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竹杖芒鞋轻胜马

2、回国

　　【1.1】谈判
　　方佰为了琴馨回国，可真没少费心思。他先是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精装修的，主卧和客厅朝南，次卧和书房朝北，有着宽敞的客厅和饭厅，把琴馨父母专程从上海接过来住在一起，让她父母住在朝南的主卧里面，自己和琴馨的卧室放在朝北的小屋。

　　方佰给琴馨父母包了车，在滨海路一路玩过去，看海之韵公园，棒棰岛，跑到老虎滩，金沙滩、银沙滩、星海公园、海洋公园一个不拉地玩过来，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当下表示说虽然他们是上海人，但是没有地域观念的啦，说即使在大连多住几年也没问题的啦。琴馨从日本给家里打电话回来，方佰讲了几句就把电话交给琴馨父母，让老人家夸他，他装得很乖的样子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琢磨琴馨在电话那头的心情。
　　圣诞节前后，琴馨总算答应回国先住一周看看。
　　方佰觉得离自己的计划近了一步，和哥们儿一商量，拿出了对付日本客户的精神对付她。他设计了大连几日游，连吃带玩除了夜间节目由方佰独自出演外几乎是配备齐全了。

　　方佰把那些烧咸鱼饼子，炖鱼的不上档次的本地菜馆都过滤掉，预约了大连星海广场附近的天天渔港，海鲜舫，中海楼什么的，带着同事和她一起连着几天换着馆子吃海鲜吃鱼生，从金枪鱼、海胆、牡蛎、三文鱼，螃蟹、扇贝、鲍鱼等等，凡日本有琴馨又爱吃的都轮着吃，凡日本没有，特意让她尝鲜也安排了，比如虾爬子、海肠子、海参、老板鱼、海瓜子等，海肠子把琴馨吓得不轻，方佰在边上笑得前仰后合。最后还整出一个美容木瓜雪蛤粥给她养颜。饭店的服务员态度十分恭敬，和日本服务的礼貌不同，这里的服务让她感觉到那笑容背后的卑微的讨好，透着一个阶层对另一个阶层的窥视。
　　琴馨知道大连的生活非常两极化，在高新技术开发区内和区外是两个世界，这让她感觉有些异样，在日本，IT行业已经沦为纯服务业，他们成天追着客户跑，一家一家去敲门，等到了项目结束前后，被客户催得简直没法活。越是穿着见客户的正装，越是感觉自己的可怜。而在大连，她明显感觉到那些服务员仰视的目光。
　　“你看，你喜欢的日本菜呢，大连都可以满足你，你也不需要回上海，你父母都答应过来了”方佰讨好地说，琴馨是上海人，他知道上海人从来就觉得全中国没有一个地方比上海好。
　　“其实，你想过的生活呢，简简单单的生活，在大连就都可以满足你，想回日本玩呢，我们随时可以办个旅游签证再回去”方佰又说
　　“方佰，你不想等两年，我们申请了永驻以后再回来吗？这样不用办旅游签证，随时来去。”琴馨咕哝道。
　　“不用吧，旅游签证办起来很快，永驻呢，就算有了还要定期去日本更新。”方佰心里想，再等两年，你还是不是我老婆会不会给我戴个绿帽都不知道，我能等吗？还是得先把老婆弄回来再说。

　　“温泉在大连也有的哦”方佰知道琴馨最喜欢泡温泉。
　　方佰叫上一帮哥们，开着车去安波滑雪洗温泉，温泉和日本不一样，很开阔，地方很大，有几十种温泉池，什么玫瑰啊，人参啊，感觉都是放了药物后人造的浴池。大家穿着游泳衣跑来跑去，仿佛不是在洗温泉。
　　里面有大浴池，分了男女浴池，进去后感觉才象日本的温泉，边上还有小鱼温泉，坐在里面，有很多小鱼游过来，咬腿上的死皮，痒痒的，把琴馨惊得一跳一跳的。琴馨又发现边上还有专人搓背，赤身裸体让人搓背，让她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方佰同事的妻子拉着她就过去，搓背的阿姨态度十分恭敬，感觉是在服务一个权贵，这也让琴馨心跳不止，“要是她知道我只是一个写程序的宅女，她会不会还这么恭恭敬敬呢？”琴馨忍不住想。
　　同事的妻子知道她从日本回来，态度十分讨好，“琴馨，你见过世面的，你觉得这里的温泉比日本怎么样？”
　　“这里的温泉，比日本花样还多”琴馨感概道，觉得有点上了她的圈套，需要维护一下自己的自尊，马上又加上一句，“可是呢，好像私密性不大好哎。”
　　琴馨的脸已经偷偷红了，心里暗想，日本和这里怎么能比，日本简直象个乡下，可是这里是不是抄袭日本的温泉啊？还有这里为什么没有日本温泉民宿那种很安静象回到家里的感觉呢？

