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春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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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卷其实和龙游没有任何关系。
有关系的，其实只是放了春卷的桌子，更确切的说，是桌子后面的墙壁。
阴影笼罩的角落里，藏有暗格，打开的瞬间，沈澈与水晟湛都有些吃惊，这寝宫他们先后住过数年，却想不到还藏有这样的暗格。当下不由的目光在殿中巡视，两人心里都想到的是：不知这些装饰精美奢华的梁柱壁柜间，是否还藏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无论如何，短暂的失神之后，两人将目光收回到暗格之内那只古旧的木盒上。
木盒上的漆因为年代久远已有些斑驳，但那精美的龙纹雕饰仍然清晰可见，盒内衬着黑色丝绒，一把指长的透明短刃静静的躺在里面，刃尾连着纤细的银色锁链，在盒子被打开的瞬间，映着微弱的烛火，募然发出惑人的光芒。
沈澈伸手取出短刃，抓住链尾抛开，透明短刃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弧光，尚未触及，薄纱帐幔已被剑风无声无息的划开。收剑回手，又下意识运起内力分拉锁链，看似纤细的银链由许多丝线绞合而成，竟然不能被拉开分毫。
水晟湛见状，叹道：“其坚比金，其柔比丝，其光华灿烂，宛若流星……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龙游剑？”
看起来，这确确实实是真正的龙游剑无疑。
他虽不涉足江湖，但龙游的传闻天下谁人不知？
可谁会知道，原来消失已久的龙游竟然藏在深宫之中。便是前后两代帝王，也只是今日才知晓这个秘密。
前因已不可考，但想来或许是曾经的某一位帝王，将这龙游剑藏于此处罢。
水晟湛实在好奇的看了又看，最后感叹道：“其实此剑纤巧精致，以龙游为名过于牵强，倒不如本名流光来得精彩。”
龙游相传为仙人所铸，本唤作流光，因得某位帝王所喜，赐名为龙游。那是身为王者习惯了统驭万里江山，便难免独断，任意以自己的意志为尊，而无视了剑的本质。
沈澈将剑刃对着烛火细细的看，透明的剑刃清澈无比，刃尖上映着七彩虹光，道：“无论叫什么名字，它始终是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一把剑。”
不但如此，还关系着传说中的仙人宝藏所在地流焰谷。
流焰谷中，也许是无数金银财宝，也许是绝世武功秘籍，更可能是神秘仙家法宝，无论是什么，必然是非凡之物，不论什么人得到了宝藏，就意味着能够得到天下。
世人便是如此竞相传颂的。
但是，得到宝藏便是得到天下么？
对于这样的天真话语，曾经与现在的帝王彼此会心一笑。也许只有当你坐上那个位置，你才能够明白它的意义，而不会天真的以为，仅仅依凭所谓宝藏就可以得到天下。
然则，对于武林中人来说，他们即使不在乎帝位，也会被绝世的武功秘籍甚至仅仅是龙游剑本身所诱惑，进而不顾一切的投身入寻剑夺宝厮杀的漩涡之中。
“龙游剑已经有了，接下来便是找出剑中的秘密了。”凌云好奇的将龙游拿在手里把玩。
告别水晟湛，自皇宫出来的沈澈，将剑放在等待了一宿的三人面前。
但是研究了许久，也不得结果。
白水看着龙游剑，仿佛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江白道：“若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白水迟疑道：“我看不出这把剑的秘密。不过我却想到，我家乡一直有个关于流焰谷的传说，古老相传流焰谷在东楚桑山之中，谷外有一片槿林，据说只要走过槿林，便能入谷了。”
“东楚桑山？”
“传说羽朝之前，天下数分，其中最大的五国分别为东楚、西襄、南溟、北溟以及中羽，后来羽帝统一天下，重新划分土地郡县，加之历朝变迁，这些地名便不再沿用。古时东楚，便是现今江宁郡一带。旧关山可能便是桑山，据说此地□□时建有关城，因而得名，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关城已不得痕迹，只是偶尔有人自山中寻到些残破砖石，以此为据，考查旧史。”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一游旧关山？”凌云提议道。
沈澈点头，赞同提议。
江白伸手拿去龙游，忽然笑了起来，道：“这把龙游，说是剑，我看倒像发钗。”言罢，轻轻将龙游插入白水发髻间，银链衬映着乌发，美丽非凡，旁人若不知晓，当真以为是精美绝伦的发饰。
南下江宁郡，过江之后，往东行一二日，视野里便出现了连绵群山，山并不算高，但一旦进入其中，便要走个十来日才能出山。
龙游剑已在手，但至今尚未发现内中秘密。这群山间，是否又真的会有传说中的流焰谷？
入了山，便不得不弃车步行。山脚下遇到砍柴的汉子，唤作王二，见他对山间道路熟识，便雇了他做向导。
对他说道：“听说此地古时叫桑山，不知有何值得一游之处。”
王二自称土生土长此地，果真是极熟悉的，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地儿从前是叫桑山的。桑山里，有两样是顶出名的，一个是天蚕丝，一个是雾海。尤其是雾海，夏天时常能见到，雾海里有琼楼玉宇的幻景，变化万千，奇特无比，据说流焰谷就在雾海里。说起这流焰谷，那可得从羽帝时候说起了。传说羽帝一统天下，是得了天上仙人的帮助，赐了他一面力量无穷的宝镜，又有各路仙灵下凡为羽帝效力，最出名的便是玉将军和刘丞相。那玉将军乃是鲲鹏化身，拍拍翅膀就能推倒城墙，桑山峡谷外本来建了一座城叫陵城，便是被玉将军攻破的，后来□□时这里又建了东楚关，东楚关城破后，就没有再建，所以这里如今叫做旧关山。再说那另外一个仙人叫刘都，做了羽帝的丞相，他的仙居就是流焰谷，便是隐在桑山里，谷外有槿林，槿林外是迷阵，凡人走不进去……”
