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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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壹】
夜。
周防尊難得做了一次夢。——也不知道能否稱作為夢。
周圍黑暗像末日一樣寂靜，也並沒有風和其他的事物。但是他空無一物的世界裏忽然間搖曳起一團火。
藍色的火。
火光搖搖晃晃，試圖接近自己，但總隔著一段曖昧的距離。周防向它伸出手，明明看起來觸手可及，卻無法碰到它的任何一處哪怕是最細微的枝节。
…它在逃離。
很快，藍光弱下來了，在周防的視野中逐漸散開，如同拉的太近的攝影鏡頭。它緩緩拉長收縮，然後緊閉成一條細長的光線，瀕死。最終迅速消逝。
周防有一瞬間的愣怔，梦境里他沒有任何思想，但即刻便平和地意識到：那應該是自己閉上了眼睛，並不是藍光走遠。而他在复墮入黑暗的同時似乎隱約發現，這樣的場景，在四年前的同一時刻是完完全全地重現過。
的確如此，他想，實在是毫無二致。
虛空裏自己的眼睛不知是睜著還是閉著。不過那都無所謂吧，反正再沒什麼可以看見，眼睛於此僅僅是一件可笑的裝飾品罷了。
但是他沒由來地困惑著，覺得奇怪得很，為什麼自己可以把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記得清清楚楚。難道是自己不常做夢而且不太關注周圍瑣碎事情的緣故，所以這些特別的場景不經意間就留在了記憶中。
周防沒來得及思考太久，困意又開始席捲腦海，他疲倦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在一個已經結束了的夢境裏繼續一場好眠。正當他昏昏欲睡時，忽有一陣涼意包裹全身，像是初冬提早降臨，送來微弱的雪花氣息。
他聽見一個聲音說：周防尊。
熟悉的語調和音色。不，也許應該說過去曾非常熟悉。
周防尊。
过了一会儿，那個聲音繼續說著。
他感到煩躁，這聲音是誰來著？又與自己有什麼關聯？
——統統想不起來。困倦的感覺如同水草一樣纏繞住他的手腳。他揮一揮手並不能掙脫開，也就不再掙扎，本能地轉向那個聲音的反方，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喃喃道：是誰…。
他背後有那麼一陣子沉默著，這讓他感受到短暫的寧靜。但隨後就聽見一句滿滿帶著嘲諷笑意的話語：
怎麼，野蠻人…？至少該把旧友的名字記住不是麼？
高傲的語氣。
絲毫不留情面的刻薄用詞。
周防的腦海裏掠過一個名字，他皺了皺眉。大抵知道那個自負的傢伙是誰了。不過，只憑一句話就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他想他們還真是熟悉的過分了。
畢竟分別了不算短的那麼幾年，他的模樣多多少少被打上了過去的烙印，周防卻可以清晰的回想起關於他的一切事情，包括細節。任何一個細節。而且，說不定他也一樣。周防笑了起來，雖然那傢伙傲慢無禮這一點和往常一樣令人火大，其實自己心裏並不想讓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失望。
他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但似乎沒有看見自己想像中的那張面容。
一瞬間他甚至還錯覺是掉入了另一個夢境裏。
——他看見了一種刺眼的、藍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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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風雨交錯的夜晚。這一點，周防尊自從夜雨颯颯地吹進窗裏來的時候就大概預料到了。
對面的人一襲藍衣——還帶著剛剛烘乾的痕跡。他坐在和周防相鄰的位置上，正閉著眼悠閒地喝一杯酒。
這個酒吧不同於那些魚龍混雜的場所，除了偶爾有老舊的收音機斷斷續續地播放著古音樂——不過那也權當是沙啞的顧自呢喃——安靜的就像死去一樣。也沒有樂隊，鮮花和歡呼。僅剩為數不多的幾個客戶，或是蜷縮在店鋪的一隅，窗外除了夜空只能看得見工地上被遺棄的荒涼破敗。