　　温泉过后方佰又叫上大家去滑雪，虽然已经进入12月份，山上的积雪并不多，上山用的滑轮吊车设备也颇为陈旧，方佰和琴馨不顾一切地跳上去，到了山顶，还没等琴馨反应过来，方佰就冲到山下去了，琴馨也是一路尖叫，冲了下去，然而积雪不厚，有的地方裸露出岩石，这经历让琴馨觉得惊心动魄。毕竟，在日本她都只是在室内玩滑雪，厚厚的人工雪覆盖了整个滑道。
　　几个来回下来，方佰和琴馨都气喘吁吁，阳光下，方佰的额头渗着汗珠，方佰眼里的兴奋和阳光让琴馨感觉又回到了两人刚到日本的时候。那个时候，方佰也是这么阳光的一个大男孩，可是在日本几年，他迅速衰老下来，原先浓密的头发大量脱落，夜里常常做噩梦。项目紧张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在乘着末班电车回家，有的时候甚至通宵达旦，而项目不紧张的时候，到家也在晚上9点以后，一言不发泡在浴缸里喝啤酒，慢慢的啤酒肚也出现了。没掉头发前，方佰长得像影星何润东，掉了头发后，象高大版漂白版的竹中直人
　　此刻的他仿佛重新找到自己的青春，眼神中回复了清澈和阳光。
　　嗯，头发比较稀疏带着啤酒肚的何润东吧，差强人意，琴馨想，还是回国好，是该回国了。

　　方佰和琴馨是大学同学，又先后申请到日本的IT公司工作，方佰和琴馨结婚后，因为公司规定不能有裙带关系，琴馨去了另外一家日本软件企业。
　　琴馨到日本后，很快适应日本的生活，深深迷恋东京的生活节奏，安静、规律而洁净，方佰开始也觉得做的很开心，慢慢发现自己遇到职业上升瓶颈后，离开日本回国发展了，然而琴馨却无法就这样和他一起回国，她的工作朋友圈子，她熟悉的生活，让她不舍。

　　“可是我要找到工作再回国，我可不想回国后在家做家庭主妇。”琴馨咬着细牙，寻找最后一个筹码。
　　“这里的公司天天在招人，就怕找不到你这样的优秀人才，你要都找不到工作，该有多少地球人陪你失业啊。”方佰夸张地比划着，心想就要实现计划了，可不能出差错。
　　“你巴不得我没工作在家做主妇，以为我不知道”琴馨白了他一眼。
　　方佰忙赌咒发誓说自己绝没有也不敢有金屋藏娇的非非之想。
　　“你想得美。我还指望我哪天失业了你来养我呢。”方佰脸上堆满笑容，感觉已经进入夫妻俩谈判的最后一步。

　　【1.2】面试
　　年后，琴馨开始制作简历，申请国内的职位。三月份的一个清朗早晨，琴馨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她每天雷打不动一杯星巴克的摩卡。冬天是热摩卡，夏天是摩卡星冰乐，每天早晨这一杯超大杯的摩卡代替了早饭，高糖高热量让她感觉兴奋，迅速进入早晨的工作状态，精神十分集中。
　　手机响了，一个没有显示号码的电话，“这里是梅达公司人事部，我们收到您的一位朋友推荐信和您的简历，请问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进行面试吗？”
　　梅达公司啊！琴馨兴奋起来，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世界500强IT公司，在日本因为语言终究有距离，她无法象日本人或者在日十几年以上的中国人那样，没有机会挤入那样的公司。她一直只能屈居在目前这样中等规模的公司，是日本大公司的子公司，而这不是她的最终梦想，而机会似乎终于来临。
　　为了不影响白天的工作，她约了晚上的电话面试。晚上电话按时打过来，是一个中国男士的声音，久违了的中国话，琴馨感觉很温暖。对方询问了J2EE框架， Struts的MVC架构，Spring框架，数据库设计的正则规范，Oracle的表领域划分，performance调试，日志的配置等，都是些常规的技术领域，琴馨对答如流，原先内心的忐忑一扫而光，最后还炫耀地说了些PHP，Ajax技术和Unix的系统备份，Oracle方面还特地提了oracle7到10g各个版本的不同，表示自己是个技术全面的人。
　　“不错，你技术底子挺扎实的，对了，你的日语能力，能不能展示一下。”琴馨觉得好笑，天天在日本生活，还要展示证明吗？于是她滔滔不绝说起来，从自己在日本的经历，开始发挥开去，说日本的生活，哪里好吃哪里好玩，对方明显跟不上，打断了她。
　　“好了好了，你的日语太好了，你能告诉我你讲的是什么吗？”琴馨忍不住笑了，她知道自己已经过关了，于是说，“我在给您介绍日本好吃好玩的地方，您有兴趣吗？”
　　“哪天能到日本玩，你一定给我做导游啊，对了你得做我的部下，我好命令你给我导游，哈哈。”一个男低音插了进来，原来电话那头不是一个人。彼此相谈甚欢，原来这就是后来琴馨的二线老板，大连分部的总管site manager雷震。而雷震对未曾谋面的琴馨也已经颇有好感。
　　“对了，你的英语如何，梅达公司是美国公司哦，英语不好光日语好可不行。”雷震故意要试试她。
　　“要不我再给您来一段英文的日本导游词？”雷震笑说不用了，琴馨也笑了，她的英文才没日语那么好，不过从气场上唬住对方了。

