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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背景请参照《谁动了我的粽子》篇,这里就偷懒不多说了。】

      对于文中有些没有写明的疑惑点,这里是不是提示的小提示: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壬辰年、己酉月,甲午日,冲鼠煞北。
      宜:嫁娶、祭祀、理发、进入口、作灶、移柩、冠笄、会亲友;
      忌:开仓、出货财、伐木、纳畜、开市、上梁、盖屋、破土、启钻、栽种。

      农历八月十六、国庆节、壬辰年、己酉月、乙未日、冲牛煞西。
      宜:祭祀、修坟、除服、成服、启钻、移柩、馀事、勿取;
      忌:开市、入宅、嫁娶、动土、破土、安葬。

      通过东北、西南的中心线叫“鬼门线”,即罗盘上的艮坤线。

      上

      农历八月十五。
      颠簸的山间小路折腾着戚少商的SUV。
      雨后山路泥泞,十分得滑腻。而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周围也昏暗了不少,就算戚少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开车,还是一不小心,车轮一滑,陷入了一个泥坑,车身猛地一顿。
      副驾上为了调休连着上了两天两夜班的顾惜朝正补眠,被猛的一震,顿时醒了过来。他迷糊着眼扭头看驾驶位上的戚少商,问道,“到了?”
      戚少商从后视镜里看了下后面的情况,悻悻地回答道,“没,好像后车轮陷进泥坑了。”
      捏了捏睛明穴,又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呵欠,顾惜朝继续问道,“要我下去推么?”
      “先别。”一边说着戚少商一边又继续发动车子,踩下油门,试图靠着车子自己的力量冲出泥坑。
      马达发出轰鸣声,折腾了半晌,戚少商摇了摇头,道,“不行。”
      顾惜朝实在困得厉害,就这么一会儿子又险些睡过去,听到戚少商的声音才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那我下去。”
      顾惜朝正半闭着眼摸索着解开安全带,戚少商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泥水顿时溅了他一皮靴,他弯下身子凑到窗户边上说,“行了就你这样。我去推,你来发动车子。”
      揉着有些酸痛的后颈,顾惜朝挪到了驾驶位上,按了下喇叭,表示自己准备OK了。
      戚少商正在车后看着那个不算深也不算浅的泥坑有些疑惑,他的SUV经过改装,没理由这种深度的坑会爬不出来啊!也许是泥水打滑的缘故吧。
      没太多想,他从路边找了几块从山上滚落的破碎青砖,找了个角度垫在坑里,随后大声道,“好了——”
      听到回答后,顾惜朝踩下油门,马达再次运转。
      戚少商站了个弓步,微微压低了身子双手撑在车后,使着劲。
      车轮前后挣扎了几下,戚少商见状抓住机会一脚把一边的青砖踢到车轮正下方,随后好像是意料之中的,车子顺利地离开了泥坑。
      戚少商被溅了一身泥点。
      车子往前开了一点便又停了下来,接着顾惜朝下了车,绕着车转了半圈后,打开车门回到了副驾上——从车子上挪实在太费劲了。
      戚少商一面往前面走去,一面把身上被溅得满是泥点子的休闲夹克脱了下来,走到后车厢打开车盖,把弄脏的夹克丢到一角,然后扯过一块擦车的白布随意擦了擦裤腿上的泥水,然后也扔到一边。再拉过一个深蓝色的旅行袋来,拉开拉链,从里面翻了件黑色的连帽衫套上。最后关了车盖,走回车旁,开门上车。
      回到车上往旁边一看,顾惜朝显然又睡着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戚少商再次发动了车子上路。

      要说顾惜朝为什么会这么累,这两人又为什么带着行李在荒郊野外啥的,原因自然不是大家想得那么小资——旅游?不是。只是前些时候,房东老太来收房租的时候对顾惜朝说,“小顾啊,干奶奶老家有房亲戚要结婚,特意挂了电话过来。你看我这样子也不能赶过去,又不好意思不去。你就代替我去一趟吧。”
      顾惜朝倒是很敬爱老人,就答应了下来。于是为了排出连休,顾惜朝连着上了两天两夜的班,回家的时候因为疲劳驾驶,他的车一头撞上绿化带。不幸中的万幸,人虽然没事,不过车子却是送修了。
      也算是凑巧,最近手上没有案子。所以,戚少商这才临危受命,贡献出自己的SUV,送顾惜朝过去。
      原先打算只是来回接送,奈何那个小村庄实在太过偏远,开车都需要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早上八点出发,到了估摸着也快晚上八点了。于是戚少商只好也住下来,权当是跟着这个同住人一起体验下山村的绿色生活了。

