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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主仆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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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黑羽上下打量着这个人类,好像以前见过,于是努力回想,“哦!原来是跟在冲元老道身边的那个小豆丁!好像是叫什么观来着?”
青衣男子不悦道:“好生无礼的妖怪!我乃长明真人座下入室弟子观云,冲元真人是我师伯。”
黑羽道:“你们人类的师承关系够复杂的。我记得当时你称玄风老道也是师伯。”
观云耐心解释道:“这有什么复杂的?玄风真人是我大师伯,冲元真人是我二师伯。”一顿,又说,“好歹玄风师伯救过你,你应该尊称师伯一声真人。”
黑羽自鼻子里“嗤”了一声——当初他虽受重伤,但就算没有玄风相救也死不了。那个老道却硬是以救命之恩要挟,让他不得已答应为玄风老道办三件事,他不答应便以灵药功法等相诱。果然人类才是最狡诈的。别以为他看不出玄风一开始的用意是打算救了他之后收为灵宠,后来却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
想他身为鹰之一族,天生便该翱翔万里,他黑羽的目标是成为像斗牙王一样能够威震一方的大妖怪,怎可能屈尊于人类之下?算那个玄风老道识相,一见不对便放弃了将自己收为灵宠的打算。也幸好自己还算好说话,如果玄风老道遇上的是那位西国杀生丸殿下,恐怕稍露不敬之意便被撕成了碎片。
玄风老道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实在太碍眼,什么时侯让玄风老道见识见识杀生丸殿下的霸道厉害就有趣了。
黑羽嘴角不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黑羽道友为何会在这片幽冥之原徘徊?”观云约略听说过这只鹰妖的脾气,没再纠缠于他的无礼言辞。
“幽冥之原?”
“黑羽道友没有听说过吗?这片荒原看上去虽毫无危险,可事实上却经常毫无征兆地吞噬经过的人和飞禽走兽,甚至大妖怪也曾在此消失过。”
“有这回事?”黑羽想起刚才野兔消失的情况,果然是毫无征兆。“难道连凌天仙门也查不出原因?”
“并非没有眉目。你应该也知道,二百多年前西国发生的事。据说有许多怪物从裂缝出跑出来,而西国也有许多妖怪被突然出现的黑色裂缝吞噬。”
黑羽一凛。他自然知道那件事。那一只小妖犬便是在二百多年前的那件事里消失的,就算是妖力强横的杀生丸殿下,也没能将她救回……
“你的意思,是说这片荒原的诡异之处,与二百多年前的事件出于同一原因?”
“多半如此。事实上这样的事,在更久之前也发生过一次。二百多年前,听泉师兄的一位记名弟子名叫源飞羽的,曾为这天地异像在各地游历,西国的事情发生之时,那位弟子适逢其会,有关西国事件的详细情形,还有你尊敬的犬妖族大将及其儿子——嗯,似乎叫什么杀生丸的——有关事迹,便是他带回来的。”
凌天仙门十分庞大,其中弟子无数;而弟子又收弟子,弟子间分为入室弟子和记名弟子,这其间人物关系太过复杂。黑羽一听观云又提起什么听泉师兄,什么记名弟子的便觉头痛,也懒得细问那什么源飞羽究竟系何人,只是皱眉问:“你不用说得这么详细。那些事情和我无关。话说,你来这荒原做什么?你不是说过,这里很危险?”
观云笑了:“我自是专门来寻黑羽道友的。”
“专门寻我?”黑羽惊奇,但一转念便明白了,“又是玄风老道搞的鬼吧?”
“玄风师伯算到你会出现于此地。因众师兄弟中只有我见过你,所以便被派来寻你。寻到后,请黑羽道友往凌天仙门一行。”
黑羽冷哼:“你来寻我,我便必须去么?”
观云并不着急:“玄风师伯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二百多年前消失的那只犬妖,现在又出现了。”
“什么?”黑羽大吃一惊,“此事可真?究竟是怎么回事?”
观云含笑,却再不肯说了。黑羽回过神来,气道:“那个玄风老道!又来诱惑我!这次不知又要让我干什么事了!”
想起一百多年前,应玄风之要求,带了个人去西国求见杀生丸殿下,那人一开口竟是要人家老爹的遗物天生牙,害得他也差点被杀生丸殿下的爪子撕成碎片……那时他回过神,才发现他带来的“人”并是人,而是一抹寄于法术上的分神而已,却将他害得够呛。自那一刻开始,黑羽便将凌天仙门中的人全部打上了狡诈卑鄙的标记。
虽然心中不忿,但有关伽魅离的消息却极具诱惑力,黑羽最终跟着观云去了。
荒原恢复了寂静,只有风拂过时,树叶的沙沙声平添此处的荒凉与死寂。然而,阒无人烟的幽冥之原上,竟然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看?卜言鬼?”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正在啃野兔的一只浑身黑色、拖着长尾、体形却矮小的妖怪吓了一跳,抬眼间瞟到雪白的一片衣角,连忙将那只从鹰妖爪下偷来的兔子藏于身后,并后退几步,跪伏道:“主人!”
