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夜落（第一卷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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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夜落 （第一卷完）
不知道萧舟雨用了什么手段，萧夜竟然很快地就下达了指令，宣苏国皇族华年王觐见。又或者，萧舟雨根本就不用耍什么手段，萧夜根本就是想来个瓮中捉鳖，不知道当一个人看到他想置其死地的那个人死而复生的时候，他的表情会有多么滑稽。
我特意挑了一身大红的朝服，鲜艳，张扬。对着镜子，将一头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插了一只鲜红欲滴的凤钗，又用胭脂将眼尾的金盏花纹路染成了浅浅的红。退后一步，镜中的我，明艳，妖异。这样的感觉，让我想到了第一次在含情阁见到怜幽的场景。当一只妖精甘愿收起自己的爪牙成为普通人时，是人的幸运还是妖精的悲哀？
我走在青霭清晨的街道上，人影稀疏，路过我的人都被我的熠熠神采所惊到，不停地回头打量我。我还听到了街边几位夫人的议论声：“这是哪家的主子？”“不知道呀，从来没见过，又妖又仙的！”我在心里暗暗地觉得好笑。
手腕上薄薄的肉色皮具里，被我装进去几根细到极致的绣花针。这肉色的皮具还是我从以汶那里要过来的，戴在手腕上如同自己的皮肤一般自然。
到了青霭皇宫的门口，守卫见了我恭敬道：“见过华年王，进殿不得携带武器，请容许属下搜身！”
我一扬眉，笑吟吟地从怀里掏出那块萧舟雨的令牌，守卫见到了令牌，神色立刻变了，更谨慎地说道：“请华年王赎罪，属下不知华年王是贵客！”
我冲她亲切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知者不怪。”被我明媚的笑容晃到了眼，那个守卫就当场楞在了那里，而我自己早已长驱而入。
青霭的皇宫我已经很熟悉了，流火举办他的宴会时，我就在清香园里和萧舟雨过了招，和萧坼晓瞪了眼，和萧夜打了照面，而那时，流火的亲切融融地化在了春日的阳光里。如今夏季的青霭皇宫里，除了火辣的太阳，就是满地无法隐藏的秘密。
我并没有去早朝，对着萧夜那张面具一般的脸，我实在不愿三叩九拜地呼喊“吾皇万岁”。凭着萧舟雨这张可以走遍青霭皇宫的通行令牌，我直接来到了清香园，坐在一处亭子的阴影里歇息。我对身边的侍者说：“告诉皇上，我在这里等他。”侍者听罢，行礼转身去传话。
闭着眼，运着气，静静地，也不觉的时间有流淌过的痕迹。
远远地，萧夜就看到了绿色的花园里、暗色的阴影下、深色的亭台里，坐着一个衣着鲜艳的美人。萧夜的眉头皱了皱，对身边的侍者说：“让今日的守城将军提高警惕！”
我闻言，轻轻地笑，笑声如清脆的风铃，我说：“皇上，您可真是草木皆兵呀。我一个弱女子，对您来说有什么威胁？”
萧夜走到了亭台里，站在离我有五步远的地方，盯着我沉声问道：“又是华年王，又是苏国皇使，简锦微，你想怎么样？”
我站起身，袅袅地走到萧夜的面前，做作地躬身行了一礼，道：“萧夜，看到我现在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有没有很失望？”
萧夜不回答，阴沉的脸和亭台外的艳阳天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悠悠道：“如若流火也在这里，我们三个人，刚好凑成了一场戏。”看了一眼萧夜面无表情的脸，我继续道：“难道你在夜深人静批奏折的时候，就没有觉得背后有一阵阴森，脖子上有丝丝的凉风？哎，忘了告诉你，流火也想帮他的皇兄分担国事，他至今仍然有这个愿望。”
萧夜的嘴角抽了一下，道：“你愿意在这清香园里中暑，朕也没有意见。正殿说话！”
萧夜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正耀眼，而我一身火红的裙子跟在萧夜身后，却在气势上不输分毫。
流火，你看到了吗？我穿着你最喜欢的红色，来为你讨回公道！
八柱九间的飞檐正殿倒是阴凉了许多，将夏天的燥热隔在了屋外。而当萧夜坐在他的龙椅上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那种不怒自威的自信和权威就全部找了回来。早朝已退，偌大的正殿只有我一袭红衫，如杜鹃啼血般耀眼地定在正殿中央，直直地面对着萧夜。