      终于到了。
      戚少商将车子停到村前的晒稻的水泥场上,然后推醒了顾惜朝。
      顾惜朝睁开惺忪睡眼看了眼戚少商,不由笑了下,叹了句,“青春年少,年华正好啊!”
      此时的戚少商一身黑色连帽衫,胸前还有几个英文字母,衬着那张帅气的脸,倒是很有大学生的味道。
      戚少商愣了下,一抿嘴露出俩酒窝,“还比不上你貌美如花。”
      顾惜朝乐了,“有你这么夸男人的么?”
      戚少商也乐了,“有你这么调戏人的么?”
      平分秋色,谁也不占便宜。
      顾惜朝懒洋洋地伸了个小幅度的懒腰,“去找李狗蛋吧。”
      李狗蛋便是这次婚礼的新郎官的父亲,也是顾惜朝干奶奶的远房亲戚。住在村东头。
      这里是村西头,从这里走过去大约还要七八分钟左右。
      两人下车,拿行李。
      因为戚少商开了一路车,这次顾惜朝很自然地接过行李挎到了肩上,然后等戚少商锁完车后,便带头往村东头走去。

      顾惜朝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听干奶奶说了村子的大概布局,东西朝向一溜地沿着排布在穿过山谷的小河边,找户人家还是相当方便的,特别是李家这种在最东头的。
      戚少商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紧跟在顾惜朝的身后,一面走,一面打量着这个小山村。
      明清年代的建筑风格,大多是木石结构,四面环山,整个村庄依山而建,坐落于一条穿过山谷的小河的右侧,呈东西走向。绝大数房屋是三层结构,比邻的房屋大都有楼桥相连接,屋屋相通。
      一路走去看见不少村民,穿着深色的打了补丁沾了泥土污迹的衣服,让戚少商一下子就有了穿越到改革开放初期的错觉。
      不过这里似乎很排外,看着那些村民们带着警惕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不欢迎外乡人。
      戚少商四周望了望,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类似于电线一样的东西,果然,这个地方封闭的厉害,竟然连电都不曾引进来,这大约也和村民排斥外村人有很大的关系。有些落后的偏远山村的人们确实是这样,守着祖祖辈辈留下来的那些,一步也不肯挪动,一点也不愿改变。
      戚少商叹了口气,看样子之前他把这次出行当成普通的农家乐真是大错特错了。
      感受着村里微妙的气氛,两人无言一路走到了最东头。

      这是一栋唯一的四层小楼,门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能看见正门进去便是一个挺大的厅,厅中放着一张木质的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好似快要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戚少商莫名地感到有些诡异,也许是因为老太太坐着一动也不动,眯缝着眼睛打量来人的样子有些不像是个活人吧。
      顾惜朝倒是没有一点不自在,三两步就走上前去,微笑着问道,“您好,我是代替章佩芬来参加婚礼的,请问这是李家么?”
      老太太微微转了转头,浑浊的眼珠盯着顾惜朝,不答反问,“章佩芬是你……?”
      “是我干奶奶。”
      “哦,”老太太应了一声后缓缓地从那张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顾惜朝见状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戚少商见了也忙上前从另外一边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是小脚,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十分的不稳当。
      两人扶着老太太往里屋慢慢走,一边走老太太便一边唤道,“狗蛋啊——佩芬奶奶的干孙子来了。”
      随即便听着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就着屋里昏黄的燃油壁灯,戚少商看到一个长相很憨厚的中年男子从里头的楼梯上下来。
      “哎——来了,太奶。”
      这个典型的庄稼汉一张黑里透红的方脸,额上沁着点点汗水,一身的褐色的衣裤,膝盖上还缝着个补丁。
      似乎刚才在烧什么的李狗蛋,衣服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黑色余烬。
      李狗蛋从两人手中把老太太轻轻扶了过去,道,“我来,我来。”
      老太太对着李狗蛋道,“你佩芬奶奶的干儿子,这次代替她回来参加婚礼的。”
      李狗蛋好像有些出乎意料,片刻又恢复了常态,朝着顾惜朝伸出了手道,“你好,我叫李狗蛋,明天是我儿子成亲,谢谢你愿意替佩芬奶奶过来。”
      顾惜朝伸出了右手同他握了握,“恭喜恭喜,”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戚少商,“这是我朋友。”
      “你好。”戚少商略微点了下头。
      “你好,你好。”
      “那个冒昧地问一句……”大概是职业习惯,戚少商直觉着有些不对劲,不是明天成亲么,怎么这个屋子里一点没有喜庆的感觉,反而气氛倒是有些沉甸甸的。
      李狗蛋好像有所察觉,硬是转了个话题,“你们大老远地过来一定累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先带你们去房间吧。”
      顾惜朝看了没被理会的戚少商一眼,戚少商则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在意。
      “嗯,那好,麻烦你了。”顾惜朝应道。
      李狗蛋又道,“那你们先等一会儿,我送太奶回房间。”
      两人点点头,目送李狗蛋扶着老太太往大屋更深处走去。