　　一面结束了，本来应该雷震做二面的，然而二面按照梅达公司的人事规定要求必须进行面对面的面试，琴馨当然不想为了二面专门回国，手头的项目正在收尾，何况她也不能保证梅达公司肯定录取她，就算梅达公司出路费给她，她还要为此找借口和公司请假。
　　梅达公司是美国的跨国公司，在日本也有很大的分公司。最后人事决定委托梅达公司的日本分公司里面负责中国项目的某部长来面试。梅达公司日本其实离琴馨目前所在的公司不远，约了时间以后她就过去了。
　　二面的面试官是一个风度怡然的女经理，打扮非常职业化。梅达公司盛产女经理，这个是琴鑫后来才知道的。二面问的都是一些待人接物软技巧方面的问题，琴馨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深深注视自己，都说面试是相面，目光中的凛然让她不由打了几个寒颤。琴馨的相貌属于比较姣好的，这样也让她在就职过程中面临更多的审视，没有办法，人们心里在问一个可以用容貌就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女孩会不会踏踏实实做事。更何况日本这样的社会。
　　然而女经理自己也非常漂亮非常有气质，琴馨心里忍不住赞道，在这样的公司里职场之路应该是异常艰辛的吧，打拼到部长真不容易，她想。
　　“你在日本生活了这么多年，觉得日本和中国哪个比较好。”这个问题颇为恶毒，如果说中国好，那表明你不喜欢日本，日本人当然不喜欢，如果你说日本好，对方会觉得不爱自己的祖国，也没有理由考虑入职梅达公司的中国分公司。
　　“各有利弊。”琴馨觉得遇到的日本人都有点喜欢问这种坏坏的问题，好像对于在日本的中国人，总在权衡心里那个天平，总在想把对方当做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对待。琴馨发挥了一把，说了中国的亲人家庭的温暖，说了日本的工作氛围的好话，蒙混过关。这回答大概都接近标准答案了，琴馨心里直乐，难道他们不知道中国有个叫题库的东西吗？面试也有题库，如果这道题不在题库里，回头得去完善。

　　二面过后，人事那里来谈薪水，方佰已经按捺不住兴奋，一个劲来电话催，琴馨本来还想和人事再交涉交涉，拖一拖端一端架子加点筹码，被方佰的电话催得不行，最后答应了一个比预期低不少的薪水就接了offer。
　　“没事啦，你要挣那么多干什么，不就买点衣服打扮打扮么。”方佰打着哈哈。琴馨知道方佰的小算盘，方佰是北方人，骨子里有大男子主义，总觉得老婆应该少挣点，老公才是家里的主力，最好她小女人一点，象日本女人那样做做饭在家等他回家。
　　“人家会觉得我只值这点钱的。”琴馨心里委屈。
　　“谁说的，你是无价之宝。”方佰在电话那头眯着眼睛。
　　琴馨无奈，知道和方佰没什么可谈的，挂了电话。不过毕竟是梅达公司，琴馨想进去后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并且她还是相信能够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得到晋升。目前的日本公司她就是在公司内部不断得到晋升的。

　　【1.3】辞职
　　琴馨接了offer之后，没有马上提出辞呈，一直等到手头的新项目完全上线后再提，她不想分心。这样一来，就到了四月下旬，某天中午吃饭她邀请部长一起吃饭，一般这是固定的辞职模式，部长接到她的邀请，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其实你先生回国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你迟早要走，哎，所以我也没把大项目给你。”琴馨听了如闷头一棍，怪不得上次那个她很想做的手机开发项目没给她，给了木村那小伙，明显经验不如她啊。哎，部长为什么也不和我说啊，其实琴馨心里觉得自己做的项目没有什么变化，也是她痛下决心接受新的机会的原因之一，不由得懊恼日本人为什么总是不肯把她和她的家庭分开考虑，果然日本不适合女性啊。
　　“不过，家庭么，是很重要的，比工作更重要，相信我。”部长语重心长地说。
　　“我以后的方向，您觉得怎么比较好？有建议吗？”琴馨没听部长的话，部长是个典型的日本工薪阶层，夫人在家做全职太太，很传统，他们在郊区买了自己的独栋别墅，种了一些菜，养了一只狗，就这样准备退休后安享晚年。
　　“我一直觉得琴馨属于梅达公司那样的大公司的，到我们公司是委屈了。”部长笑了。他把琴馨看得很透，他觉得琴馨是憧憬在大公司里面玩办公室游戏的，他恰恰相反，从日本最大的电讯公司出来后，跳槽到目前的公司，他对大公司的办公室政治感到身心疲惫，只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知道琴馨还没经历过，如果不经历一次不失望一次她不会放弃她的憧憬。
　　琴馨听出他的话外音，追问道，“您觉得我喜欢办公室政治？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办公室政治呢，一到日本就进现在这家公司。”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不适合大公司，但是如果不经历一次，你怎么可能相信呢？”部长温和地笑了。“你喜欢做技术，不适合做管理。”
　　“我想做技术管理职位。”琴馨迟疑地说。
　　“那就好好做一次，然后告诉我你的感受。”部长的目光仍然温和。

