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伽魅离》木影寒

35、小女孩

　　耀眼的光芒渐渐淡去，火焰印记也终于归于平静，伽魅离松了口气，才凝神注视着眼前这只奇怪的“虚”。却见那只怪物状似痛苦地挣扎着，却不知为何没有逃走，任光芒将那庞大身躯侵蚀，被侵蚀的地方，竟慢慢现出一个淡淡的人脸来：这人脸虽淡，却能看得出其温雅俊秀的容貌、以及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良好修养。

　　云涯惊疑不定：“难道那些怪物的本身，竟然是人类么？但是那光芒又是怎么回事？这气息与紫色光芒的诡异不祥截然相反，但又与法师的净魔之力、巫女的圣洁力量也完全不同——净魔之气与圣洁之气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但这淡淡金芒的力量虽属于光明正大一脉，但其蕴含的气息却似乎强大到令一切存在都会感到敬畏、恐惧，令人战栗着想要跪伏地上膜拜——似乎若不如此，这光芒便会将一切抹杀，抹杀邪魔妖怪，亦抹杀蝼蚁一般的人类……”
　　是的，蝼蚁——在感觉到那淡淡金芒隐约气息的一瞬间，云涯自觉身如蝼蚁。

　　伽魅离也是十分惊讶，但关注的却与云涯不同。她瞧着那张有些印象的容貌，迟疑着问：“人见……阴刀殿下？”

　　那淡淡影子略略颔首，声音中似有一丝欣喜：“正是我。刚才就觉得你有些面熟——现在已记起，我曾在夏木的森林中遇见过你，回想起来，那时便是你一直保护着村民们了？”

　　伽魅离没有否认，微微蹙眉，说：“你说‘刚才’——你的意思是，你一直保留着意识？”

　　人见阴刀微微摇头：“那些怪物似乎是以灵魂为食，我被吞噬之后不久便丧失了意识，也许是因为对城中子民的负疚，我的灵魂并未完全消失，而似乎像是一直被困于黑暗之中。直到刚才，似乎有亮光照透了黑暗深处，我才醒了过来。看清你的容貌之后，又慢慢想起了过去的事，有关人见城过去的事，和我被吞噬之前遇见的人……或许说，是妖怪。”

　　伽魅离道：“那个妖怪，是不是叫奈落？”

　　“不错。你知道他？”人见阴刀稍稍意外，转瞬微微叹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那只妖怪恐怕……我之遭遇亦算因果报应，只是那无辜的人见城中人——如有可能，是否能请你庇佑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

　　伽魅离微微扬眉，讶异道：“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哪来庇佑的能力？而且也没那个义务。要保护那些城中居民，你还不如去求那边站着的法师们——他们才是专业的。还有，听你所说，似乎那个奈落夺取人见城并非随意选择，而是另有原因？”

　　人见阴刀又是一声叹息：“那也是我的猜测，况且那些往事也已经不重要了，就算知道那些过往，也无法改变已经造成的后果。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但如果你有兴趣……”说到这里，人见阴刀突然停住不说了，因为他看到眼前少女的神色在一瞬间变了，而且她的注意力，也已经移到了他不能知道的地方。

　　金色光芒侵蚀的速度不快，但说了这么一会话之后，也已经将那怪物的庞大躯体侵蚀殆尽，终于显现出人见阴刀完全的人影来，但也在完全显露身形的同时，那影子便渐渐淡去，终致消失。
　　“谢谢你将我解脱，让我能够清醒地离去。”人见阴刀默默在心底道谢。

　　“你怎么——”伽魅离终于将注意力转回，虽然吃惊，但她的心神却依然关注着那一个方向——那里，有强大的妖力波动，也有大量鲜血的气味，那个鲜血气味，竟然是杀生丸的，那无比强大的犬妖已是身受重伤，竟似有生命危险……伽魅离的心神已经乱了，就算是人见阴刀的灵魂消失，也难以让她将心神全部拉回。

　　空气中似乎还有留下若有似无的波动。阳光照在人见阴刀消失的地方，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仿佛与那能够侵蚀怪物也侵蚀人类灵魂的金色光芒融合在了一起。

　　云涯等一众法师走近，默默念祷经文，超度亡灵。伽魅离却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云涯踏前一步，说道：“等等！”伽魅离心中急切，压根没心情理他，自顾走得远了。云涯虽有太多疑惑难解，但那少女并不是为祸人间的妖怪，就算身上有太多奇怪的疑点，他也没理由强要她留下解释。更何况，他就算强留，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幽冥荒原。
　　狱冥丸，那神秘的白衣男子紧紧盯着幻术显现的景像，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那是什么力量！那道紫光，究竟是什么？犬妖族的诅咒之印，又有什么秘密？”白衣男子的眼睛炽热无比，嘴角微勾，慢慢笑了：“有趣！有趣！看来可以加大力度好好戏耍一下了！”