      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芒,才一会儿,那两人的身影便被黑暗吞没了去。
      顾惜朝推了推戚少商道,“戚大刑警,你刚才想问什么?”
      戚少商伸手挠了挠酒窝,然后又将手插回连帽衫的口袋里,答道,“就是觉得有点怪。”
      “怪?”顾惜朝重复道。
      “嗯,明天就要办喜事,可是到现在这屋里一点喜庆的感觉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么?”
      “大概是这小山村里有什么特别的风俗吧。”顾惜朝除了工作,一向对其他的事不太感兴趣,说白了就是处世淡漠,天塌下来当被子盖,自然也就没有像戚少商一样的旺盛好奇心。
      “我们只是代替人来参加个婚礼而已,对于我来说,只要安安分分地吃好睡好,过了这两天就行。”顾惜朝脸上写满了“我很怕麻烦,你别给我多事”的句子。
      戚少商不是笨蛋,既然连顾惜朝这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那么他也只好压下满心好奇了。毕竟这不是办案子,多一事确实不如少一事。
      这么想着,戚少商再次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多一会儿,李狗蛋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串老式的长条铜钥匙,招呼着两人上楼。
      楼梯挺高,一级级都是木质结构,大约是历经有些久了,踩上去有些轻微的吱嘎作响,但给人的感觉依然很牢固。
      李狗蛋手里提着盏油灯走在最前头,提醒着两人上楼要注意,这里的台阶有些高,然后将两人引上了三楼。
      三楼有两个房间,李狗蛋拿着钥匙打开左边的房间门上挂着的铜锁道,“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是两个人来,所以只收拾出了一个房间。”
      顾惜朝探头往里面一看,很简单的家具,一个五斗橱,一张小方桌,两把靠背椅,还有一张倒是挺大的木板床,估摸着睡两个大男人应该还不是问题,于是笑笑道,“没关系,也就是住两天,我瞧着那床也够大,能睡两个人了。”
      李狗蛋看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进屋把那盏油灯放到小桌上并且拨亮了一些以后道,“厨房里忙着明天的流水席,腾不出地方来,一会儿我让二丫头把饭菜热好了给你们送上来。”
      顾惜朝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行,那我先下去了。”李狗蛋说着便嘎吱嘎吱地踩着台阶下了楼。

      戚少商和顾惜朝对视一眼,顾惜朝首先走进了屋子,把行李包搁在一边的靠背椅上。
      戚少商跟着走进去,伸手在小桌上摸了一把,倒是没什么灰尘,看样子打扫的挺干净。
      顾惜朝很随遇而安,放下行李包以后,便倒在了木板床上懒得动弹了。
      戚少商走过去翻了翻叠放在床头的白底蓝花的被子,随后脸一抽,“一条被子?”
      噌地坐起来,顾惜朝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他也伸手翻了翻被子,然后黑了脸,两个男人同床共枕他还能忍受,但是同床共被就……
      “要不,”顾惜朝想了想开口道,“戚少商你连夜回去罢。”
      闻言戚少商眉头一跳,二话不说脱了鞋子翻身。木板床摇晃着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戚少商扯过被子,比出了个中指。
      顾惜朝忽然觉得有点头痛,正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顾惜朝下床去开门。
      门前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手里端着个盘,上面放着好几叠热气腾腾的小菜,还有两大满碗的白米饭。
      她一声不吭地进来把饭菜搁在小桌上,转身就打算出去。
      顾惜朝急忙拦住她,“那个,你好,能不能再劳烦拿床被子来?”
      二丫头回头看了看顾惜朝,眸色暗沉沉地,冷声道,“我知道了。”然后下了楼。
      片刻后,二丫头抱着一床满是大红花的被子上来。递到顾惜朝的手里,想了想道,“按照规矩晚上我们要准备一些东西,可能有些吵闹,希望你们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
      话说完就退了出去,并且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顾惜朝盯着关上的门看了一会儿后,把手上的被子丢给了戚少商,然后在小桌边坐了下来,将盘里的饭菜一个个端出来放在桌上,然后转头对着戚少商说,“先吃饭?”
      戚少商下床穿鞋,“我觉得顾医生不该这么淡定啊……”
      夹了一筷子菜,顾惜朝笑道,“总比饿肚子好。”
      看来顾惜朝是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了。戚少商的好奇心像是只小猫在心口上狠狠挠了几爪子,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被镇压了。
      戚少商扒了几口饭,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说道,“顾医生,今天是中秋。”
      顾惜朝自顾自的细嚼慢咽,夹菜的间隙抽空回道,“哦,然后呢?你想来个月饼?”
      戚少商鄙视了他一眼,“我应该回家陪我妈。”
      顾惜朝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或许你觉得我更适合下饭?”
      戚少商没有理会顾惜朝,自嘲道,“我妈大概又自己理解成我在办案所以没法回去了……”
      “等等,”过了一会儿,戚少商后知后觉道,“你是说……秀色可餐?”
      这次轮到顾惜朝鄙视了他一眼。
      戚少商纠结了。

      这里实在太过偏僻,几乎和现代社会脱了节,以至于吃完饭以后戚少商和顾惜朝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只好上床睡觉。
      两人用猜拳的方式三局两胜地决定了戚少商睡外边,顾惜朝睡里边。
      顾惜朝有些不情不愿地爬进去,然后抖开他的大红花被子,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又扔出了一个枕头,结结实实拍在戚少商脸上。
      戚少商正靠着床头凑着油灯边上费力看一本口袋悬疑小说,被忽然的袭击吓了一大跳,木板床配合着发出吱呀一声。
      拿着已经滑到肚子上的枕头,戚少商看了眼背对着他动也不动一下的顾惜朝,只好把那个枕头垫到了自己的颈下。
      也没了心思看书,只好躺平了酝酿感情睡觉。可是一肚子的疑惑搅腾地戚少商难以平心静气,于是瞪着天花板一阵阵地发呆。不多时,就听见里面的人传来平和有序的呼吸声,竟然是睡着了。
      戚少商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可是他的精神依然很好,明明白天开了一整天的车,可这会儿子却一点都不累。