酒精的味道今天或多或少有些刺鼻了。周防皺眉想，屋子頂端的繞射燈光一圈圈地掃過他的視線，把那人的面容照的像光圈一樣恍恍惚惚，游離於時間之外。周防倒是更加願意周圍響起一些什麼音樂來，最好是rock之類的，否則在一切都死寂的情況下，他會覺得面前的人不像真實存在的東西。
雨還在下。細小但清晰的聲響，傳入耳朵，感覺如同是有種冰冷的液體貼著自己的骨骼，黏腻而缓慢地游走，让他全身都难耐地泛著惡寒。这實在叫人不快。
“喂，”周防喊他，他慢悠悠地转过脸来。“要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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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那束藍色的光。
一陣漫長的靜寂裏，兩個人隱匿在暗處的目光心照不宣地交融在一起，爾後又不約而同地無聲笑了起來。
周防支著身子靠在床頭，漫不經心地开口：“——你大概是找到我了。”
“可以這麼說。”
他聽見對方帶著笑意的回答，忍不住也笑著輕輕哼了一聲。
“午夜當別人休息的時候，不打招呼就闖進來，你有好好執行經常在我耳邊聒噪的禮儀麼？”
“還是說——你有偷看男人睡姿的癖好。”
“嘖。收起你的刻薄話吧，吠舞羅的周防尊。”對方不滿地回答，“要說禮數，那還真是抱歉——對一個連這兩字都不會寫的野蠻人使用它們，是不是顯得太浪費了呢。”
“你也省省。”周防懶得反唇相譏，倒是見來客沒有離去的意思，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道：“總之，你來是想做什麼？”
結果對方略一沉吟卻答非所問：“你這裡有暖風機麼？”
“應該有…？你要幹嘛。”
“我来的时候並不知道會下雨。衣服淋濕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夜雨恰好簌簌地從敞開的窗外落進房間裏來，微涼的風裹挾著寒意，輕輕掀起他仍未幹透的衣角。
周防眯起眼睛打量這個男人，是多了幾分肅穆的感覺，鏡片之後凜冽的目光更甚於從前，他此刻的表情是克制而優雅的禁欲模樣，無端讓人想要匍匐於他的壓迫之下，只为目睹他充滿病態美的苍白皮膚。
大概是，黑夜的王。
“還真沒想到你也會有這般狼狽的時候。別動，我先好好欣賞一下。——對了，你那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群青色的標準制服，下擺寬大，領口至腰身，全部嚴絲合縫地扣著，腰帶鬆鬆束唬蠢粘鏊w細的腰身。以及，腰間一把細長的劍，安穩地垂在身側，目前還是無法想像出鞘時的光景。
合腳的長靴，點地時悄無聲息，安靜地來去如同月光下的鬼魅，然而因為其主人的緣故，他的背影看起來更像一隻孤倔的貓。
貓。
好比喻。他幾乎為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而笑出聲來，面容上卻絲毫不泛漣漪。
優雅而神秘的生物。于深夜出沒。迅疾而詭秘地咬斷獵物的喉嚨，用以祭奠亡靈。
“我來此處並不是單單為了尋你。我還想對你說明一些事。”
他依然這樣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完全不知道周防在想些什麼，但還是能夠看到眼裏那一點點狡黠的光，爾後他權當不在意的樣子伸手推了推眼鏡，鏡片上有水珠開始零碎地反射光澤——不過，現在明明看不見月光。
周防閉上眼睛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那你就說，別啰嗦。”
“…在那之前先麻煩赤之王提供一台還能夠使用的暖風機。想必你也不希望雨水弄濕你的地毯。”
聽到某個詞語的周防尊眉毛挑了挑，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還是乖乖地起身走到浴室裏翻找對方要求的物品。
而依然立於黑暗之中的人身形巋然不動，只是上揚唇角挑起一個微笑，滿目涼薄。風雨不知疲倦地在他身後翻湧，潮濕空氣鼓動起房間裏細小的塵埃久久無法沉寂，還未闭合的窗戶擊打著牆壁，發出輕輕的，喟歎般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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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