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53、第五十三章

　　我突然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整个身体都变得软绵绵的，身上的力量仿佛放在竹篮里的水一样飞快地流走。
　　“开始了。”黎沂脸上挂着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将目光锁定在树下的人群（妖群）身上。
　　我发现本来还好好站着的诸位忽然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起来，很多人和妖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妖树正在一点点吸走大家的力量。
　　此刻的妖树仿佛是阴暗角落里的霉菌，开始以肉眼能见到的速度疯长。短短的几分钟内，妖树的树冠又增长了三分之一。
　　“为什么你没事？”我的声音有气无力。她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妖树的记忆，记忆中却没有丝毫能够和眼前的景象联系在一起的有用信息。
　　“因为妖树它是我的朋友。”
　　黎沂淡淡一笑，从他所站立的那根大树杈上跳过来，温柔地伸手扶我。
　　就在身体接触到黎沂的一刹那，我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从黎沂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向自己，那种疲倦的感觉一扫而空。
　　我惊诧地抬头望着黎沂。黎沂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个招牌式的微笑，眼神中的温柔让我的心脏猛地一颤。感觉有点危险呢……我的前世可是你姐姐……
　　“本来妖树还需要两天才能吸收到足够打开空间通道的能量，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了。”黎沂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那个挑起争端的家伙呢。”
　　我愣了好久。原来妖树的作用是吸收打开空间通道的能量啊。沈慕坚一定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吧。这是不是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等，等一下。那些人他们没事吧？”我担忧地望一眼在妖树底下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的人和妖。
　　“呵呵……没事，只是脱力，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不然你以为我会让妖族白白涉险吗？”黎沂朝我邪邪地一笑。
　　果然……是千年老妖……
　　我同情地望一眼下面面如土色的众人，用探询的目光望着黎沂：“那他们怎么办？现在的他们估计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我们只要把余师妹和孟师弟带回去就好了，其他的人，与我无关。”
　　果然是……千年老妖……
　　我叹了口气。只好我去通知一下长安令了。这次修真界真的丢脸丢大了，那么多人全部站着过来，躺着回去。
　　我正想起身，忽然发现妖树的树身上蓝光大盛，那亮光甚至可以和太阳媲美。现在，方圆百里之内，人们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长安城郊这棵诡异的妖树。

　　为了防止场面失控，长安令下令关闭了城门。暗影寮也派遣了大量人员潜入人流密集的地区，只要一发现有人散布扰乱人心的谣言立刻将其投入大牢。在长安令和暗影寮雷厉风行的行动下，长安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走在街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巡逻的士兵，以及野猫野狗之类的无主动物。那个叫凄凉啊……
　　这片死寂没能给人安全感，相反却使人们心中的恐惧在无形中越涨越大。面对这一情况我想到的是暴风雨前夕短暂的平静。
　　暴风雨，已经不远了……

　　沈慕坚的伤很重，不过他怎么说也是天魔，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死不了。比起身上的伤，他心灵所受的伤似乎更重一些。魔族虽然阴险狡诈，但是对同族的情谊却是极看重的。虽然我不是魔族，不过也能够理解被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一刀的感觉。
　　我去千贺神宫看他的时候他正斜依在软榻上，望着窗外比太阳还耀眼的妖树出神，连那件染血的衣服都没有换掉，背后的伤口似乎还在不断地渗出血来。见到我出现，他似乎有些惊讶，嘴角勾起一抹尴尬的笑。他那双本来时时充满了杀气的血色眼睛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现在的他让我首先联想到的竟然是受伤的小兔子。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硬生生把早就准备好的奚落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我果然还是阻止不了啊……”沈慕坚低着头，眉毛拧到了一起，白色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虽然如此，我依然能看到他眼中至深至深的落寞。
　　“放心，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只要我还在钰就会在。”
　　沈慕坚的眼睛一亮。
　　“你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下伤口，先？”我试探着问道。
　　沈慕坚忽然露出了足以让万千少女尖叫的迷人微笑：“钰果然没有选错人。”
　　我愣了。
　　“我原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了。”沈慕坚淡淡地开口。
　　“你这个人是很讨厌。自以为是，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我冷冷地瞪着他，“不过……”
　　我望一眼沈慕坚，咬了咬嘴唇，犹豫着。
　　“不过什么？”沈慕坚似乎来了兴趣。
　　“因为你是钰的朋友，钰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这句话刚一说出口，我的脸就立刻红得跟猴子屁股有得一拼了。
　　黎夕的记忆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骨髓了……
　　上帝啊……我没救了……
　　“朋友吗？哈哈哈哈……”沈慕坚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喘不过气来，直到牵动了后背的伤口才停下来。
　　“很好笑吗？”我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发现你这个女人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可爱。”沈慕坚的脸上忽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砰！”
　　我重心不稳，一脚踢翻了放在地板上的茶盘，茶水流了一地。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沈慕坚同志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额头的青筋抽搐着。我还是快闪人吧！
　　我连再见都没说一头冲出了千贺神宫。
　　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果然比较清新。