　　一个月的辞职期对于人在日本要结束所有在日手续的琴馨是比较紧张的，房子要退掉，家具要搬掉，要带走的东西还要清空打包寄回国。方佰怕琴馨一个人对付不过来，又请假跑到日本去一起帮她。家具厨具送给在日本的朋友们，琴馨看着自己亲手去挑来买来的每一件家具一样一样被搬走，感觉心里很空。琴馨想起自己公司有一个冰箱，供大家放自带的便当，已经很旧的一个冰箱，而自己家里的冰箱容积大而且还七八成新，她于是问总务是否要，于是公司一帮小伙姑娘就开着几辆车子一齐冲到琴馨家里搬冰箱。
　　大家说说笑笑，同事还是第一次看见方佰，和他打着招呼说着笑话。有几个看中了琴馨的咖啡机，卷发器，打了个招呼厚着脸皮就抱走了。琴馨觉得自己平时的生活缩影都在这个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脸红到耳根。
　　小林缩在人群后面，没有上来搬东西也没有过来说笑，默默搬着冰箱。琴馨犹疑着，方佰就在附近，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和他说话。
　　“小林君”琴馨还是叫他到边上说话。
　　“祝贺你啊！梅达公司是个好公司呢，将来前途很好。”小林避开她的目光，迟疑地伸出手想要和她握手。
　　“小林君一直想自己开公司的呢，我也很期待啊。”琴馨为他的难过而难过。
　　“是想和琴馨一起开公司。”小林有些幽怨，提醒她，“可是现在要考虑别的人了”小林又抬起头来，笑容满面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小林是富二代，父亲是日本第一电讯公司的集团董事，在琴馨所在公司占有股份。和中国不同的是，在日本职场，富二代不但不受追捧，反而遭到嫌弃，因为大家觉得他们没有什么本事，靠着父母在混。小林一直为自己的富二代身份烦恼不已，虽然大家对他很礼貌，但也小心保持着距离。
　　小林患有先天性听力疾病，听力较弱，基本上要天天带着助听器才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生理上的残疾，让他有一些性格上的暴躁，朋友不多。琴馨进公司的时候，日语不好，所以和人说话不多，只有小林会主动和她交往，因为觉得她日语不好，和她说话没有什么压力，即使不带助听器也可以看着口型猜到意思，那时候琴馨说日语很慢。
　　小林和琴馨成为好朋友，而在小林狭窄的世界里，琴馨已然变成了他的全部的动力和信仰。而社长，也是小林父亲的好友，常常会故意对他说，你看琴馨一个外国人，初来时候日语完全不懂，现在不也工作很好。
　　小林为了接近琴馨，和她交往，买了宝马，带着琴馨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兜风。自己用彩色贝壳做了DIY的手表送她，说是因为喜欢DIY。当琴馨展现惊喜的笑容的时候，小林觉得自己快要做到了，在几个好友面前夸下口说要战胜琴馨老公，把她抢到手，而琴馨听说后对着这个孩子般的他无奈而礼貌地笑笑。
　　随着琴馨日语的提高，在公司中承担的开发任务越来越重要，加班也成了家常便饭，琴馨和小林渐行渐远，小林在琴馨的眼里渐渐退化为公司的一道风景，和其他男同事一样。
　　两年前，小林约琴馨出来吃饭，说要一起创建公司，琴馨失笑，马上看穿这是他要和她在一起的借口而已，她不好戳穿他，问他想做什么样的生意，打算放多少成本，准备怎么开始。小林说要做手机开发，琴馨不禁佩服他还是对潮流有些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父亲在电讯行业的关系吧，那时候平板触摸屏手机还只是一个传说，DOCOMO的红色遥控板式的手机很是风靡，常能看到时髦的女孩胸口挂着一个。怎么开发呢？琴馨不禁问，小林让琴馨承担先期的研究开发，琴馨吓了一跳，他怀疑小林可能高估她的技术能力了。对于手机，她最多知道用Java做几项软件应用程序的开发，而且还没实际做过项目，难道还要自己组装手机吗？要重头做个手机是超越了她的知识范围和能力的。
　　琴馨含含糊糊应付着他，“那我要先开始研究资料呢。”琴馨盈盈浅笑，“那我们以后没空出来吃饭了哦。”
　　小林低着头，说好吧，脸涨得通红。
　　琴馨如此敷衍搪塞了过去，回到自己的项目中。