　　而再无人关注的战场，那人见阴刀消失的地方，慢慢竟似有金色光芒闪烁，然后渐渐汇聚，聚成一个白色圆球，圆球上又凸出一个头来，小小在头上两只乌豆似的眼睛，一只尖尖的嘴。
　　“伽魅离大人？”小小的头左摆右摆，寻找着它熟悉的气息，然后，“扑楞”一声，居然生出一对小小的翅膀，扑扇几下，寻找它的主人去了。

　　血腥味越来越浓，伽魅离的心也不觉高悬。她一直认为，以杀生丸的强大，在这个妖怪世界中就算不是立于顶尖，但也绝不可能有人类或者妖怪能够轻易给予他重创。可如今的现实却是：他又一次伤在他向来不放在眼里的半妖弟弟手中。甚至比上一次伤得更重，因为杀生丸任由充满妖力的鲜血气味随风四散，暴露着他的形踪，吸引着贪婪的妖怪们向那片森林靠近。

　　广袤的森林之中，古木遮天蔽日。接近受伤的妖怪是极其危险的，特别是重伤到危及生命、本能超过理智的情况之下。伽魅离不能确定杀生丸此时状况，便张开结界，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才悄悄靠近。
　　只见森林中一棵巨树之下，杀生丸双眼紧闭，满身血迹地躺于树下的空地之上。他那一头银发散乱，一身白衣破损并沾了血迹与泥污，似乎正昏迷着。但属于大妖怪的杀气却笼罩着这片空地——这样凛冽的杀气，比杀生丸清醒时更要恐怖万倍，使得百丈之内鸟兽绝迹。一些弱小的妖怪们，估计在他的气息到达的那一刻，便已经纷纷逃走了。因此，这片区域的森林极其平静。

　　杀生丸既有防范之力，伽魅离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她又靠近一些，距离离杀生丸数丈外便停住身形——她不能肯定自己隐藏气息的结界一旦进入那充满杀意的、强大之极的妖气之域中是否牢靠，于是行动间十分谨慎。
　　所以，为免触动重伤中的杀生丸的攻击本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只是远远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杀生丸并无性命之忧，便开始在杀生丸周围布下聚集森林灵气的阵法以及庞大的结界，以免不怀好意的、觊觎大妖怪之血的妖怪们和无意路经此处的人类前来打扰杀生丸的疗伤。

　　犬妖一族的血液中具有很强的自我治愈能力，依伽魅离的估计，杀生丸大约需要十几天就可以摆脱这种危险状态，在这段时间里，她便在附近的一棵古树上安静修炼。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因结界的存在，这十天一点事情也未发生，极其平静；又因聚灵阵聚集了森林的灵力，杀生丸伤势的恢复十分迅速，那强大的妖力之域中暴戾的杀气渐趋平静，应该随时都能醒来。伽魅离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但就在这时，出了意外。

　　傍晚的霞光照耀着大地，使得茂密的森林一半幽暗一半光明，红霞翠叶，瑰丽无比。伽魅离如往常一样去寻些果子充作晚餐，半途之上看见一个人类的小女孩，她应也是在采摘野果什么。伽魅离并未放在心上。这座森林边缘，有一个人类的村庄，时常会有村民打些小动物并砍些柴火，不足为奇。偶而也有村民靠近了杀生丸的方向，但因有结界的阻拦，在村民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便绕了开去。

　　所以，高坐树上的伽魅离看到那小女孩走走停停地行来，并不在意，认定她也会像别的村民一样毫不怀疑地离开。可是，那小女孩竟然无一丝预兆地穿过了伽魅离设下的结界，并接近了杀生丸疗伤的区域。
　　伽魅离既震惊又不解，任由那小女孩越走越近。

　　草叶树丛间传来的悉宿声音，以及陌生的气味，令杀生丸瞬间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倏然起身，欲撕碎这不明身份的接近物。
　　小女孩吓了一跳，却没有逃走，扶着身旁的树干，只是咽了咽口水，竟又走近几步，好奇又懵懂地望着银发华裳、俊美无俦的杀生丸。
　　杀生丸显然十分意外，看了一会这构不成丝毫威胁的人类蝼蚁，便合眼继续疗伤，不再理会。
　　小女孩却愣愣注视了好久，直到暮色渐浓，森林中一片幽暗，方转身离开。

