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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谁人梦里留忆痕1 ...

  •   一个月后,凡界,闵苍山,岫烟谷。

      “姑娘,你终于醒了!”

      从仿佛三生三世般漫长离奇的梦境中挣脱,她茫然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开外,虽是俗家打扮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温和亲切的笑脸。

      刚刚苏醒的姑娘吃了一惊,本能地掀开被子坐起,随后又想起什么,匆匆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饰,呃,穿戴整齐,没什么问题。暗暗松了口气,她平稳了一下心绪,略带羞赧地望向面前男子:“请问,这是哪里?您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处是闵苍山岫烟谷,在下上官灵枢,是个隐居于此,靠几手岐黄之术谋生的乡野村夫……”那自称上官灵枢的男子一边自报家门,一边极其自然地把手搭上姑娘的手腕检查着脉搏,“一个月前,在下外出采药归来,在离家不远的竹林里发现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姑娘你,于是就把姑娘带回家中医治了。”

      “原来,上官先生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请受小女子一拜!”姑娘半靠在床头躬身盈盈一礼,说罢却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奇怪,我是怎么受的伤,为何一点都想不起来?”

      “哦,姑娘先前受伤不轻,头部也受到过撞击,或许是因此影响了记忆!”上官灵枢望着她茫然不解的眼,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姑娘可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经他这一提醒,姑娘先是皱眉苦思,下一刻,面上的困惑之色顿时变作了惊慌:“我……我是谁?我的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姑娘,姑娘莫慌!”上官灵枢赶紧轻拍姑娘的脊背,柔声安抚道,“伤了头部的患者出现短暂失忆是常有的事,慢慢调养就会好的。你不要着急,放松心情才能恢复得快,知道吗?”

      听了上官灵枢的话,姑娘渐渐安静下来,虽仍有些难过,但看来已是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

      “抱歉,小女子失态了,多谢先生提醒!”她振作起来冲上官灵枢颔了颔首,垂眸的瞬间,又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我的记忆就算可以恢复,怕也不是一两日间能够办到的,如今,我又该往哪里去才好呢?”

      “姑娘,你病体初愈尚需休养,倘若信得过在下,就留在此处暂住吧。或许过一阵子记忆就恢复了,即便不能,等养好了身子再出去想办法也不迟,你说可好?”

      姑娘沉静地望着上官灵枢,凝眉思忖了片刻。她对眼前这个男子没有半点了解,但直觉告诉她,他是可以信赖的,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他和自己应该属于同一类人。

      于是,她嫣然展颜,再次俯首敛衽拜了下去:“多谢上官先生,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 ☆ ☆ ☆

      “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我也总不能一直称你姑娘,不如,你先自己想个名字暂且用着。”

      “上官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就请先生给我赐名好了。”

      “呵呵,你这丫头……那好吧,让我想想,嗯,就叫你忆痕吧,希望你能早日寻回记忆的痕迹。”

      “是,忆痕多谢先生赐名!”

      “对了,你还得再有个姓才是,万一遇到外人,有名无姓,怕是会惹闲话。姓还是你自己来想吧,免得日后你恢复了记忆回到家里,你的家人埋怨我给你胡乱改姓。”

      “先生多虑了,如今的姓名不过是权宜之计,又何必认真?唉,好吧好吧,忆痕不为难先生,忆痕就姓……就姓云吧。”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无端想到了“云”这个姓,只是心底无法解释的对这个字眼有着本能的偏爱。也许她从前真的姓云?或者是相熟的亲戚朋友里有姓云之人?不管了,眼下的她,也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迎着淡淡的晨曦走在清风徐来、竹香弥漫的山径上,忆痕回想着日前与上官灵枢的一番对话,不觉扬唇微微一笑。

      不管自己从前是谁,现在,至少在她恢复记忆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身份,就是上官灵枢的徒弟云忆痕了。二人对外宣称是师徒,为的是避免孤男寡女同住一处惹人闲话,但私下里,上官灵枢却不许她叫师父,哪怕她是真的有兴趣跟他学医术。她问他为什么,他便神秘一笑,轻摇折扇道:“忆痕啊,你非池中物,迟早是要一飞冲天的,到时,莫说什么师父,只要你还肯承认我是你的朋友,我就知足了。”

      他话里有话却又讳莫如深的样子让她更增困惑,但她并没有追问下去。

      她看得出,上官灵枢是个有过去,有故事的人,绝不是一名乡村大夫这样简单,以他的眼光和阅历,或许能对自己的身份猜出一二,只是他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她不愿为难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只好随他去了。现在,她是按着上官灵枢的意思,以含义模棱两可的“先生”来称呼他。

      按理说,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失去了记忆无依无靠,借住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相知并不算太深的男子家中,多半是会有些忐忑慌张,缺乏安全感的,可忆痕除了刚苏醒,刚发现自己失忆那天小小乱了一下方寸之外,后来就一直情绪很稳定,思路很清晰,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强的心理素质。

      坐在竹林旁的小溪边浣洗着手中的几件衣物,身边竹香幽幽,指间清澈流淌的舒适感让忆痕心情飞扬,忍不住惬意地哼起了小调: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就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信任上官灵枢,为什么选择姓云一样,她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唱这首小曲,现在她已经懒得多想——总之是跟她过去的记忆有关就对了,现在勉强去想也想不起来,还不如像上官灵枢说的那样,放松心情,顺其自然,心顺则气血顺,也许,她很快就可以彻底康复,恢复记忆的。

      正这样想着,忆痕忽觉头无端晕了一下,眼前随即恍恍惚惚浮现起了一个模糊的场景——不知何日何时,她也曾坐在一汪碧水之侧,手中飞针走线,口中哼唱着同样的歌谣,一曲终了,身后有人轻轻抱住了她,耳边,是一个男子温柔得让她心醉的含笑低语:

      “何必仰首望飞鸿,又何须望郎上青楼?只要你喜欢,你心里的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都会陪在你身边!”