　　琴馨望着面前的小林，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嘲笑他，她和他一样，容易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唯有工作才能让她摆脱孤独的世界，不要陷入思维的歧途。
　　孤独，是一种多么让人害怕的感觉，而在日本，如果方佰不在，她时时感觉到孤独的侵润无所不在。为什么人生来害怕孤独，为什么人害怕被孤立？为什么有时候社会群体的取向明显荒谬可笑，而大家却趋之如骛，是不是因为害怕被孤立？
　　琴馨思绪万千，却知道自己只能选择做一个现实的俗世的人。

　　【1.4】雷震
　　“你、你就是琴馨？”雷震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觉得有点头晕。她个子高挑细长，笑颜如花，穿着简单的T恤和深色牛仔裤，脚上是运动鞋，头发及肩，浑身散发着学生气，而笑容中透出的安定感和职业性又否定了这种学生的气息。
　　“你没看过我们的dressing code吗？上班不许穿牛仔裤，明天换了过来。”雷震有些恼怒自己刚才的失态。
　　雷震40多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外表颇为粗犷，透着憨厚实诚，只有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凌厉才泄露出他深藏的精明。
　　“哦，知道了，不过今天是报到，不是上班吧。”琴馨小声争辩，她本来没想这么穿，不过她回来后，在软件园区转了好几天，发现都是年轻的身影，穿着学生装，背着双肩包的吃着煎饼果子上班的人群感染了她，她觉得好轻松，IT 公司就应该是穿牛仔裤上班的，她心里自己已然下了个定论。
　　琴馨在日本的时候，除了见客户，平时也是牛仔裤上下班，上班时间也非常随意，当然加班也多。
　　“报到就是上班。”雷震指着他座位附近的一个位置，“你的位子就在这里，下午领了laptop就可以坐过来了。”
　　等待Laptop的时间里，雷震的秘书小蒋过来带着她在办公区一个一个参观，象对客户一样。
　　“这里是X项目组的办公区，这个是维护项目，我们一共有20多人在给日本海上做维护。”小蒋指着一个开放办公区域说，一个项目组的女孩回过头来点头示意露出友好的微笑，大概以为她是什么重要客户。
　　“这里是封闭区域，是今年刚刚开始的山崎银行项目，合同已经签约，目前只有5个人，马上要增加到40多个人”小蒋指着一个封起来的房间说到，“因为客户安全的考虑，我们安装了双重CAS，除了项目组的人都不能进入，连老雷都不能进去。”小蒋笑道。
　　办公室窗明几净，看得出是新装修的，这个site很新，房间里还留着一些油漆的味道。桌椅，办公隔间，电源的布线，一切都很新，很多区域都没有坐满人，看样子还要招很多人。
　　这是2006年的大连，软件外包行业兴起不久，大连的政策对高新技术倾斜，软件园集中了世界500强的公司的分部，这里开发新区，房子宽敞，办公环境很是舒畅，一切就绪，蓄势待发。这里比起琴馨在东京的办公室，简直可以称之为豪华了，琴馨心想，不过仔细观察那些桌椅、电源和网络布线，其中的粗糙还是显而易见。尽管如此，这里已经是当地人和学生心目中的圣地了。然而跨出软件园，就是一片荒凉，除了边上的理工大学，学生簇拥的小吃店之外，再没有什么好的消费场所。象90年代初期的上海，琴馨心想。
　　“我们今年日本项目会大量增加，迫切需要您这样的会日语的高端人才。老雷虽然是负责整个site的manager，他还是直接负责所有对日项目。”到底是雷震的助理，小蒋对雷震的需求和战略目标一清二楚，在介绍过程中显示出她的职业素养来。
　　高端人才，琴馨品味着她的话，是不是这个新开发区的时代用语呢？这种将回国人员奉为上宾，毕恭毕敬的态度，让她想起上次回来方佰带她去的饭店和温泉，这里所有的人说话都是这样的口吻吗？
　　一路介绍下来，梅达公司在软件园占了一幢楼，小蒋把雷震负责的日本项目区全部介绍完毕，才带着她又回到雷震办公室附近。
　　“你累了吧，讲了这么多。”琴馨向小蒋笑道。
　　“我不累啊，您大概累了吧，我去给您倒点水。”
　　“不用，真的不用。”琴馨开始感觉有点浑身起鸡皮疙瘩，看来她真的把她当客户或者什么高端人才了，这雷震不知道和她都说了些什么？又对琴馨有什么特殊的计划呢？