萧夜怒道：“简锦微，朕是看在萧舟雨的面子上才召见你的。不要以为你是华年印主，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拍拍手，轻松道：“错！是我看在萧舟雨的面子上，才觉得自己应该费点力气，亲手解决你的。”
萧夜瞪着我，眼神放远，瞥到了远处守城的将军后，心也放了下来。
我说：“萧夜，如果你没有用啼血花，或许，我现在还可以叫你一声皇兄。”
萧夜冷笑道：“别以为流火和怜幽非你不嫁！我们萧家的男人，岂是你能配得上的！”
我说：“消气消气，火大伤身呀。你既然觉得我的华年印可以对你的皇位形成如此大的威胁，不惜牺牲流火来除掉我，你就不想想，你这样做很可疑吗？”
萧夜道：“华年印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简锦微，就算流火活着，嫁给你，然后继承皇位，你敢保证，萧国还是男帝制吗？”
我摇摇食指道：“我还真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充其量就是辅政。萧夜，你太看得起我了，但另一方面，你确实低估了我。你这么怕华年印的持有者威胁到你的皇位，不就是因为你的皇位来历不正吗？”
萧夜没有说话，手指紧紧地抓着龙椅的扶手，指关节发白，缓缓道：“朕是天子，容不得你来质疑！”
我说：“质疑的可不止我一人呀，朝里的年宰相、傅大人、孔尚书等等，可都是三朝元老，他们不反对，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对呀，我确实有够爱管闲事的，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来淌你这趟浑水吗？我还真不想。如果你不毒流火，不杀我，不逼怜幽，我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你治理萧国。”
萧夜道：“守城将军何在？将简锦微拖出正殿！朕不想听她胡言乱语！”
那个守城将军听到后，飞速跑过来，一抱拳对萧夜说：“皇上，恕属下难从命，全宫人手，已被清鸿王控制。”
我对守城将军点了点头说：“这里没你事，出去候着吧，保护好萧坼晓。”
守城将军恭敬地对我说道：“遵命！”
萧夜坐在龙椅上，气得说不出来话。
我一字一句道：“萧夜，坐在那里还不痛快吧！”说罢，袖子一挥，一阵疾风吹进了明朗的空气内，袭向萧夜，我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五个弧形，手臂向后一挥，那股疾风就死死地卷住萧夜，让他整个人从正殿的龙椅上“嗖”地一声飞出了大殿，落在了正殿前宽阔的广场上。
太阳正毒，萧夜被摔在发烫的石砖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瞪着我的表情，恨不得把我要吃进肚子里。我对着萧夜身后的城墙上大喊一句：“萧坼晓！别让我一人跟这儿背黑锅！快出来给我垫背！”
听到这话，站在城墙上手握弓箭瞄准萧夜的将士都忍不住笑，却被萧坼晓的一句话，生生地把笑给憋了回去：“简锦微，小心你身后！”
那抹熟悉的菊香从身后袭来，那个人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站在不远处。我对萧夜说：“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吗？你没有华年印，别想了。”
萧夜突然从地上弹起，一掌向我劈来，我一个纵身跳起，直接地硬上这章，将八成的内里灌注于手掌之中。只见一红一黄两道人影在炙热的烈日下飞速移动着，衣衫带动的风卷起了石砖上的尘土。萧夜的招式算不上高超，但招招想置我于死地，躲过他这一掌犀利的掌风，我运气十成的功力，拍向了他的胸口。
萧夜顺势一滚，滚向了我身后的方向。我立刻冲上去与他过招，他却只退只躲不还击，我大声地对怜幽说道：“快闪！”
事实上，怜幽一直在向后退，但最终却被萧夜一把抓住，萧夜的手臂死死地环住怜幽的脖子，怜幽那苍白的脸上立刻渗出了汗珠。
萧夜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我和城墙上的萧坼晓说：“你们俩个人，来换这一个人！”
我望着怜幽，他墨黑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是淡淡的，望着我时，那淡淡的眼神里泛起了水雾。
我叹了口气道：“怜幽，是你背叛了我，所以，你去死吧！”
说罢，我立刻甩出手腕上的绣花针，五枚绣花针直逼怜幽而去。怜幽的右肘猛击萧夜的腹部，萧夜吃痛，匕首松开了来，却还是把怜幽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怜幽立刻蹲下，而那原本应该打在怜幽身上的五枚绣花针，直直地飞向了萧夜。