　　我去看孟敌和余寒衣的时候惊喜地发现重天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来到了长安。相处了这么多年，一段时间不见真的还挺想念他的。说是师父，其实重天老道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位过度溺爱孙女的爷爷。
　　我满怀期待地跑去见重天老道，没想到重天老道见到我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大人，请随我回仙界吧。”
　　我心中满满的期待被这个距离感明显的祈使句彻底击碎。
　　仙界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我的意识深处响起钰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我不会回去。”我冷冷地回应道。
　　“大人……”重天老道的语气中带着哀求的味道。
　　我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终还是狠下心摇了摇头。
　　重天老道难以掩饰眼中的失望。忽然拿出了一张大网朝我当头罩来，我猝不及防，被那张网牢牢地罩在了里面。无论我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囚仙网！钰在意识深处一声惊呼。
　　“大人，弟子也是奉仙帝之命。如果无法将您带回仙界，仙帝就会除了弟子的仙籍。弟子也是迫不得已啊。”
　　重天老道朝我深深地鞠了个躬，脸上的表情似乎比网中的我还要痛苦。
　　“臭老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同被罩在网内的小绿开始拼命地撞击囚仙网。
　　囚仙网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做这个网的线非常的细，感觉像是某种不明生物的毛发，不过却散发出像冰一样的阵阵寒气。我被困在网中竟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我师徒的缘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仙籍……
　　我的小心肝哗啦哗啦碎成一大片。
　　好！既然你对我无情，我也对你无义！
　　“救命啊——”
　　我扯开嗓子大吼一声。自救不行，就只剩下这最后一招了。虽然很被动，不过某些时候还是蛮管用的。
　　重天老道被吓了一跳，等到他想起要捂住我的嘴巴的时候，纪子长和黎沂已经赶到了。
　　这就是兼职绑匪和专业绑匪间的区别。也只有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就忙着修炼仙术的仙人才会犯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低级错误吧。
　　“这是……”纪子长同学比较单纯一点，虽然亲眼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还是没有往歪处想。
　　黎沂则是抱着手臂，冷笑着望着重天老道，眼中是满满的不屑。
　　“哈哈哈哈……”重天老道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笑，“好久没见面了。师父刚好得到了一张有趣的网，就拿出来给小夕看看。”
　　重天老道说完立刻撤了大网，末了还不忘丢给我幽怨的一瞥。
　　我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父的心情还真好啊。”
　　身后响起黎沂略带嘲讽的冷笑。

　　还是比较喜欢妖树的味道。郁闷至极的我又跑到了长安城郊的妖树之上。小绿趴在我的肩膀上悠闲地打着盹。夕阳的余晖撒在妖树之上，给本来就发出淡淡蓝色荧光的妖树镀上了一层更加诡异的蓝紫色光芒。
　　白天时妖树的突然发难几乎把长安城附近所有的妖族和修真之人都给折腾趴下了。现在的妖树既没有一个守卫也没有任何不怀好意的入侵者，四周唯一的声音就剩下鸟儿和虫子们的低鸣，以及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我静静地坐在妖树最宽敞的树杈上，背靠着妖树的树干，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与安详。远处，夕阳下笼罩下的长安城一片金壁辉煌。妖树身上发出的光比白天的时候又强烈了许多，料想夜间从长安城内望妖树也一定会是一幅相当震撼人心的绝美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