　　还好laptop已经安装好，通知琴馨去取，琴馨取了机器回来，找了几个开发人员模样的男孩，问他们要了需要安装的软件列表、安装说明和软件安装包存放位置，就自己坐下来开始安装。
　　配置lotus Notes的时候，琴馨发现登录信息总是失败，问了IT，才发现自己的员工信息还没完全完善。这么一圈问下来，和附近的项目组已经熟悉了起来。项目组的人眼尖，看着琴馨熟练的手势，对快捷键的使用，敲击键盘的速度，知道她肯定已经开发多年，是他们的同行，马上一见如故得聊了起来。

　　“琴馨回国这么开心啊，是不是感觉象从日伪区回到了解放区？”雷震看着才来就和大家打成一片的琴馨心里高兴，故意调侃她。
　　“是啊，我八年抗战回来了，我容易吗？”琴馨笑。
　　“老雷，这个琴馨能进我们项目组帮忙吗？我们看上了。”项目经理趁机想敲雷震的竹杠，雷震平时没什么架子，大家都愿意去搭个话，很随便。
　　“你小子想得美，琴馨是做大项目的，你们这种项目挨不上。”雷震故作生气，大家哄笑，老雷的这种态度大家早就习惯了。
　　“走走走，中午一起吃饭去。”雷震开始招呼人吃饭，虽然琴馨是上海人，但性格中豪爽不拘小节的一面已经展露开来，这让雷震十分欢喜，雷震是山东人，最受不了南方人的娇气。
　　吃饭在一楼的商务餐厅，大概为了照顾琴馨去了日料馆，然而这里的日料的味道太不靠谱，琴馨心里想，既然回国了，就开始吃中国菜，包括大连的土菜。
　　“琴馨，你以后是我们的大将啊，”雷震把一筷子面豪迈地塞到嘴里，如果琴馨是男孩子，估计老雷要一巴掌朝她肩膀拍过去了，雷震对于琴馨的加入感觉如获至宝，他还从来没有招到日语如此好而技术基础有扎实的人呢。可惜啊，只有一个琴馨，他真想克隆几个出来，每个项目放一个，把那些成天说SIC没有好的资源的日本人好好震一震。
　　琴馨迷茫地看着这些对着她笑着乐着的人，她心里不知道应当开心还是烦恼，看来有很多项目可做，琴馨是喜欢做项目的，在日本的时候，接到自己喜欢的项目真不容易，在这里项目多人少，可以好好挑挑了。问题是人员如何呢？不会是让自己带着一堆小孩去拼吧，或者日语一点不懂，给他们做翻译吗？
　　琴馨感觉自己是个下放的知青，对于究竟能否扎根于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不由得惴惴不安。

　　【1.5】Rebecca
　　雷震安排纪纲给琴馨培训内部的项目预算，做人力资源计划的方法。这是这里做项目的基础。
　　雷震原本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但是他不喜欢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觉得非常脱离群众，索性把自己的办公室改成会议室，而自己挪到开放办公区。这样一来呢，雷震的办公桌附近搞得像解放军作战指挥部一样，每天电话铃声不断，雷震打电话的声音震耳欲聋，时常还摔电话，真是热闹非凡雷声震天。
　　琴馨没见过这种老板架势的，被惊得目瞪口呆。以前的部长是另一个极端，根本一个隐士，每天呆在家里用远程登录方式联络，一周到公司开一次会，剩下时间自己在家写代码。
　　“Rebecca，我报告你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我们这里招到一个非常优秀非常杰出的人才，她一个人能当十个人用，绝对能够帮你接这个单子。”雷震的声音整个楼面都能听到，“什么？她的名字，叫琴馨。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不过日语说得比日本人还好。”
　　琴馨脸红到耳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边上有人窃窃私语，捂嘴偷笑的。
　　“什么？Resource？Resource我们绝对没有问题，我告诉你啊，我们现在有最好的resource，这个项目还是大连这里接吧，上海的成本是撑不住的，哈哈哈。”
　　“啊？什么？有技术风险，要加人？这点cobol语言编写的程序能有什么风险，要不我去给你们写代码，我去做band6的码农，我报名参加你们项目，把我作为你们的resource好不好。”这浆糊捣得，琴馨根本无心看资料，光听着老雷的电话，笑得喘不过气来。
　　“Linda,上海没有人了？上海那么多好的日语人才，怎么会没人呢？借？借不出去啊，你说琴馨啊？消息蛮灵通的嘛？琴馨已经在做项目了啊，走不了的，要不你们把项目拿到大连来做？我这里给你全部解决掉。”
　　“渡边先生啊，我告诉你，我们SIC是有很多优秀人才的，您一定要来这里参观一下啊，我安排我们这里一个日语人才带您参观，她啊？她叫琴馨，刚从日本回来，在日本呆了八年。”雷震把电话换个手，继续掰乎，“哪里啊，她在这里也就中等水平啊，我们这里很多日语人才，都是日本回来的，您绝对放心啊。”
　　琴馨感觉自己被雷震掰碎了，又揉成一团，来来回回不知被卖了多少次。
　　“哎，Rebeca,怎么上海消息那么灵通啊，我统共就招了一个琴馨，他们就看上了，琴馨是上海人又怎么啦，她老公可是我们北方人，琴馨是北方媳妇，不回去。”雷震摔了电话，琴馨看着他把自己的隐私也赤裸裸暴露开来却连一个招呼也没有。

