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34、第三十四章

　　“我要去长安！”我抬头望着李央的眼睛，一字一顿。
　　“什么？”李央愣了一下。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必须要去长安。”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你知道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的，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为什么？”李央嘴角抽动着，眼中的忧郁让我的心一颤。
　　什么时候，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竟然布满了血丝，什么时候，那本来健康的皮肤竟然显出不应属于他的病态的苍白？
　　“三千人，三千人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了。现在外面已经传说洛阜是被诅咒之城，城里的富商大户纷纷迁往外地，普通百姓宁愿贱卖家产也要离开洛阜。我的洛阜已经完了。”李央苦笑着望我一眼，“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我还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我，你还是会陪在我身边。”
　　“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会回来，可是现在我有必须去长安的理由。”
　　李央深深地望着我，沉默半晌：“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一起去长安吧。”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李央。
　　“那个人怎么说还是我的父皇。洛阜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如果丢下我不管，会有损于他明君的声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他已经下旨召我回长安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以这种身份回到长安。呵呵呵……”李央望着庭前茂盛的修竹爆发出一阵让人心痛的大笑。
　　洛阜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重要的基地吧。任何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化为泡影都不会好受的。望着眼前这个忧郁的少年，我的心渐渐地抽紧了。我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李央一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
　　李央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十指冰凉。

　　马车颠簸着驶上了前往长安的驿道。偌大一个王府，遣散了仆役之后也就没剩多少人了。除了自愿留守王府的人之外，跟随李央前往长安的就只有韩墨、兰妃外加几个仆役而已。暗影寮的众人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迁徙的部队中当然不会包括他们。
　　可能是考虑到路途遥远，这次所有人都幸能乘上马车。虽然这个时代的马车还是木轮，而且也没有减震装置，颠簸得厉害，不过至少不用走着去了。从无名山到洛阜那段地狱般的旅程，我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除了必要的对话外，几乎没有人多说一个字。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标准的难民神色，连平时很闹腾的孟敌也安静得有些不对劲。看来洛阜的事情对大家的打击真的相当的大。总觉得连空气都快要冻结了。
　　“停车！”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粗哑的怒喝。
　　五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怒目圆睁，提刀站在路中心。车夫急忙拉住了缰绳。
　　“大胆！你们瞎了狗眼了！你们知道你们拦的人是谁吗？”车夫扯起嗓子大喊。
　　“本大爷等的就是你们！兄弟们，给我上，把狗屁洛王给我剁成肉酱！”领头的大汉大喝一声冲了上来。
　　“留活口！”随着李央的一声大喊，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前方的马车里飞身而出。
　　干净利落的金石相击之声响起，五把大刀在空中华丽地翻了几个身，齐刷刷地插在了路边。那几名大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双手，一脸的惊恐。
　　“大爷饶命！”其中一个大汉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其余人看大势已去，纷纷跪了下来。一时间，求饶之声不绝于耳。只有那个领头的人依然稳稳地站在路中。
　　李央下了马车冷冷地盯着那名领头之人。
　　“为什么想杀我？”冰冷的语气，带着愤怒和淡淡的不甘。
　　“要杀就杀！”那名领头的大汗狠狠瞪了李央一眼，别过脸去，头向上仰起四十五度角，一派视死如归的义士模样。
　　“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想杀我！告诉我原因，我可以放你们离开！”李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不知不觉间拧紧了拳头。
　　“哼！”那大汉冷哼一声，全当没听见。
　　“我说，我说……”跪在地上的一个大汉忽然开口。
　　领头的大汉怒目圆睁，刚想抬腿朝刚刚开口的人踢去，立刻被韩墨一把制住。
　　“我们是受洛阜城居民所托才前来刺杀洛王的，有个道士说是因为洛王触怒了神灵，神灵发怒才会降祸于洛阜城。如果不除洛王，洛阜城剩下的居民也会像西区的那些人一样。只有杀了洛王才能平息神怒……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好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想到我有一天竟然会成为洛阜城的灾！哈哈哈哈……”李央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又有谁记得我初到洛阜城时的景象，没想到我这几年来所做的一切竟然还比不上老道的一席话更能让他们信服……民心啊民心……”
　　李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从来没有看到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所有人都怔怔望着望着他，不知所措。
　　“没事了。放了他们。我们走。”李央淡淡开口，忽然飞身越上一匹马，用力一拍马背，绝尘而去。
　　刚刚还有人刺杀他，他竟然甩掉护卫一个人骑马跑了。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顾不得合不合适，爬上另外一匹马就追了上去。
　　一上马背，我才想起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根本不会骑马！在现代的时候唯一骑过的动物是爷爷奶奶养的那只大黄狗，而且，那还是在自己七岁的时候……
　　这个世界竟然连个马鞍都没有，而这匹马又比看起来瘦弱得多，我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屁股被马的脊梁骨咯得生疼。应该庆幸李央骑走的那匹马刚好是这群马的首领，我跨下的这匹马唯首领马首是瞻，一直紧紧地追随着李央那匹马的脚步。不然，以我的这种骑法，那匹马指不定会跑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我的屁股已经彻底麻木了，前方的那匹马才终于渐渐地停了下来。感觉到跨下的颠簸终于渐渐缓了下来，我的神经一松，抱着马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
　　“砰！”
　　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我终于完美地结束了自己第一次骑马的旅程——狼狈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我正在享受脚踏实地的感觉，忽然发现两只马蹄着无情地向自己的胸口踩来……不会吧，我只是骑了你一下而已，大不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骑你了！实在不行我让你骑回来？
　　你不用这么狠要把我踩死以泄愤吧……
　　我正想使用不劳而获的强大法力抵挡这致命的一踩，忽然感觉腰部被某人的手一环，身体被那个人带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顺利逃出马蹄。
　　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人正是李央，现在我正稳稳地压在李央的身上，胸口对胸口，脸对脸，两双眼睛间的直线距离最多不超过十厘米。
　　这个姿势，真的不是一般的暧昧……
　　我脸一红，刚想从李央的身上下来，却发现李央的双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把自己扣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那个……”我的脸越来越红了，越来越红。
　　“能不能松一下手，先。很累啊，这个姿势……”
　　“那就换个姿势。”
　　李央用力一摁，我立刻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
　　“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李央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幽幽地响起，我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大气都不敢出。
　　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李央终于松开了手。我红了脸，一个翻身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李央坐起身来，静静地望着我，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看那架势似乎想把我压在身下。我急忙从地上跳了起来。
　　“好了。不玩了，我们回去吧。”李央大力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不知不觉间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我点点头，朝两匹马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刚想上马，腰部忽然被人一揽，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稳稳地坐在了李央的马上。
　　“我们共骑一匹。”李央说完翻身上马。
　　身体和身体再次零距离接触，我的呼吸一滞。
　　“流云曾经因为我受过伤，我们骑黑风回去。”
　　流云……黑风……
　　我闻言细细地打量起两匹马。现在才注意到我现在骑的这匹马背上的确有个马鞍。□□的那匹是黑马应该是黑风，那么我刚刚骑的那匹就是流云吧，难怪……
　　“你没变呢……”我回头静静地望着李央。
　　李央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他的脸上缓缓地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容，他忽然张开双手，紧紧地将我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