      山村里的夜很静,偶尔有风会刮过窗棂,树梢拍打在窗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只半大的蛾子围着油灯翩翩飞舞,时近时远,时远时近,然后一个晕头转向撞到了戚少商的脸上。戚少商厌恶地一巴掌把它拍到地上。
      二丫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戚少商琢磨着,需要半夜准备的东西?可真是挺稀奇的。
      正想着,便听见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了好似唢呐声,似乎还合着鼓点声,依依呀呀地吹奏着,应该是喜庆的调子在这深夜里却着实有着一股子让人寒毛直竖的不和谐感。
      戚少商屏息凝神侧耳听了半晌,没错,确实是从楼下传来的,而且……听着动静,好像还越还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戚少商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感。
      他看了看身边睡着的顾医师,想了想,弯腰凑到那人耳边,近似耳语道,“醒醒,有动静。”
      顾惜朝其实一直没睡着,从来没和人同床共枕今儿冷不丁地跟一个大男人睡在了同一张床上,怎么着怎么变扭,但是他又特别嫌麻烦,所以就一直将就着,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谁知道戚少商就是个探索欲和好奇心特别强的货……虽然从端午节那会儿那厮的某些特别举动就已初见端倪,但是他总想着,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他不跟着掺和,那厮一个人闹腾一会儿也就会歇了。谁知道戚少商根本不是三分钟的热度。
      装不下去了,可是顾惜朝也不打算就这么随了戚少商的心愿,于是他打算挤兑一下。
      “大半夜的,你是要找厕所怕黑么小朋友。”
      戚少商一愣,有点想乐,原来这人一直没睡着啊,装的真的一样,结果一开口全露馅了,声音清明的跟什么似的。好容易绷住了,没笑出声来,戚少商觉得其实自己已经赢了一局,做人不能太嚣张,于是他便假装示弱道,“要不,你陪我去找找?”
      撑着床板坐起身来,顾惜朝万分无奈地看了看他,然后一脚把戚少商踹下了床。
      戚少商倒是早有准备,下地的时候十分稳当,然后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开始穿鞋。
      顾惜朝坐在床上趴在曲着的膝头看戚少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安分呢?跟根搅屎棍似的。我那好好的小公寓被你这么一住,愣是被发现了一只……”顾惜朝不由停顿了下,找了下合适的措辞,“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这边厢戚少商穿好了皮靴,跺了跺脚,然后又把他那件连帽衫给套了上去之后,才有心情回过头来答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顾惜朝笑,“百战不殆个P,你这是打算出去干架么?”
      “这是法治社会,我这就是职业病。有什么东西没弄清楚,就会寝食难安。”戚少商往门口走去。
      顾惜朝也不磨叽,翻身下来穿鞋,然后把搁在一边椅子上的外套取来穿了,抬头一看戚少商脸色甚为奇怪的站在木门前,一动不动。
      “干什么呢,”顾惜朝走过去,“不是说要去找厕所么?不怕尿裤子?”
      戚少商回过头,向顾惜朝指了一下门锁的位置,轻声道,“被人从外面锁了。”
      顾惜朝笑着将双手环在胸口,“你继续折腾啊。”
      “你不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把我们锁在房间里么?”戚少商沉着脸,严肃道,“你……不怕他们把我们一直锁在这里么?”
      顾惜朝耸耸肩,不置可否。
      见状,戚少商挠挠头,无奈道,“顾大医生,你难道就没有好奇或者害怕的时候么?”
      顾惜朝无所谓地撇撇嘴,“所以,我可以回去睡觉了么?”
      这时候,那唢呐声好像忽然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上楼声。好像不止一个人,步子都很重似的,每一步踩下去,木质的楼梯像不忍重负似的发出一声声的“吱嘎”。
      戚少商将食指竖起来放在唇边,顾惜朝也停在了原地,不再迈动步子。
      将眼凑到糊着纸的窗格子边上,透过那边狭窄的缝隙,戚少商眯着眼睛往外面看去。

      外面很黑,走廊里甚至没有一盏油灯,入目所及之处都是浓重的一团团的漆黑,费尽力气也只能勉强看到对面那个楼梯口十分模糊的轮廓。
      戚少商耐着性子等,那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楼梯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倒像是一种嘶哑的呻吟。
      终于,那些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似乎近在咫尺了。
      忽然,戚少商看到楼梯口出现了一团鲜红,似乎是飘在空中的鲜红一摇一晃地正从楼梯口飘上来。
      戚少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顾惜朝见状皱了皱眉,便也轻轻一步跨过来,凑到了另一条缝隙处。
      那团鲜红色摇摇晃晃地又飘近了许多,顾惜朝看见那是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她趴在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裤子的媒婆打扮的中年妇女背后,鲜红色的头盖遮住了她的整个脸。
      那媒婆低着头,正用一种很奇异的节奏一摇一晃地走着。
      顾惜朝轻轻咦了一声,他发现那个媒婆黑色的裤管一边高,一边低,露出里面一截雪白的脚踝。
      居然是个瘸子媒婆!
      正想着,媒婆背着新娘已经拐过了楼梯口,跟在后面的是两个抬着一个厚重的木箱的男人,也是一身的黑色,几乎快要融进走廊里的那一篇黑色中。两个男人后面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和新娘一样,是一身的鲜红,一步一步走的倒是平稳,就是跨步的样子有些奇怪,那么直直地,好似腿弯都不打折。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好似串儿了绳似的,一溜都转过了楼梯口,继续向上爬着楼梯。
      顾惜朝和戚少商对视一眼,在轻而易举地看到了戚少商眼里的警惕的好奇以后,顾惜朝抢先开口道,“戚少商,我什么都没看见。”
      戚少商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顾惜朝一脸“不干我事”的样子,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惜朝……你真是……”戚少商把手按在额头上,一边笑一边说,“你真是……”

