6、【悠悠我心】景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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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端午。
京城，夜，晴明。
景翊窝在大理寺狱里和犯人纠缠了整整一天，进去的时候天还没亮透，出来的时候已然灯火阑珊了。
长长短短的梆声从临近的巷子里传出来，一慢两快，三更了。
大理寺狱离他的宅子不算远，景翊脚程快，不骑马不坐轿，就顶着满天星星一路溜达回家，路过邻居家宅院门口的时候，景翊忍不住停了脚，饶有兴致地伸手戳了戳人家悬在门前的那束艾叶。
往年过端午的时候他也会让管家在自家门前悬一束，今年没有。
冷月在外地办差，最快也要月底才能回来，儿子景暮自去年满了两周岁就一直住在景家大宅跟着景老爷子学识字，家里就他一个人，要过也是到景家大宅凑凑热闹，所以他一早出门的时候就跟管家说过了，他今天要忙活到很晚，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家里人想要过节就自己张罗着过一过，不必等他了。
景翊本来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这会儿却突然有点想念景家大宅里的蜜枣粽子，不过这个时辰跑去景家大宅，估计连粽子叶都看不见一片了吧。
景翊看着那束被他拨拉得来回晃荡的艾叶，苦笑着叹了一声，“真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心里惦念着景家大宅的蜜枣粽子，景翊没胃口吃什么别的东西，进了宅子之后就径自回卧房去了，刚迈进卧房所在的院子，景翊一愣。
卧房的门关着，里面的灯却亮着。
若是家丁知道他已进府，提前掌灯迎他，那房门必是敞开的。
景翊皱皱眉头，突然想起些什么，不禁轻笑出声。
是他那宝贝媳妇悄悄溜回来过端午了吗？
房门一开，景翊又是一愣。
屋里没有冷月的影子，倒是他们三岁的儿子正趴在桌上睡着，被景翊开门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团凳有点高，景暮坐在凳子上两脚够不着地，坐得不大稳当，半睡半醒间还有点迷糊，没等立直身子就晃了一下，被景翊从旁搂住了。
“唔……爹回来啦！”
景翊低头看着这会儿本应在景家大宅睡得正香的儿子，“暮儿，你怎么回家来了，爷爷奶奶知道吗？”
景暮用力点头，“知道，爷爷送我回来的。”
景翊心里一松，笑着蹲下身来，微微仰头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儿子，他这些日子忙得厉害，已有小半个月没见着景暮了，这臭小子好像又长高了，变俊了。
景翊伸手在他挺翘的小鼻梁上刮了一下，“怎么，又不好好学写字，惹爷爷生气啦？”
“才没有呢！”景暮鼓着白生生的腮帮子，一本正经地为自己伸冤，“爷爷说爹最爱吃蜜枣馅的粽子了，我给爹留了一个……”
景暮说着，把肉乎乎的小手探进不知被什么东西塞得鼓囊囊的衣襟里，摸索了一阵之后，抓出一只形状很是饱满的粽子，直直地伸到景翊面前，“喏！”
景翊微微一怔，心头刚升起丝丝温热，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景暮那张满是得意笑容的小脸突然皱成了一团，扁着小嘴把已经伸到他面前的粽子又缩了回去，“啊，怎么凉了呀……爷爷说只要把粽子揣在怀里就不会凉的……”
眼看着儿子就要哭出来了，景翊忙把粽子接到自己手里，一手摸着他的小脑袋温声哄起来，“乖，乖，不哭啊……哪里凉了，这不是温的吗？”
景暮把脑袋垂得低低的，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哭腔，“温的也不好吃了……”
“好吃，”景翊笑着，神秘兮兮地把粽子伸到景暮眼前晃了晃，“爹告诉你啊，这种温度的粽子最好吃了。”
景暮抬起头来，半信半疑地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眨落了两滴泪珠，顺着他急得粉扑扑的脸蛋滚了下来，“真的吗？”
景翊没与他论真假，只笑着解了捆粽绳，剥开粽叶，把一角粽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细细地嚼了几下，很享受地“唔”了一声，然后笑眯眯地递到景暮嘴边，“来，你尝尝。”
景暮凑上去认真地咬了一口，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咂摸了一下，不大情愿地咽下去，撅着小嘴低落地摇头，“还是热的好吃。”
这粽子好吃在哪儿，景翊没指望他在这个年纪就能尝出来。
景翊笑着站起来，一手小心地托着那只被他们爷儿俩一人啃了一口的蜜枣粽子，一手在景暮还没有他一巴掌宽的小肩膀上郑重地拍了拍，“你还小，跟爹的口味不一样，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它好吃了。”
景暮像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些什么，抿抿被刚才的那口粽子糊得有点发粘的嘴唇，仰头看着景翊，试探着问，“唔……是不是就好像爷爷和爹都喜欢喝酒，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味道？”
景翊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都逗笑了，揉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对。乖，太晚了，快去睡觉吧。”
景暮立马摇头，“不要，我要看着爹把它全吃光！”
景翊笑着点头，不用这臭小子盯着，他也舍不得剩下哪怕一个米粒，“好。”
没等景翊再次把粽子送到嘴边，景暮又低下头去，兴冲冲地把手伸进依然鼓囊囊的衣襟里，“还有……鸡腿，猪蹄，豆包，芝麻饼……还有茶叶蛋！”
景翊眼睁睁地看着景暮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在桌子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呃……这些，都要现在吃光吗？”
他的亲儿子笑嘻嘻地望着他，“嗯！”
景翊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声，在儿子脑袋上狠揉了一把。
“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悠悠我心】景翊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