月色冷冷,荒草起伏,无声无息出现的身影一袭白衣,长发披垂,体形略显瘦削。观其脸容苍白,举止俊雅;又有黑色发丝垂落肩头,在秋风中微微飞扬,拂过那如削的苍白下颌,更增清隽风姿。而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睁半阖,令人瞧不清眸光神情,显得神秘莫测而又具极致的吸引力。
然而当那半掩的眼眸淡淡瞥过时,却让地上跪伏的长尾妖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只见那淡无血色的薄唇开启,语气轻柔,听不出情绪,可语意却森冷残酷:“愚蠢的废物,再让我看见你恶心的吃相,我就亲自动手拆了你。”
长尾妖怪吓得一个激棱,差点跪不住瘫倒地上,连“是”也说不出来,只是喉咙里响了几声,厚厚的嘴唇开合,露出森森白牙,白牙上还沾着碎肉和血丝,形状既恶心又狰狞。幸好那白衣男子没有再看这长尾妖怪,否则这恶心模样一入他的眼,恐怕会立即将这只贪吃无用的鬼奴送回无间地狱。
白衣男子再次出声说话,却是朝着悬浮于他左前上方的一个半透明圆球,圆球内流动着淡黑色云雾状物事,白衣男子的语气依旧轻柔,却略带了些嘲讽:“卜言鬼,看起来,你那个师叔不敢说的、你卜算不出的东西,有人能够随随便便算出来呢。”
半透明圆球中,黑色云雾隐隐流动,似虚似幻的声音说道:“这世间本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没能力做到的事,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白衣男子轻声笑起来:“你是想告诉我,我费了些力将你从死国的禁制中带到人界,是毫无价值的么?”
黑色云雾默了一会,才道:“你既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又何必来威胁我一个小小的魂魄?如你想知道什么,我自会尽力而为。”
白衣男子放声朗笑,笑声惊得周围的那些鬼奴惊恐不已,不知它们那喜怒难测的主人为何突然大笑,不知接下来它们会不会倒楣,于是均悄无声息地离远了些。
白衣男子收了笑声,神情却依旧和缓,他道:“本以为你会抗拒一番的,却看不出来,卜言鬼,你居然是如此一只识时务的妖怪。”
“见识过您的手段之后,任谁都会变得识时务的。”卜言鬼的声音平静,虽说的是事实,但听在白衣男子耳里,便像是臣服后的恭维,于是他的表情更加愉悦了:“那么,你现在就告诉我,你那个师叔不敢说的、本该活不过百年的、小妖犬身上关联的秘密吧。”
“是。不过,这样的卜算需要极大的力量,我一介魂魄妖力低微,需要主人您的赐予。”
“主人?”白衣男子语气玩味,“你打算认我为主了?就像那些鬼奴一样?”
“请您别将我与那些无脑的鬼怪相提并论。我所说的认您为主,是订立契约的方式,那才是真正的主仆。主人赐予仆人力量,仆人不可背叛主人。如此,只要您愿意,便可毫无障碍地赐予仆人力量,我便可最大限度地为主人您卜算,哪怕是牵涉天机,只要主人您的力量强大到可承受天机,主人不死,作为仆人的我,魂魄也绝不会消散。”
白衣男子没有质疑卜言鬼那句‘足够承受天机之力量’的假设之言,关注的却是另一方面,只听他似笑非笑地说:“那岂不是我想杀你也杀不了了?”
卜言鬼隐秘的意图被道破,却依旧平静:“我只是一缕魂魄,您留下我,是因为我有用。我既有用,杀我岂不浪费?以您的力量,要控制我这么一个孤魂野鬼有万千手段,难道还担心我的用意、怕我损害您的利益吗?”
白衣男子不语。他自然不可能担心一个小小的妖怪魂魄会对他不利,但他行事向来喜欢万事皆掌控在手,而因为魂魄被拘一直与他隐晦对抗的卜言鬼现在却突然表示臣服的情况,却稍稍令他意外,所以他有些不悦。
半透明圆球中黑雾隐隐流动,却无法瞧出卜言鬼的真正意图。白衣男子凝视好一会,才勾起薄唇,微笑着说:“只要我想,要多少仆人没有?何必立什么契约?多个杀不死的魂魄对我来说有何意义?”
卜言鬼也沉默了。这一百多年来,他虽见识过这白衣男子的种种变幻莫测的手段,却还是捉摸不透眼前这控制着他的男子的行事规律和心机城府。
眼前这男子看上去虽年轻,但有关其实际年龄、来历等等,卜言鬼一概不知,但他的意图不能违背却是知道的,见白衣男子未答应契约之法,卜言鬼亦无可奈何,开始担忧自己力量不足却强行卜算即将带来的不测后果。
不料,白衣男子微笑着,话音一转,又说道:“承受天机的力量么?听来似乎十分值得试一试,看我……与所谓的天机谁赢谁输!”
那略一停顿的空隙,应是这白衣男子的名字,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未大声说出,就似乎他的名字是一个忌讳,一旦道出,便会引起天地变色。不过,这应是卜言鬼的错觉,因为接下来那白衣男子操纵着圆球与他视线相平的高度,直视着黑雾一般的灵魂,睁开的双眸之中,泛起妖异的红光,薄唇开启,慢慢的,一字字道:“我,狱冥丸,允许你成为我的仆人,赐予你力量,和追随我、依附我生存的荣耀;而你,卜言鬼,作为我之仆从,我的任何命令,你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绝对服从。”
卜言鬼感到一阵战栗,在那红色眸光的注视之下,他这一个妖怪灵魂,就像是恶魔爪下的猎物,无所遁逃。而他刚才听到的眼前这男人的名字,那“狱冥丸”三个字,就像刻入他魂魄之中,一旦触及便觉战栗,令他心生畏惧,不敢宣之于口。他不知道这是眼前这恐怖男人的威慑手段,还是这名字本身具有的魔力,他只听见自己的回答:“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