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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美梦 ...

  •   拿什么堵?

      “师兄伤愈离开之前,我可以扮演好一个人。”

      离朱唇边的红色深了些,他眯细的眼中有些危险的气息。

      “你透过我,想看到的那个人,我可以扮演好他。如何?”

      我知道这会是个很诱人的条件,果然离朱笑起来,凑到我眼前,摸了摸我的下巴,缓慢地说了句,“你不听话的时候和他是真像,有时候又真的一点都不像,比如现在。他从来都不会妥协,而且他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离朱就没再说话,让人去取他的银针,一面以内力替我缓解疼痛,一面沉默无语地想看穿我一样地直勾勾盯着我。

      就算闭起眼,有个人在眼前这么近的地方,还是个杀气极重喜怒无常的大魔头,任谁也难以维持镇定。

      第一根针扎入我的穴位时,我睁开了眼,问离朱,“你不会告诉师兄清苑的事吧?”

      他长而妩媚的眉叶扬了扬,手下不停,扎第二根针,还恶意地拧了拧。

      “得看本座心情。”

      “别告诉师兄……”我蓦地顿住,身体里又一波疼痛缠着骨髓而上,激起我一阵寒颤。

      离朱的手在我脊梁上按了按,找下一个下针的地方。

      “你师兄看起来挺关心你的,告诉他也无妨。”

      “那是你不了解他,我大师兄,为人正派,若让他知道了清苑专管各种杀人放火……”恐怕我就得被专治各种不服了……

      离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所谓名门正派就是麻烦,满脑子条条框框,若论武功,本座从未将正派中人放在眼里,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我无力地趴在被汗水濡湿了的枕头上,“说得跟你打过似的……”

      “自然是打过。”离朱猛一收声。

      大概是多年前威风凛凛的寒虚宫宫主另一端光荣辉煌的往事,跟我也没什么干系,我没有追问,只是又嘱了他一句不要在师兄面前胡说八道,否则我就……

      好吧,我不能怎么样。但我可以死,死的时候顺带洒他一脸血。

      “莫不是以为我会怕这个?”离朱轻蔑地哼一声,抚过我后颈的手弄得痒酥酥的,我缩了下脖子,就听他说,“正好我听说用人血可以培育一种要人命的蛊毒,用不完的血还可以蘸馒头吃,你说怎样?”

      不怎样!

      本来要恶狠狠瞪他一眼,可实在把持不住的我把脸闷在软枕中,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

      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残星挂在天边,我披衣坐在门槛上稀里哗啦喝药,对面师兄的屋子点着灯。迷药应当是已经过去,错过扎针的时辰,今日我也不太想给他扎。

      现在的师兄还是挺正常的,没那么迷糊,就是有的事还没想起来,没想起来的正好是下山之后那些,我不想让他想起来的事。

      毕竟那是他同别人的记忆。

      但就算是我不给他扎针,也不过是延缓他记起来的时间。

      喝完药安情扶我起来,现在我近身伺候的事基本都是他在打点,安情年纪大了些,温顺体贴,加上从前在千雪楼中潜伏,本就做伺候人的活儿,察言观色留心冷暖,都是分内事。

      拿粗茶漱了漱口,吃个梅子酸嘴巴,师兄那边的门也没开。原本我琢磨着,等他醒过来,怎么也得来找我讨回公道或是训斥一顿,不想师兄醒来就不搭理我了。

      不过原本他也不太搭理我的。

      见我眉头一纠,安情低眉顺眼地问了我一句,“很酸吗?”

      我扁了扁嘴,“不太酸,你要尝一个吗?”

      把果脯匣子再打开,我选了个大个子的梅子给他,安情一愣,还是接了过去,放在嘴里细细嚼起来。

      我嘴巴里的已经只剩下个核,随口一吐,我又抓了个吃,才把盒子递给他,让他帮我擦干净手。咕哝不清地问,“怎么样?”

      “嗯……不太酸。”安情嗫嚅着。

      我心思不在梅子上,对面师兄屋里的灯光闪烁摇曳了下,倏忽间暗下去。我这才提拎起身上的外衣,随手递给安情,“我去睡了,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反正寒虚宫的东西不要银子。”

      说完也不管安情又愣了住,我就回屋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沉实,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见外面院子里有簌簌的声音。

      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就望见一道白影在院中高跃低伏地舞剑,行云流水的剑势,矫健的动作,飒爽英姿,同在惊雷山庄里没什么两样。

      那双眼往我这儿窗户口扫了一眼,我立刻从窗口滑下来,冷不防下巴磕在矮几上,痛嗷了一声。

      过会儿我揉着下巴尖又忍不住犯贱,扒拉开窗口接着看,正看得带劲,门外进来个人,我也没仔细瞧,就听见安情的声音,“主子怎么趴在这儿风口上,衣服也不好好穿上,再过了风着凉怎么办。”

      我还没说话。

      就瞧见院子里练剑的人垂下剑尖,回扫看向我这边,练武的人耳目都比常人更灵敏,想必安情的声音他也听见了。

      我索性不躲,就在窗台下的小榻上坐好了让安情伺候着漱口净脸,福还没享完,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师兄的脸倒映在铜盆儿里,我都舍不得拿手碰,一碰就会碎。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头顶被人重重揉了一把,就听师兄说,“今天的药还没煎,不许像昨天那样躲懒,你……身子可好些了?”

      昨天和师兄没说上两句话,他在气头上,我也没解释,原来他是看出我身上不舒服所以晚上没来找我?