      下

      农历八月十六。
      天色渐亮,村里的公鸡也开始陆续报晓。
      村庄也好似在鸡鸣中开始渐渐活了过来。没有了昨天夜里的那种死气沉沉。
      戚少商一宿没睡。熄了油灯,趴在小桌前,耐着性子沉在一片黑暗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扇木门和糊了纸的木窗格瞧了一夜。
      那扇被锁了的门知道快天亮时才被人悄悄从外面解开。
      听到那声轻响,躺在床上的顾惜朝扒拉过一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早上四点。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
      顾惜朝有点郁闷,要不是戚少商半夜搞了一出趴窗口窥视,估计后来他一定能睡得着,虽然不一定睡好。
      叹了口气,顾惜朝开始起床,而戚少商早已打开了门,走到走廊上。
      穿好衣服鞋子,顾惜朝从行李袋中摸出一小罐口香糖,掰开盖子,倒了几颗出来扔进嘴里后,盖好盖子,走出房间,顺手把口香糖扔给了在蹲在楼梯口检查着什么的戚少商。
      眼看着那罐益达就快撞上戚少商的后脑勺时,戚少商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用脸接了。
      “什么东西!”在戚少商微带恼怒的质问中,顾惜朝一扭头,噗哧。
      在看到是罐口香糖后,戚少商瞬间没了火气,他倒出几颗扔进嘴里嚼了后,又把罐子扔回给了顾惜朝。
      顾惜朝忙着偷笑戚少商的囧样,根本没在意接,口香糖罐从他身上滚落下来,大约是盖子没盖好的缘故,白白的小四方口香糖散落了一地,而那个罐子往一边滚了滚,卡在了一边的排水管道处。
      顾惜朝瞪了戚少商一眼,戚少商很无辜地摊了摊手。
      幼稚!
      顾惜朝一边在心里骂道,一边走过去想把卡在排水管道处的口香糖罐捡回来。
      口香糖罐被捡了起来,连同罐身上黏着的一小张被烧剩的残纸。
      顾惜朝把那张残纸取下来放在掌心里:那是一张不规则的小纸片,周边都是被火焰吞噬过的黑色痕迹,白色的纸张上又用黑色的墨水涂黑了一小半。
      戚少商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那张残纸,“这就是昨天我们来的时候李狗蛋正在烧的东西吧。”
      顾惜朝看了戚少商一眼,也不回答,只是把那张残纸轻轻从掌心拍了去。
      戚少商也不阻止,单凭一张纸确实看不出什么来,这是好奇,并不是搜查证据。
      他看了看往上的楼梯,无言地询问顾惜朝:上去看看?
      顾惜朝想到昨晚看见的那一幕,那些人都上了楼,可是后来却再没有下楼来,于是便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于是戚少商放轻脚步准备上楼。
      “喂。”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转身。
      出现在身后的是二丫头,脸色愠怒。
      “呃……”戚少商微笑道,“姑娘好轻功,上楼竟是无一丝声响,在下佩服佩服。”
      二丫头一点都不理解他的幽默,只把脸横着冷声问道,“你们做什么?”
      “早锻炼。”顾惜朝毫无表情地脱口而出。
      二丫头皱着眉头,“上面是我哥的婚房,你们不能上去。”
      “婚房?”有点出乎意料但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戚少商嬉皮笑脸道,“我们想闹新房。”
      二丫头厉声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个规矩。你们不能上去!”
      好像察觉出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妥,二丫头缓了缓道,“早饭已经做好了,我带你们下楼去吃早饭。”
      两人无奈互望一眼,点了点头。

      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人被丢在小厨房喝粥啃白馒头。
      戚少商:“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受欢迎。”
      顾惜朝没有回答,只是喝粥。
      “如果是你干奶奶来的话,待遇会不会不一样?”
      顾惜朝忽然抬头,“戚少商,你知道我干奶奶以前是干什么的么?”
      “什么?”
      “仙娘。”
      “仙娘?”
      “通俗来说叫神婆。”说完以后顾惜朝低头继续喝粥。
      戚少商的表情很精彩,他似乎又想起了当初他租房时那个老太太对他说的话,那些神神叨叨的话……
      喝完了粥,顾惜朝把碗一搁,“现在管这些叫封建迷信。不过,这些就真的只是迷信么?”
      顿了顿,顾惜朝继续道,“做医生的每天都跟生死打着交道,我也见过一些怪事……”
      接着他话头一转,“所以,搞不好咱们屋子里的那只是以前跟着我回来的。”
      戚少商一个寒战,对面的顾惜朝笑得实在是……太给力了。
      “所以,你觉得这次的婚礼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婚礼?”
      顾惜朝笑笑,“谁知道。”
      戚少商:“……”