　　月上中天，草丛中又传来悉宿之声，小女孩在大树后面探头张望。杀生丸身边的空地之上，放着一竹桶的水，那是她悄悄放着的，可显然没有被动过。她有点小小的失望，却没有气馁，等下次再来时，便带来了烤好的蘑菇和鱼。
　　蘑菇和鱼依旧没有动过。小女孩并未放弃，依旧契而不舍地将她喜欢的食物一次次带来，放在杀生丸手边。
　　终于，杀生丸开口了：“你别再白费心思了，人类的食物不合我的胃口。”
　　小女孩回头望了望，很高兴杀生丸跟她说话，虽是拒绝她的话，但她还是很欢喜，至于杀生丸的话，她并没听进去。她小小的心里觉得，等他的病好了，肯定会喜欢吃的。她记得自己生病时，也是什么也不想吃的。

　　伽魅离坐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之上，将这一幕幕看得十分清楚。她真有些好奇此时此刻杀生丸的情绪。

　　又一天夜里，小女孩来了，没有带来鱼，倒是带来了一脸的伤——伽魅离早就去探过了，这小女孩的鱼是在村里的池塘里偷偷抓的，这就解释了为何每次都是夜里送烤鱼来的原因。而这一次，终于被村民发现，并将她教训了一顿。
　　伽魅离任由一群强壮的村民欺凌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并没有出手。大约是想看看杀生丸看到一脸是伤的小女孩时的反应？

　　因杀生丸一如既往的冷漠与拒绝，刚被打了一顿、身上还很痛的小女孩，再怎么执拗坚强的幼小心灵，也感到了十分的沮丧。她不由难过地垂下了头。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清冽、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时，不仅小女孩意外地抬起了头，连伽魅离也有点不敢相信。
　　“不愿说也没关系。”再次响起的清冽声音，让伽魅离回过神来。

　　小女孩在那蕴着淡淡关切的金眸注视下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心里刹那绽放的喜悦。那样的喜悦太强烈也太直接，令瞬间明白她因何喜悦的杀生丸一时有些不适应，不禁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问一问情况而已。”

　　伽魅离唇畔含着微笑，看得出了神。不知不觉，天色大亮，小女孩已经高高兴兴地回村庄里去了。

　　小女孩离去不久后，杀生丸微侧头，似乎聆听着什么，然后起身往某个方向行去。
　　伽魅离略略意外。瞧那依旧破损的妖铠便能知道，杀生丸的伤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为何不再等个一天两天再离开呢？但片刻后，从风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那一声声“杀生丸大人”，伽魅离便明白了——大约是看邪见找得实在辛苦，才让杀生丸稍稍生了那么一些体恤忠仆的心思。

　　然而，就这样了吗？感到杀生丸渐渐远去，伽魅离望着空空的森林，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茫然。
　　那个小女孩，为何能够通过她的结界？在将来，她与杀生丸会否还有交集？
　　伽魅离的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副画面，那一副卜言鬼留在她记忆中的影像：流星飞逝的夜空之下，银发的大妖怪，和正许愿的小女孩……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风中，忽然传来大群妖狼的气味，紧接着，又传来大量人类之血的气味。伽魅离皱了皱眉。那似乎正是那个人类女孩所在的村庄？
　　伽魅离跃下树梢，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在通往村庄的山路之上，那个小女孩正竭力跑向原先杀生丸休息过的森林空地。狼群在其后紧追不舍。
　　这种妖狼族的小喽罗，伽魅离抬手间便可将之击杀。但她竟然没有动手，而是就这样隐藏了身形，站于路边，任由那小女孩摔倒在地、任由狼群扑了上去将那小女孩咬死……
　　新鲜的血液的气味随风四散。远处传来狼群的呼叫同伴嚎叫之声，眼前的这几只妖狼放弃了到口的美食，转向奔往村庄之处。

　　小女孩失去了生机，静静躺于山路之中。伽魅离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脏“呯呯”乱跳，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等待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

　　曲折深邃的森林小径，与通往人类村庄方向相反的那一边，杀生丸出现了。他的脚边，跟着忠仆邪见。但此时此刻，伽魅离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杀生丸，根本注意不到其它。

　　杀生丸静静望着地面上已经停止呼吸的人类女孩，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片刻后，他的右手却按在了那挂在腰间的、天生牙的刀柄之上。
　　“要试试看吗？天生牙的力量……”杀生丸拔刀在手，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自语。
　　刀光闪过后，伽魅离看见那聚集在小女孩身体上的小小鬼怪们瞬间消失，与当年她曾目睹的、犬大将救回十六夜的情形一模一样。

　　收刀入鞘，杀生丸曲膝蹲身，单手扶起了小女孩，让她靠在他臂弯之间。

　　伽魅离捂着心口。为何，看着这一幕，竟会觉得如此温暖？温暖中，却又那么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