      正当我胡思乱想忘了回答的时候,头顶上又传来师兄爽朗的声音,“想看我练剑,就快收拾了出来,大大方方看。”

      那影子说完就不见了,我手上还捧着帕子,忍不住问安情,“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

      安情微蹙着眉峰,似乎这是个极麻烦的问题。

      我也知道自己犯傻了。

      可师兄从前不是这样的,他最讨厌我缠着他。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要说声承受不住也太矫情,于是飞快收拾完扒拉两口杂粮粥,就捏着个玫瑰酥跑院子里扇炉子煎药。

      顺带看师兄练剑。

      那时候天还蒙蒙亮,从天际泛白到金光忽闪只是刹那的事情,师兄的袍子随着舞剑的动作上下翻飞,就像一群蝴蝶,张开蜷紧隐藏了一冬的翅膀,在春暖花开时节,在我心底里苏醒,撩拨起一圈圈涟漪,荡开去就再也收不拢。

      他一回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归剑入鞘。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露出脸,把师兄眉毛鼻子都染成金黄,他走过来时我还在愣神,昏头昏脑地把刚吃了一半的玫瑰酥递出去,傻不愣登地问他,“大师兄饿不饿,饿了我让人把吃的摆到你屋里。”

      他黑漆漆的眼珠子似更黑了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的手指尖,转眼笑道,“是有些饿了。”

      然后低头就着我的手,把玫瑰酥吃了,嘴唇不经意碰到我的指尖,我仿佛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手,心底里密密匝匝的细微疼痛让人喘不过气。

      “你刚才也没吃饱,一起吃吧。”说完他就笑了,手指贴着我的脸,擦了擦我脸上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糊的灰。

      和师兄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应该说自从他能记得起我是他师妹,他师出惊雷山庄,现在我们在个歪门邪道的头头家里后,我对着师兄就有些手足无措。

      师兄给我夹菜这种事,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盯着碗里的那点子就稀饭的咸菜下不去筷子。

      “怎么不吃,吃不下了吗?”

      “啊……”我定了定神,暗自在桌子下面抓了一把大腿,趁着清醒,埋头扒饭。

      我也不是自虐狂,师兄待我和颜悦色,没必要拘着不自在。

      吃完我就慌忙丢下碗筷出去给师兄弄药,端进屋子来的时候,师兄刚放下筷子,拿湿帕子擦着手。

      我把药放在一边桌上,一面吩咐他歇会儿再吃,还没回转身,就听见师兄应完声,慢条斯理地喊了我声名字。

      扭过脸就听师兄沉稳持重的声音,“现在可以好好坐下,告诉我你同寒虚宫是怎么回事,还有,昨天你对我用迷药的事情,我不追究。你的那些毒粉毒虫,都可以给我丢了。”

      见我慌张抬起脸要说话,师兄截住了我的话头,“反正现在我们同在虎穴,师兄会保护你,那些玩意儿也用不上。昨晚我想了很久,过去或许真的是师兄待你太过严厉,但你也有错……逼我就范的事情,”他顿了顿,脸颊有点微红,但目光依然坚毅,连个闪动都没有,“你也做过不少,我是你大师兄,从今而后你若是好好听从管束,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个彩球,把我的脑子砸晕了。淡淡含笑的师兄,不过是趁他伤势未愈,脑中混沌,上天给我的一个美梦。

      可美梦终究会碎。

      我正犹豫着,师兄眼底的笑意越浓,他过去每次发怒揍人之前,都是这个表情。我当然不怕他揍我,只是这笑让我心尖都颤了。

      心一横牙一咬,我狠狠一点头,“好,我听你的。”

      “叫声师兄听听。”干戚的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线。

      “师兄……”

      被心满意足像偷完腥的师兄送出门时,我就后悔了,在心底沉痛哀悼自己。就算没几个月师兄就要走,也不带这么折腾自己的,日日对着自己心爱的人数着他要走的日子便罢了,可离朱也不是吃素的,难不成离朱找我麻烦的时候真让师兄保护我和他打架吗?

      我忍不住扶住了疼得厉害的额头,正好维叶从屋里出来,见我如此就过来相扶。

      “主子是不是身上又疼了,属下去请那人过来。”

      立起手摆了摆,我一面往自己屋子走,一面问他,“这几日有惊雷山庄的人去清苑找过我吗?”

      “这个没有……”他犹豫了片刻,方才从腰间摸出个玩意儿,是我当初给青碧的玉牌,“有个姑娘拿着这个去清苑找主子,属下想着短期内也回不去清苑,就传书命人让她先走。可那姑娘死活不肯,说没地方去,就在清苑赖着住下了。”

      按着离朱的说法,青碧盗走画卷,是听从荀千雪的命令。这小丫头原本是个贵族小姐,应该是初入江湖拿钱办事,现在无处藏身,要么就是荀千雪在找她,要么就是家里在找她。但有千雪楼的势力,她躲的地方荀千雪也熟悉,早就被抓去了。所以恐怕是南楚睿王在找女儿,如此倒不足为惧。

      我把玉牌挂回腰上,随口道,“就让她住,爱住多久住多久,她个小丫头也吃不了多少米。”

      “还有一事……”

      我抬眼看了看维叶,他似乎有些为难,正要开口,月洞门下传来个声音——

      “你今日精神倒好,看来又用不上我了。”

      歪着靠在门下的正是离朱,穿了件大紫的广袖宽袍,若有还无地露出点雪白锁骨来,颈子上被人啃出的红印还新鲜着。

      “方才不觉得疼,现在有点,估计过会就用得上你。进来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引着离朱往屋内走,他在维叶身边停顿了刹那,我回头时他却又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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