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第一次恋爱》朱小璋

38、第三十七章

　　烤箱坏了，夕沫的心情又极其的差劲。她走出面包店，想一个人到外面走走。她走到了风木林林荫道。风木树的叶子在秋天，掉落的更加的厉害了。地面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叶子也没有人来清理。在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置了一块标示牌，上面详细描述了风木树的。而地面上一层厚厚叶子，就成了海边市，标志性的景观。
　　在林荫道中，已经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端着照相机，咔嚓的记录下，萧瑟的秋天。
　　相比起以前，风木林林荫道，现在添加了不少的生气。一些小孩，像是发现了宝贝，把它当成了一个游乐场，他们笑嘻嘻的打闹，从地上抓起风木树的叶子往小伙伴们身上扔。
　　夕沫慢慢的往前走。在这风木树林荫道中，仿佛处在了另一个世界。夕沫发觉自己在这里，才能安静的下来。她才能准确的思考一些问题。因为落帆而心烦的事情，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她以朋友的身份，呆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何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夕沫往前走，她看到一位老人，老人抬头默默注视着天空，准确的说来应该风木树的顶部，那块绿色盎然，生机勃勃的地方。
　　夕沫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面前，微笑的说，
　　“戴教授。”
　　戴教授脸上平静的看着夕沫，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春去秋来，夏天就是一个过渡，人也是一样，春去，秋来。落叶纷飞，终于尘土啊！来，小夕，坐，别站着，陪我说说话。”
　　夕沫在戴教授旁边坐下。她也学着戴教授的样子，抬头，望着绿色盎然的树顶。阳光刺眼的很，夕沫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望到树冠，是光，是激流四射的阳光。
　　“戴教授，您能给我讲那个还没讲完的故事吗？”
　　“呵呵。”戴教授干笑两声，扭头温和的道，“小夕，你记得，上次我们的故事讲到哪里来。”
　　“讲您和朱老师的事情被发现了。”
　　“哦！是啊！”戴教授又一次的抬头，望上自己顶头的天空，蓝天被树枝桠，撑得支离破碎。戴教授低下头，沉重叹了口气，时间一下就久远了。他说。
　　“如果时间倒退几十年，我绝对不会那样做。”
　　“我和敏霞的事情被同学告发后，给敏霞带来了，非常多的困扰。我和敏霞，很快成为了同学们的笑谈。班上最闹事的刘昌湖还经常在课堂上挖苦我和敏霞两个人，更多不实的消息从他的嘴巴里面冒出来。起初事情还算比较轻，但是经过有些恶意的煽风点火，以讹传讹，事情变得更加的离谱，可笑。有些爱恶意编造谎言的人说，我和敏霞在哪个晚上，哪个地方，做了什么事情。
　　我心中无比的痛苦，是我，正是我害的敏霞成了这样。与我相反的是，敏霞她依旧用她那善良温软的心，安慰着我。那时我们也都有十七八岁了，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模糊的摸到了萌动的边缘。
　　虽然敏霞不在意，可是我在意。我没有敏霞的背景，我的父亲也不是□□。我只是大山中，农民的儿子。我只能依靠着父亲从口粮中挤出的粮食，继续得以学业。
　　我渐渐的疏远敏霞。我也不再去，我们经常约会的地点。我把她借给我最后的一本书，还给了她。我甚至不再和她说半句话。我时刻感觉自己处在极度的危险的当中，我心中忐忑的害怕着明天或者后天，学校会把我退学。
　　我的疏远，敏霞也渐渐发觉了。在她找了我几次，无结果之后，她就再也不来找我。我上课时偷偷的看到她把一张纸撕扯成无数瓣。我甚至有一次，看到她偷偷的躲在，学校后面榕树下哭。她的眼圈经常红红的。她也不再来找我。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只是我再也不去，学校后面的那棵榕树下面。”
　　戴教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取下眼镜，用手擦了擦眼泪。
　　“我原本以为我和敏霞的事情，会随着我和敏霞的疏远，谣言也慢慢地的淡化。直到有一天，学校牛支书把我叫到办公室。给了我一张退学单。
　　牛支书冷冷的对我说，我的事情给学校带来了很大影响。我必须退学，学校不能让这样思想不正确的学生，留在学校里。我默然的填了退学单。
　　我脑袋空白的走出学校，在大街上转。我头痛欲裂的跑到学校的后山上。扑到泥土地上哭了起来，我把头埋在泥土中痛苦的哭着，我狠狠的锤着地。整个高中，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父亲的希望。我一直想着，等高中读完，我就不用出山，我就可以在学校里谋个老师的职位。况且我来到时候村里的书记，已经说了，等我高中毕业就安排到公社的小学里去教书。