      清粥小菜扫荡完毕。
      戚少商征询顾惜朝的意见,“离中午的流水席还有一阵子,你打算做什么?”
      “回去睡个回笼觉?”顾惜朝颇为正经的建议。
      “睡到中午起来吃饭?”戚少商做了个“饶了我吧”的手势,“别告诉我你这两天的打算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参加婚宴么?通俗的来说,就是吃饭。”顾惜朝挑了挑眉梢回答。
      “或者说,你想抢亲?”想了想,顾惜朝又补充了一个建议。
      一想起那深更半夜一袭鲜红似血在走廊里摇晃的红嫁衣戚少商背上就是一寒,还是饶了他吧。
      “那你想怎么样?”顾惜朝反过来问他。
      戚少商耸耸肩,“我想去钓鱼。”
      “点子不错。”顾惜朝难得赞同道,“可是鱼竿呢?”
      “可以跟人借一根,租一根也行。”戚少商眼尖,昨天进村的时候就看见河边挂着小型的渔网,和几条正挂着的腌制的鱼。
      有渔网的话,没道理没有鱼竿。
      顾惜朝站起身来往外走,“那就走吧,比起给人家添麻烦,我还是喜欢你去乖乖地蹲在小河边。”
      戚少商跟在后面,偷偷弯起了唇角,露出两只狡黠的酒窝。
      有一种人叫做:不知道真相会死君。

      戚少商在树下找了块湿润而且肥沃的土地,开始用树枝刨蚯蚓,而顾惜朝则站在不远处的小河边找了几块碎瓦片打水漂。
      “顾大医生!你把我的鱼吓跑了一会儿我钓什么?!”戚少商忍不住喊道。
      顾惜朝回头一笑,“戚警官,你不知道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么?你只要扛着鱼竿在河边傻站上七秒,我保证它们会回来围观你的。”
      围观你妹!
      戚少商扭头继续挖蚯蚓,本来他是打算叫顾惜朝一起来挖的,结果被顾惜朝触景生情地科普了一会儿有关“蛆的一生”以后,便打消了继续把他留在身边的念头。
      他不想以后对钓鱼这件事情留下不必要的阴影。
      在挖了大约十几条蚯蚓后,戚少商站起身来,拿起装蚯蚓的破瓦罐和靠着树放的鱼竿,朝河边走去。
      鱼竿是在一家离河不远的三层小楼里跟一个老大爷借的,借的时候顺便还唠了半天嗑,听的坐在屋外头的靠背竹椅上晒太阳的顾惜朝几乎睡着了。
      至于聊了些什么,顾惜朝除了听到了戚少商问老大爷这门板后面靠墙竖着搁着的是啥啊什么的,剩下的都没听清,他正无聊地玩着手机游戏的俄罗斯方块,双管齐下的催眠效力很强劲,等到戚少商扛着鱼竿走出屋子时,他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而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睡罢了。
      顾惜朝坐在岸边,扭头看了看自己背后,清理了一下那些石子后,把外套脱了平铺在地上,然后躺了下去。
      今日云淡风轻,风和日丽。
      顾惜朝把手背靠在自己的额上,遮了遮直接投射下来的阳光后,打算骚扰下一边专心钓鱼的戚少商。
      “戚大警官,刚才你从大爷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情报?”
      “顾大医生,你也会有好奇的时候么?”戚少商没有回头,还是紧盯着河面的浮标。
      “我想睡觉,所以需要一点催眠的声音。”顾惜朝唇角一挑道。
      戚少商撇撇嘴,觉得不能和他再抬杠下去。
      “来吧,戚主播,今天的故事是什么?”
      戚少商收线,又添加了一回蚯蚓后,才慢慢接过了话头。

      村里有个习俗,但凡家里有上了岁数的老人,都会事先置备好棺材和寿衣。
      戚少商在屋里看见的就是老人给自己置备的棺材。
      村里由于跟现代社会脱节,无法接受现代化的一套,于是到现在为止都是实行的土葬,讲究人死后入土为安。
      而棺材一般都是在村里的手艺人那儿订做的。手艺人叫张富弟,木工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堪称一绝。做出来的活计都不需要用铁钉来固定,用的是插口和木楔子。但是张富弟还是个庄稼人,他以种地为重,一年只接三个活计,所以根本供不应求。
      听到这里戚少商就随口问道,“那么,如果意外死去的人没有棺材该怎么入葬?”
      大爷抽了口自制的土烟,缓缓道,“只好花大价钱跟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婆子买,不过一般我们都是不肯卖的。”