“啊！！！！！”这是萧夜悲惨的叫声。
我脚一踮地，落在怜幽身边，将他的右手放在我的肩上，分担他身体的重量，然后一提气，两个人轻飘飘地向后飞去。我的右手搂在怜幽的腰上，左手一触城墙的墙壁，纵身一跃，跳到了城墙上，落在萧坼晓的身旁。
那五枚绣花针，快而准地刺进了萧夜的双眼、百会穴、尾闾穴和章门穴。萧夜脸上都是血迹，动弹不得地瘫在地上。
我松开搂着怜幽的手，他身体忽然地颤了一下。我以为他伤口疼，于是改为扶着他的手臂。
怜幽拍拍我的手，示意他没事。
我走到城墙边上，对在旁边的萧坼晓道：“这将是你一生中唯一一次亲眼所见华年印！”
语罢，慢慢地举起双手，闭着眼睛，感受到了自然的灵力。狂风突起，无数的绿色树叶像一枚枚暗器般从皇宫的四面八方地涌了进来，只见绿压压的一片聚在空中好不壮观！
那些握着弓箭的将士们都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我大吼一声：“去！”暗器般的绿色树叶凌厉地划破了空气，直奔躺在地上的萧夜。我衣袖一挥，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广场上空旋转着，而那些树叶聚拢在了萧夜的周身。
忽然，我气力一沉，整个人在空中直直地下落。而那些暗器般的树叶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嗖嗖”地扎进了萧夜的身体。
城墙上，有很多人倒吸着冷气。
只听萧夜惨叫一声，便没了声息。
我摇头道：“我算是给了你一个痛快！”转头望着苏国的方向，缓缓道：“流火，你安息吧！”
语毕，一个转身，腾空而起，落在了青霭皇宫的城墙外，竖耳聆听。
随后，萧坼晓带着将士和一众朝臣走进了广场，走入了正殿。萧坼晓坐在龙椅上，接受着朝臣的朝拜，他说：“众爱卿平身！这些年，辛苦你们忍辱负重了！朕重回天子之位，必将励精图治，还萧国一个盛世江山！”
众臣纷纷拜倒，口中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正殿响了许久，那位孔尚书正色进谏道：“皇上，华年印的事？”
萧坼晓哈哈地大笑了一声：“什么华年印？朕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哪位爱卿知道孔尚书所指？”
年宰相和傅大人纷纷附和道：“微臣也不知。”
孔尚书道：“是微臣年老了，记性不好了，请皇上勿怪罪。”
萧坼晓抬手，示意孔尚书起来。坐在龙椅上环视四周，萧坼晓最后把眼光落在了远处的城墙上。那里，那抹红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自从萧夜死后，我眼尾的花纹渐渐淡去。本以为，会像师父的那种情况，今后再没有对自然召唤的灵力，谁知，当我牵着马，走出青霭的城门时，被我牵着的马蹭了蹭我的手臂，我扭头看它，它竟然对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说：“华年印的灵力还在我身上，对吧？”
马欢快地仰头叫了一声，我笑着摸了摸它的脸，把自己的脸贴上，对它说：“咱们回薄蔓山看师父，不过做好会被骂死的准备哦！怕不怕？”
“不怕！”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我一抬头，那抹菊色在夏日清晨凉爽的空气里，携带着淡淡的菊香飘然而至。
柔顺的长发，墨黑的眼睛，苍白的脸，但这个人的神色却散发出一种恬静的光芒。他背对着清晨的阳光，牵着马，对着我而战，盈盈一笑，周边的所有灿烂在他的笑容下都成为了背景与陪衬。
我对他伸出手说：“不怕就走。”
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温暖的温度准确地传递过来：“我就不信，简师父会舍得惩罚她的女婿！”
我笑道：“怜幽你好狠的心，光舍得让师父惩罚我，哎呀，我的丈夫太不体贴了。”
怜幽捂着嘴轻轻地笑了。
我一把抱住了他，把他埋在了他的肩膀上，使劲地嗅着熟悉的菊香。
这就是，我向萧坼晓要的礼物。
《萧史》记载：
“燕然一年六月十八日，萧哀帝夜，薨。”
“六月十九日，清露王怜幽，逝。”
“六月十九日，萧顺帝坼晓继位。”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夜落（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