　　当老师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当了老师我就不用像其他的农民一样一年四季在地里刨，一年四季饿着肚子，在山里捞那两个公分。只是这一切都消失了。我甚至能看到，父亲核桃脸上满脸失望的深情，听到乡亲们嘲笑的议论。
　　我干了什么事。
　　牛书记严厉的批评我，勾搭了，□□的女儿。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问题，这是严重的政治问题。
　　我在后山上一直坐着，坐到天黑，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我狠狠的抓了一把土。我不恨敏霞，我甚至还能记起她可爱的脸，和俏皮的笑容。我惆怅的站在山坡上，望着学校的灯火。我知道，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这里。我明天早上，就得背着我破旧的被褥，回到大山。
　　一直到半夜，我蹒跚的走下山。我走到山下，竟然吃惊的看到黑夜中站了一个人。是敏霞，是的，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敏霞。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我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的疼，她比以前瘦了。她眼中晶莹的泪水在打转。我们默然的站着，就这么互相的对视着。我看到她，我才明白，原来我是多么的想她。
　　但是又有什么用，明天我就要走了，离开这个让我寻梦的地方。钟国，我们聊聊好吗？敏霞低声叫着我名字。我点了点头往山头走去，敏霞跟在我的身后。我们在山上的石块上坐了下来。敏霞抱着双膝，坐在了我的身边。她说我都知道了。我惨然的笑了笑了，知道又能怎么样。敏霞沉默了，那晚我没有看敏霞的脸，但我知道她肯定在掉眼泪。我们沉默了很久，只是望着山下的县城。
　　直到风了吹了起来。她说。钟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她声音哽咽的说道。我的心像被锤子狠狠的砸了一锤。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忘记了我将要离开的事实。耳边全部是她的那句话。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为什么看到敏霞瘦下的身影，会是那么的心疼。是的。我知道我也爱上了她。但是我没勇气说出这句话。
　　我心中滴着血，可嘴角上依旧挂着笑容。□□的女儿，喜欢上了一个农民的儿子。叫人怎么相信。是的。如果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我不能接受，我明天就要回大山了。我明天就要走了。我那时在心中抱怨，为什么上天这么的残忍。我竟然不再为自己要离开而痛苦，我为我也爱上了敏霞而痛苦。
　　我听了敏霞的话，什么也没说。我趔趄的走下山坡，我的心像是被刀狠狠的割刮。我不能不承认，我也爱上了敏霞。是的。我爱上了敏霞。可笑的是，□□的女儿也爱上了我。我没管敏霞在身后哽咽的哭声，我也没管敏霞眼中晶莹打转的泪珠。
　　我回到了宿舍，一夜未眠。第二天，我早早的起床，收拾好了行李。我提着行李，低头快走出校园的时候。牛书记叫住了我。我得到了另一个消息。我不用走了。”
　　阴暗的林荫道中射进来很多阳光，整个风木林林荫道，顿时亮了起来。一束阳光恰好照射在戴教授的脸上，他的脸上满布了泪痕。他几缕花白的头发被风吹的飞起来，他一下好像老了好几岁。
　　夕沫眼中也噙着泪水，她只能抬起头，透过细密的枝桠，看着蓝蓝的天空。索性，天依旧那么蓝，那么纯净，那么高远。
　　戴教授哽咽自语道：“敏霞走了。她走了，他让我留了下来。”
　　夕沫完全被感动了。敏霞该是多么的爱戴教授，纵使她是□□的女儿，但是爱情没有身份，地位，没有高低，有的只是无私的奉献。爱是崇高的，也不是出芽的玫瑰花经不起暴风骤雨，它的伟大在于它没有生命，却比生命更加的伟大。
　　夕沫能说什么了，她已经明白了，爱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也不要什么证明。就像敏霞那样大胆，像敏霞那样单纯，说出来，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来。不要□□情的胆小鬼，也不要做精神枷锁的奴隶。
　　夕沫汹涌的激流闪电般的穿过全身，她昂起头，她激动的想要立刻跑到魏风面前，告诉他。她喜欢他。是的。她喜欢他。不管遇到什么。哪怕像敏霞那样的付出。
　　“那戴爷爷，您找过她吗？”
　　戴教授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眼泪猛地掉落下来，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敏霞，死了。她在第二年，就病死。”
　　夕沫盯着戴教授，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她终究没有把她要问的问出口。
　　她只是默默的陪着戴教授，和他一起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