      “还有一种法子就是合葬。”戚少商扭头对顾惜朝说,“不过具体怎么个葬法老大爷没跟我说。”
      “合葬啊……”顾惜朝随口感叹了一句。
      戚少商再次收线,蚯蚓被啃了一半,露出了银亮的弯钩,又给跑了。这里的鱼是成精了么?!
      “顾大医生,一般合葬都是只能夫妻合葬吧?”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没有出现过父子合葬的……”
      “你觉得,合葬像不像结婚买房?”
      戚少商这句话倒是石破天惊的奇思妙想,把顾惜朝逗得不由笑了起来,“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挺像……”
      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四目相对无言了一阵,戚少商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喃喃道,“不会吧……”
      顾惜朝挑了挑眉梢,一把子的似笑非笑,还是那句,“谁知道。”
      戚少商也不知道,不过在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必须半夜准备的事情,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不能去的婚房。

      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戚少商先前挖的那十几条蚯蚓很快就用完了,而鱼倒是一条没钓上来。
      顾惜朝翻了个身,看戚少商不消停地加饵,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心思不在这里,还装模作样的偏要把事情从头到尾的做完。
      终于,戚少商没忍住,他把鱼竿一丢,对顾惜朝说,“你帮我看一下,我要回去一趟。”
      顾惜朝把眼睛眯成缝,躺在阳光里像只慵懒的猫,他伸出了只手随意挥了挥,“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水喝。”
      戚少商只当没听见,一溜烟地跑了。

      四层的小楼坐北朝南,屋前有块敞阔的平地,周围用篱笆围着,隔出个小院子来。
      戚少商没有从屋前的大门进去,他绕了点小路,拐到了屋后。
      屋后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看起来已经上了年头,有一根枝丫正好堪堪伸向四楼唯一那间房间的窗口。
      戚少商抬头观察了下那枝丫的粗细,暗自估计了下是否承受得住自己的体重后,来到梧桐树下,敏捷地手脚并用,开始往上爬。
      很快,他就爬到了那根枝丫分叉处。他试探地伸出脚踩了踩,觉得足够稳固后,慢慢伏低身子,往枝丫伸展出的地方挪了过去。
      挪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枝丫开始有些不稳,戚少商便停了下来。看着离着还有段距离的窗子,他蹲着想了想,又挪了回去。
      回到主干后他折了一枝细长的树枝,紧紧握在手里后便重新往那根枝丫挪去,还是停在那三分之一处,蹲了下来。
      不得不说,虽然他不太喜欢这种式样的房子,不过对这种纸窗倒是十分喜爱。因为偷窥很方便。
      戚少商伸出那只握着树枝的手,朝着那并不牢固的纸窗用力一戳,然后一捅,随后一个人眼睛大小的洞便出现了。
      戚少商调整了下自己的角度,眯着眼睛朝屋里头看去……

      屋里头大概因为没有开窗的关系,显得光线有些不足,不过倒也不妨碍视线的扫荡。
      屋里很空,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像是二丫头所说的婚房,完全该有的喜庆景象。木质的地板上满是灰尘,地板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黑漆漆的木棺材!
      戚少商觉得一个瞬间身上有些发毛,还真是被他给说对了!
      能合葬的一般只有夫妻,而夫妻除了阳世的夫妻以外,还有阴世的夫妻。
      结阴亲!
      想起昨晚看见的景象,戚少商不由有些头皮发麻。
      不是吧,难道昨晚是媒婆把新娘的骸骨给搬了过来?那……新郎是什么?诈尸?
      正想着,屋里似乎飘忽着过去一团鲜红。
      戚少商的余光不幸扫到了那一抹红色,骇得险些从树上摔了下去。
      他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差不多真相了。虽然那些帮工和媒婆为什么都没下来,他暂时还没想明白,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不太可能用常理来解释。
      又瞥了眼那间屋子,戚少商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两军交战,直冲为傻,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滑下树,打算回到河边去。
      才转到小楼的前面,便看见顾惜朝拖着一根钓竿跟在李狗蛋的身后向这里走来。
      李狗蛋看见戚少商从后边绕出来也是一愣,“你这是去哪儿?”
      戚少商看了看顾惜朝,见他没有帮忙扯谎的打算后,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说,“人有三急……”
      顾惜朝十分不给面子的噗哧了一声。
      李狗蛋的脸色也颇为耐人寻味。
      气氛僵直了一瞬后,李狗蛋首先回过了神,“我是来叫你们回来吃饭的。流水席开桌了。”
      闻言,戚少商转身一看,发现果然小院里多了好几张圆桌出来,桌边也零星坐了些村里人,冷盘也是开始陆续端上来往桌上放了。
      戚少商:“哦,那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跟在李狗蛋的身后往小院里走,进去之后又很识相地对李狗蛋说,“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找个座位就好。”
      李狗蛋眼里似有一些不信任,不过终究还是打了个招呼后,进到厨房里去帮着端菜送酒了。