      心底一甜,无法解释的强烈幸福感让她只觉甘愿融化在这温暖的怀抱中,纵死无憾,下一刻,虚无缥缈的温暖却又渐渐远去,任由幸福流逝在指间,握不牢,抓不住的无力感让她心里一空,点点簇簇的痛在尚未褪尽的炽热甜蜜中滋生、扩散,那种无边无际的孤独失落,让她顿觉天崩地裂,光色尽失。

      “不,不要离开我,不要!”一声惊呼中,忆痕天旋地转地晃了晃,险些坠进面前的溪涧里,幸亏她及时反应过来,匆匆抓住右手边的一竿修竹才稳住了身形。

      就在这时,奇事发生了,被她紧握着的竹身中陡然迸出一缕强光,瞬间沿着她的掌心灌入体内,她只觉胸腔一热,随后,丹田之处也有某种力量突然苏醒了一般,呼应着渗进胸腔的那股力量,在四肢百骸间盘旋往复,汹涌澎湃起来。一时间过分充盈,似要涨裂躯体的强大气流让她痛苦不堪,可又不知如何是好,混乱间,她总算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顾不上散落一地的衣物,踉跄举步朝上官灵枢所住的茅舍奔去。

      挣扎着敲响门扉,在看到上官灵枢惊愕的脸时,忆痕只觉心里一松,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先生”便虚脱地栽倒下去,顷刻间失去了知觉。

      ☆ ☆ ☆ ☆ ☆

      “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凡人,是仙?刚才的反应,叫什么仙体觉醒,力量复苏?”

      再次经历了昏迷风波后醒来的忆痕听上官灵枢道出自己的“病因”,错愕良久后终于将信将疑地问了出来。

      以这个事实的惊悚程度来说,她如此反应已经称得上极其镇定了。欣赏地望着眼前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清秀静好、柔和纯粹地叫人看上一眼便觉心灵安适的脸庞,上官灵枢微笑道:“没错,其实,我把你救回家时就发现你不是普通人了,但那时你身体尚未痊愈,又失去了记忆,我怕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便决定暂时不告诉你。不过现在,我就是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见忆痕安静地听着,眼中惊异之色虽越来越浓但并没有方寸大乱,他便放心地说了下去:

      “你说的那棵会发光的竹子,很可能是你前世仙体的一部分,你现在的身体,是你投胎到了凡间后获得的肉身,也许是因为你之前身受重伤经历生死大劫,体内的仙魄有苏醒的迹象,与此处的原身产生感应才被吸引了过来,但你当时实在太过虚弱,异体合一的过程并未完成。方才,你又一次无意中靠近了前世的仙体,于是再次与它产生融合反应,现在,它的灵气和你体内的仙魄已经完全合一,不过你这一世的凡胎肉身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变,所以你目前还没有完全恢复仙身,只能算是个半仙。”

      原来她不仅不是人,也不是人形的仙,而是根竹子……呃,一位竹子仙。忆痕秀丽的眉心拧了拧,心绪有些凌乱,但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是因为体内有了仙气的缘故,她的感知力敏锐了许多,一旦被上官灵枢引导着开了窍,便开始隐约明白自己的某些直觉从何而来:“先生能看出这些,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吧。依我看,您是个修仙之士,依您的修为,该是足以得道飞升了,却不知为何困守在此地?”

      “呵呵,丫头好眼力!我就说你非池中之物,若我所料不差,你原来该是个高阶位的上仙,等你完全觉醒之日,便是重回天庭之时了,我这点半吊子的修为,与你如何能比?说什么飞升,简直是贻笑大方,还不如在此采药种花,闲散度日来得自在惬意。”

      上官灵枢笑得仿似漫不经心,但忆痕还是从他眼中读出了刻意掩饰的苦涩和忧伤。

      他果真是个有故事的人,明明可以得道飞升却宁愿独处山野做个江湖郎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看他如此神情,想必是有段刻骨铭心催人泪下的过往吧。眼下,她不愿勉强他揭开心底的伤疤,但她却暗暗下了决心,日后有机会定要与他倾心相谈,为他尽些心力。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个让她欣赏钦佩的性情中人,她不愿意看到他难受,如今的自己,该是有能力帮助他的。

      想到这里,忆痕也轻轻笑了:“说得好,但能采药种花,闲散度日,又何必营营役役求一个仙阶?我们还是不要理会什么仙不仙的问题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今晚我下厨做几个小菜,先生也把你珍藏多年的竹叶青酒贡献出来,我们对月小酌一番,就当是……嗯,庆祝我朝着找回自己的道路上迈进了一步,如何?”

      忆痕明净的目光、洒脱的话语让上官灵枢心底丝丝缕缕漫开的伤感渐渐淡去,眼底开始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丫头,你看着娴静温婉,这番豪气竟是愧煞世间男儿,能交到你这个妙友,我上官灵枢此生也算不枉了。好,就依你所言,我们今夜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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