他一口气便说了许多，江白失笑道：“你知道的真多。”
王二咧嘴傻呵呵的笑，道：“住这山脚下的人，小时候都听村里老人讲故事，所以知道的多。”
凌云插口道：“那这流焰谷凡人进不去，又怎么知道就是在桑山呢？”
王二答道：“据说励帝时候，有人进去过。过了那座山头，有一条小道，传说就是通往流焰谷的道路。”
沈澈也饶有兴致道：“哦？可有人走过？”
王二挠头道：“走是走过，但走着走着便又绕回原处，大家都说那就是流焰谷外面的迷阵了。”
一路闲语，翻过了山头，沿着山路一直往下走，转过山坳，左侧突然多出一条岔道，王二指着说道：“便是这条路。”
众人对视，王二笑问：“公子小姐可要去看看？这位小姐长的像天仙一样好看，兴许流焰谷里的神仙看到了，就请大家进去做客。”
白水以袖掩嘴，道：“哪有这样的事。”
江白金槿扇打开，不疾不徐扇了两下，道：“我看王兄弟说的没错，小师妹长的美若天仙，说不定就是谪仙下凡，也许还是那刘都旧友也说不定。”
白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拿我寻开心。”
这般说着，五人还是走上那条小道。
走不远，小道又分岔道，白水微微讶异，咦了一声。
江白亦看出这道路古怪，竟然是一个厉害阵势，难怪说常人走这里会绕回原处。这般看来，莫非此处真就是流焰谷附近？
笑道：“看来果真只有天仙小师妹才识得往流焰谷的道路。”
那王二一脸迷茫，看看江白又看看白水，最后傻呵呵的也跟着笑。
越往前走道路越是迷杂，白水一路掐算过去，小心翼翼的选择道路，走了近一个时辰，不知不觉间已迂回绕到另一处山脚下。转过一旁突起的巨大山石，依照推算，这迷阵应当走到头了，正要松一口气，忽然一阵略带湿意的微风吹来，四周竟渐渐起了迷雾。
众人心道不好，但这雾来的极快，转瞬便笼罩四周，视线可及仅身前数尺。再要互相示警已来不及，众人走散在白茫茫的浓雾之中。
江白心中担心同伴，强自冷静，提气缓步向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眼前雾气渐淡，四周林木茂盛，片片淡紫槿花如飞雪般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林间有佳人悄然而立，江白看只觉得那背影似是陌生却又熟悉，心中讶异。
略带疑惑道：“姑娘……”
那女子转过身来，直面江白，一双眼似喜又悲，道：“江白，你忘记我了么？”
她本该是美丽无瑕的，却被脸颊上一道深深伤口残忍的破坏了，伤口狰狞，尤滴着血，猩红的血液自脸颊滑落在衣襟上，晕湿了一片，触目惊心。
“韶华……”江白后退一步，手中金槿扇落在地上。
十年前，莫韶华被划伤脸颊，坠落山崖，便是这般的模样，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江宁郡主莫韶华。
江白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想不到今时今日却会再次面对。
“江白，我一直很想你。我好痛，也好难过。”莫韶华眼角泪珠滑落，走近几步，轻轻靠在江白怀里。
江白身体僵直，迟疑了许久，才终于将手放在莫韶华肩头。
“韶华，是我对不起你。”江白低语道。
莫韶华本是温室里娇艳的花朵，当年若不是因为江白的介入，有意无意的温柔多情，又怎会令她受伤毁容，进而主动隐忍退让。
江白为了得到自己的所爱，利用了她，即使以后百般的补偿，也确确实实仍然是不可抹煞的事实。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此时此刻，他已分不清是真是幻。
既愧疚又怜惜，只能温柔的轻拥着这个为他委屈牺牲的女子，仿佛全然不曾察觉莫韶华低垂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江白伸手抚了抚莫韶华脸上伤痕，柔声道：“韶华，你知道么，其实我小时是个急性子，想要什么，就立刻要得到。我小时候爱吃春卷，一盘春卷刚端上桌，我便要抢过来，唯恐被人抢去，张口就咬，春卷的馅落出来，把我嘴角烫伤，疼了三天我也不后悔……”
莫韶华略显迟疑，不明所以的看向江白。
“后来我长大了，便学会了耐心与算计。可我的本性从未变过，我想要得到的，就说什么也要得到，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不会后悔。当年我为了得到澈而利用你，甚至也想过要牺牲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很愧疚，但我从不后悔……”
“何况……”江白忽然笑了起来，推开莫韶华，从容捡起方才失手掉落的扇子，轻轻扇了扇。“何况，愧疚不是用来挂在嘴边的，世间已无莫韶华，只要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白水就够了。我江白活着一日，就要看她幸福一世。”
话音方落，忽然林间狂风大作，飞花如落雪一般迷乱了眼，待到一切恢复宁静，才发觉那些淡紫的飞花俱已消失不见，眼前一片密林，花期已过，枝叶凋零，只余下淡淡的香气缭绕林间。
原来不过一场触动人心深处的幻境。
不远处，白水与凌云刚刚自幻境中清醒过来。
江白侧头去，沈澈近在咫尺，神色沉静，不知他又在幻境中看见了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春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