　　“我们雷老大可真喜欢你啊”纪纲凑过来，压着声音说。
　　“是吗？”琴馨欲哭无泪。
　　“绝对是的，”纪纲眨眨眼睛，“他有他的爱你的方式，哈哈。”

　　电话不断，雷震只要坐在位子上就是接电话，只要离开位子，就是在开会，只要离开公司，肯定是在出差。
　　“老雷啊，”这次雷震使用了免提，对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你不是看人家了吧，听说琴馨是个美女啊，哈哈哈。”
　　“老铁啊，我这分明是爱才，人生得一良将啊，哈哈”雷震的笑声扑面而来。
　　“你算了吧，老雷，你不要霸王硬上弓啊，人家有老公的。”对面笑得很邪。
　　“去你的！”雷震注意到琴馨已经脸上挂不住了，赶紧提起话筒，改成小声，“不要在公司说荤段子。”转而又改为高声，“人家绝对是响当当的一个人才，她一点不比那些男生差。”

　　琴馨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掉的，下了班，等雷震走了，她才敢合上笔记本，走出公司，有人叫她去吃饭，她脸色青白地说算了。纪纲看出来了，赶紧过来安慰他，“不用担心的。雷震就是这个风格，习惯了就好了。雷震是真心喜欢你的才华，真的。”看着纪纲明亮的眼睛，琴馨略略安心，纪纲叫了一些项目中的人，大概大家感觉到她的不适应，吃饭时候不再开玩笑，于鹏程和雷震平时关系还好，对琴馨说，“我回头和老雷说一下，这样太高调给你压力太大了。”
　　琴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这就是世界500强的梅达公司吗？为什么都象一帮土匪啊？我回来错了吗？我还能回日本吗？”
　　“方佰，你的周围也充斥了这样的人吗？难道你喜欢这些人吗？”
　　琴馨头疼欲裂，吃了一半就回家了。

　　雷震这样高调“示爱”，琴馨心里觉得不对劲，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她想不出来。她对于梅达公司的水的深浅一无所知，只是凭着自己直觉在理解。接下来的几天，大概于鹏程打过招呼，雷震不再到处打电话张扬了。
　　那么这些电话一定是雷震在到处演戏，琴馨想，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演戏呢？

　　接下去的几天，雷震给了许多项目让琴馨做预算，做人员计划和成本核算。Excel表格对于琴馨来说是轻车熟路，弄完后，就想着雷震在电话里说的那些项目，什么时候有项目可做呢？好过在这里听雷震每天在电话里翻来覆去地骂“老子不干了，我要去做码农了，我要去写cobol代码，你们干吧。”。有时候会隔着几排座位，对着琴馨调侃，“琴馨，这个site manager你来做如何。”琴馨漠然从电脑里抬起头来，淡淡笑道，“怎么可能，老雷我不是这个料。这里离不开您的。”
　　琴馨心里怀疑雷震是在试探她，但是为什么雷震会怀疑她呢？她的级别和他差了两级，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久，雷震突然接到电话说Rebecca说要带日本客户到大连site访问，雷震通知琴馨全程陪同，给Rebecca做翻译，说是Rebecca点名她的。
　　Rebecca说来就来，琴馨本来的入职培训被雷震全部取消，命令她去陪同Rebecca。下午四点，Rebecca带着一些人直接就进了办公楼。琴馨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用介绍，她已经知道她就是雷震老板Rebecca，她打扮得体，时尚大气，在羊毛衫外面披着的裘皮外套被她脱下来拿在手里，走路动作飞快，边走边一路吩咐着：“老雷，你吩咐下去，中午12点到下午1点之间，大家不要离开座位，预演一下客户访问时候的问答。”。“于莉，你们项目组明天一定不要离开。”“还有，鹏程，你们项目室到的时候，你出来迎接一下，带客户进去，我让小蒋到你们楼层的时候给你电话，你的电话呢？”
　　“有的有的，我的手机我。。。”于鹏程忙不迭答应着。
　　“关丽丽，你们项目组的演示资料准备好了吗？下午三点开会，我看一下。”她没等鹏程说完，又叫了另一个的名字。
　　“准备好了。好的。”
　　等大家各自散去准备的时候，雷震带着琴馨过去。