      眼见着李狗蛋离开后,两人挑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顾惜朝将鱼竿靠着篱笆竖在一边后,便拿起了筷子,刚捡了颗花生,谁料身边的戚少商神秘兮兮地一肘子拐过来,花生便从筷间掉了下来,从桌上一路滚到他的身上,最后摔到地上,滚进了一边的草丛里,不见了,只在他白色的休闲裤上沿路留下了一道淡黄油亮的痕迹。
      戚少商根本没在意这些,他只是单纯地想引起顾惜朝的注意而已,好方便他说话。
      “说。”顾惜朝又身后夹了颗花生。
      于是戚少商微微凑过来一些,轻声道,“果然是结阴婚,我看见四楼的房间里停了具棺材。”
      顾惜朝应了声,平静道,“哦。”
      过了一会儿,看顾惜朝没有动静,戚少商又说道,“我看见了新娘在屋里飘。”
      说完后,他看了看顾惜朝有些僵硬的表情后,又补充了一句,“昨天那个媒婆和那两个帮工没看见。”
      顾惜朝皱了皱眉头,“戚少商,你可真……”
      “可真……?”戚少商问。
      “你可真……多动症。”一句话完,顾惜朝好似卸了劲,很是有气无力。
      “赶紧堵上你的嘴,活埋你那些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吃完我们就走。”顾惜朝狠狠给戚少商夹了两大筷菜,“我总觉得你就像是个活动的接触不良的手榴弹,搞不好就自爆了,重要的是还想拖上我一起。”
      戚少商忍俊不禁,忽然想到了昨晚吃晚饭时顾惜朝的那个笑话,接口道,“因为你下饭?”
      顾惜朝冷眸斜视,戚少商憋笑吃菜,一语双关,“是挺下饭。”
      下饭你妹!

      其实两人也没啥胃口,只是勉强熬到菜都上齐后,又三心二意地吃了点后,便去找了忙前忙后的李狗蛋。
      戚少商颇为诚恳道,“明天我还要值班,今天必须得回去,再不走,就得开一晚上的车了。”
      李狗蛋点点头,很是通情达理,“那你们跟太奶说一声吧。”说完,他把手一指,两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院里有一桌上,满席都坐的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李狗蛋的太奶赫然坐在中央,“我叫二丫头把你们的行李拿下来。”
      两人对着李狗蛋一点头,便朝着那个小脚老太走了过去。
      那一桌似乎倒是很热络,走进了才听见原来一群老人居然正在聊自己准备的寿衣是什么花色的。
      顾惜朝觉得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紧接着又听到他们聊到村里头那家卖香烛纸钱的小铺子真是越发的抠门了。这次给做的纸人两条腿居然还不一样长,真真的偷工减料。
      听到这里,两人俱是一怔,不约而同地想起昨晚看见的那个瘸子媒婆来……
      看来除了他俩,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倒是都知道这是冥婚,只是因着什么忌讳不能跟人提罢了。
      戚少商苦笑,只有他俩不知情。
      如果早些知道,他也不会……那么多动了。
      这下可好,这下他俩反而成了知道的最多的人了。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
      顾惜朝走到老太太身边弯腰叫了她一声,和她打了个招呼,大概是类似自己有事要先走了,谢谢她们的款待之类的话。
      看得老太太一点头,随后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个小蓝布包来交给顾惜朝,要他带给他的干奶奶。
      顾惜朝应了,然后把布包塞进了口袋里。
      顾惜朝回到戚少商身边,戚少商感到了老太太投过来的若有所思的视线,微笑了一下,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

      戚少商把行李往后座上一丢,对顾惜朝道,“我怎么总觉得那个老太太好像都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啊。”
      “老太太活了那么久,就跟妖怪一样,肯定心里明镜似的。”顾惜朝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把椅背往下调了调角度,打算开始补眠。
      “也是,李狗蛋都管她叫太奶。”戚少商发动了车子,“那得是多大年纪啊。”
      “谁知道。”顾惜朝果然是很喜欢这句话。
      戚少商将车子驶出村子,瞥了一眼身边半合了眼的顾惜朝,说道,“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些什么。”
      顾惜朝眼皮底下的眼珠转了转,没出声。
      拐了个弯,车子又开回到了来时的颠簸小路上。这次因为是下午,与来时不同,光线还算充足,这次戚少商看清了山路两边的景色。
      一面是山壁,一面是大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荒地里零星地缀着点小块的菜地。
      偶尔也有一两座孤零零地坟头被湮没在荒草从中。
      “我想起来了,”戚少商终于开口,“那根鱼竿我忘记还了。”
      “我替你还过一次,只是那老头不在,门也锁着。”顾惜朝歪在一边悠悠地说。
      “哦……”戚少商应了声,“那也没办法。”
      忽然戚少商瞄到两边后退的事物中,似乎有个怪眼熟的身影,他把车速放慢了一些,回头看了看……
      ……?!
      是那个借他钓竿的老头!他正坐在一座看起来很新的坟头上怡然地抽着土烟,好似知道他回头似的,远远地对着他咧嘴一笑。
      戚少商不由自主一脚油门踩下去,还来不及反应地时候又撞上了前面的一队人,吓得他立马一个急刹,差点把毫无防备的顾惜朝甩到前面去擦车玻璃。
      “干什么啊?!”顾惜朝有些怒。
      “我好像……撞到了……”戚少商的话说到一半深深扭转了调子,他咽了一口吐沫,“撞到了人……?”
      顾惜朝一惊,回头一看……?!
      车后有一队熟悉的人影正按着某种奇异的节奏在朝着他们行进……

      诡婚篇 *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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