　　“来，Rebecca，介绍一下，这是我和你说的琴馨”
　　“琴馨，你好，我知道是你。”Rebecca伸出手来和她握手，琴馨发现没有人的时候，她很安静，好感陡升。“您好，Rebecca。非常高兴认识您。”
　　“你的任务是全程陪同我，如果日本客户有什么听不懂的，你就翻译一下。哦，我们安排了翻译，你只要根据情况follow一下就行。”Rebecca特地强调表示不是把琴馨当翻译用。
　　“好的。”
　　“今天的预演你就跟着我好了。雷震，你今天不用跟着了，有琴馨就可以了。”
　　琴馨瞥向雷震，感觉到他眼里闪过一道光，听到他说：“好，那我就可以好好吃顿中饭去了，哈哈。琴馨，好好陪着Rebecca啊。”
　　雷震大步离开了。

　　【1.6】东京
　　日本客户访问离开后，Rebecca也准备动身回上海总部，临走设宴招待所有做接待的项目经理级别以上的人。
　　席间，Rebecca一个个给大家敬酒，轮到琴馨的时候，她特地拉着她的手，又揽过另外一个女生，“听着，你们都是我的大将，你们一定要努力。”琴馨微笑点头，她喜欢她的话，比起雷震夸张的“示爱”，她更喜欢Rebecca 的谈吐举止。
　　同时她也了解了Rebecca的行事风格，她经常越过好几个级别，直接和现场PM对话。

　　琴馨慢慢了解到公司的组织架构，SIC是梅达公司的外包中心，在国内主要有上海、大连两个site,另外的site还在筹备中。雷震是03年从总部来到大连，迅速将大连发展起来，目前已经有500多人，另外一个site manager 也就是雷震电话中称呼的Linda在上海，似乎和雷震彼此形成了不同的派系，抢人抢资源。Rebecca是SIC的负责人，也是雷震和Linda的直接老板。雷震这些年在大连独据一方，呼风唤雨，很是滋润，然而大连Site刚刚建立，急需会日语的技术人才，常常是项目来了，没有人做，最后又被日方拿回去。为此和日方的SIC推进也摩擦不断。
　　据说Linda被Rebecca从很多PM中提拔出来，其原因就是因为她的日语好，做了她的贴身助理，也难怪雷震对琴馨的到来忌惮敏感，琴馨的日语比Linda更胜一筹，难说不会被Rebecca突然越级提拔。
　　当老板的心里常常有种自卑和强烈的不安，害怕被取代。虽然琴馨的兴趣根本只在做项目上，琴馨只想做出有质量的项目留下芳名，但雷震只是从游戏规则的层面考虑。
　　然而雷震那样高调“示爱”，还有另一层，他要向Rebecca表示这么优秀的人才是他招进来的，也向上海那里表示这是我的人，不要乱打主意。

　　雷震将琴馨一个人同时卖给多个项目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每次他在电话里说有好的人才可以做，周围都在交换着眼神，拼命忍住笑。终于有一天，Rebecca一个电话终结了他的空头生意。
　　“老雷，琴馨能去日本梅达公司帮助打单吗？上次你推荐的李诗佳好像签证要等一个月才能批，来不及，我们有松木这么大的单子需要在年内拼下来。”Rebecca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急，看样子是很麻烦了。
　　“这个，我要问问琴馨的签证是否到期。”雷震迟疑着。
　　“不用问，她入职的时候不是都填了个人信息表么，她有三年多次往返签证，如果过期，可以到日本续签，马上就能签下来，让日本分部出个证明就行了，但李诗佳是第一次办，比较费时。”Rebecca不让雷震拖延，“况且，琴馨的日语更好，更适合代表SIC去打单。”
　　Rebecca顿了顿，象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不过，她专程从日本回来，是不是还愿意去呢？你要问问她个人的意见。”
　　琴馨坐在雷震附近听了两个月的电闪雷鸣，已经开始又怀念日本的氛围了，至于方佰么，他肯定不愿意，不过说服方佰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问题。她和方佰相互之间太信任了，分开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影响，而且似乎不管她到哪里，方佰总有办法联系她，去找她。

　　“什么？还要去日本？”方佰果然跳了起来，好容易把琴馨哄回来，才呆了两个月，这个梅达公司没人性啊。“拒绝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回国才入职的，又把你往外派，不可以。”
　　“现在没有可以做的项目，呆着做翻译做表格真没意思，我都要成’表妹’了。”梅达公司里面做表格很出名，大量的人员在做excel表格，被戏称为“表哥表妹”，琴馨皱着眉头，“听说有个大客户，这个单子去打下来才有好项目做。”琴馨看到方佰很投入地做那些很艰苦的项目，每天搞到半夜回家，又憧憬又崇拜又着急。
　　方佰心里不愿意，不过知道琴馨决心要做什么事情，绝对没法劝她回头。看来又得想法去日本出差了，他想。

　　一周后，琴馨出发去东京的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