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贞明与绥子 ...
-
(1)
年方9岁就称帝的贞明,却在17岁的青春少年时退位。说起这位阳成天皇,是个典型的暴君,他在做太子的时候就斗鸡走马,放荡不羁。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贞明正在宫中的庭院里驯马。庭院里的樱树和枫树上缠绕着绿色的藤蔓,树下挤着一丛丛银钱花,蝴蝶花,百代草,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粉色的樱花花瓣和浅紫的紫藤花瓣随风飘落在回廊上,让人都不忍心踩上去。
“上……上皇陛下,请……请当心点啊。”护卫们十分担心这位行为有些荒唐的太上天皇。
贞明却不以为然,霸气而张狂的专注着自己喜欢的事,在他的自我认知里,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立马兑现不可。这个年轻的男子,浑身似乎散发着太阳般闪耀的光芒。
“就是脾性略显刚烈,有些难以驾驭,但也不过如此嘛!”贞明不屑的说道。
但是他的这种举动却吓坏了宫中的侍女,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出什么事了?”
“啊,是内亲王大人。”侍女们纷纷行礼后退。来者正是绥子内亲王。
“喂!绥子!”贞明冲着绥子得意的笑道:“如何,是匹好马吧?!再刚烈的马,遇到我贞明大人,也一定会乖乖投降的!哈哈哈哈”他笑的一脸灿烂,似乎想从眼下的这名少女口中听到些许赞美之词。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她的看法。
但是,结果却出人意料。体态娇小的少女愣了一会,然后温柔的笑道:“恭迎大驾,贞明殿下,一起赏用些点心之类的如何?一路御马而来,想必您也累了吧?”
“哈?”他有些小小的失望,她也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畏惧着他吗?实在是叫人恼火!他心里如是想着。
他盯着她不变的笑颜看个半响,忽然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总是一脸憨笑,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般德行吧?!
他开始陷入漫长的回忆……
(2)
那是同样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刚刚登基的贞明还只是顽劣的孩子,他在走廊里一边踢着球一边抱怨着,对成了天皇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满,一个用力的脚球不小心打偏了,弹进了屋子里。而此时,屋子里传来了女孩儿的哭声,他慌张不已,赶紧跑向屋内打探详情。
他的中将——在原业平,闻声也赶来这里,“内亲王大人,出了什么事么?”业平对着当时的内亲王询问道。
内亲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面前英俊挺拔的男子,回答道:“啊,是中将大人,不必担心。”
事实上是贞明妹妹的玩偶被突如其来的球给打翻在地,坏掉了,小公主非常伤心,抑制不住的埋头哭泣。这被坐在一旁的小绥子看在眼里,她不急不忙的拾起被撞断在地的玩偶脑袋,把它们又从新组装在了一起,然后递给公主安慰道:“给,殿下,修好了哦。”
“啊,谢谢!”小公主开心的道谢。
这一切,都被悄悄进来捡球的贞明撞见,为了避免尴尬,他想,得赶紧把球收起来才行!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到球边,正准备拾起来的时候,却抓了个空,他很惊讶。原来,先一步把球捡起来的是刚刚那个爱笑的女孩。此时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打量着自己,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为情。只见绥子轻轻的把球递给他,然后又傻傻笑了笑。说不出为什么,他的心底有一丝轻微的触动。但是骄傲的贞明大人必须要快点压制住这份说不出的情感才行,这份矛盾的心情让他觉得真是抓狂不已。
回去的路上,他的老师——中将大人提醒他道:“殿下,已经多次劝诫过不要在室内玩蹴鞠了。”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有认真听中将对他说的话,而是低声问道:“是谁?”
中将大人有些郁闷不解:“什么?”
贞明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继续问道:“刚才那个傻笑的女人!”
“啊,您说的是源绥子大人吧?她时常会前来皇宫陪公主玩。”中将有些纳闷,殿下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女人了?又看了一眼有些闷闷不乐的贞明打趣道:“怎么样?十分可爱吧?”
听到这里,贞明瞬间羞红了脸反驳道:“哪……哪里可爱了?”但是他的脑海中又飞快的闪过绥子的脸,他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连连摆手道:“丑死了,丑八怪!”
(3)
在那之后的又一天,贞明来到母亲的寝宫探望,正巧碰到了绥子和妹妹也在母亲的宫殿里。
母亲看到贞明,优雅的笑道:“啊,贞明,你也来一起玩吧!”
绥子看到贞明,害羞的低头行礼。
但是贞明却一口拒绝了“不要!”他当时想,这个爱傻笑的丫头也在这里,真是讨厌,奇怪,自己的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觉得很不是滋味。他真的很不想见到这个女孩,很不想!
(4)
又有一次,贞明一个人在院子里蹴鞠,就在此时,他看到了绥子向他走来,由于看的太过入神,一不留神就摔倒在地,他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居然在这个讨厌的女人面前出丑。真是不可原谅!
绥子缓缓前来,礼貌的问候道:“早安,贞明大人!”
贞明尴尬极了,极为气愤,冲着绥子怒吼道:“快走开!立刻从我的面前消失!”
可是说出来又马上觉得后悔,一想到她可能会因此讨厌自己,他就更加恼火。
随后的几天,只要是在宫里不小心遇到绥子,他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刻意回避心里的悸动。
而这些,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老师——中将大人。
(5)
“火大,真叫人火大!好想给她点教训!”不务正业的贞明根本没有闲工夫看书,这让中将大人颇为无奈!不禁摇摇头道:“那么,天皇大人,我教您作和歌吧?”
贞明抬头看向中将,十分不解:“什么?为什么要学和歌?我是在说要给她点教训啊?”
“天皇大人,和歌是……”
他不耐烦的捂住耳朵嚷嚷:“我讨厌和歌啊啊啊啊啊啊。”
中将见状叹了口气道:“哎呀,今天在下就此告退吧”说罢就准备站起来离开。
“等等,旅行的见闻,你讲旅行的见闻,本王倒愿意听听。”
“那就讲讲在下在去关东时的故事吧……”
于是,中将大人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就是筑波山,有两座山峰,西为男体山,东为女体山。”中将轻轻的在贞明的耳边诉说。
贞明听的入迷,不禁感叹道:“哎,好棒啊!”他开始YY道:“是不是长的像男人和女人的**这个样子啊” 。
“呃,长的应该更像山一点。”
贞明叹了口气瘪瘪嘴道:“什么啊,真无聊!”
“不,很有趣哦!”中将徐徐教导:“这座山里从前就有很棒的庆典”
“庆典?”似乎开始有点意思了,贞明打起精神聆听。
“歌中曾经讲过,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歌唱跳舞,任心性行事,那一天山神允许人们,忘记一切,自由的恋爱。两座山峰间流淌着男女之川,最终与其他川流聚集。奔向大海。简直就像是筑波山诞生的模糊爱恋。最后孕育出了强烈的爱一样。”他颇为深意的看了一眼贞明。
贞明挠了挠耳朵瞥了一眼中将道:“你还真是把什么都和爱呀恋呀什么的扯上关系呐!太无趣了。”
中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现在的你,还不会明白!”
贞明拍开他的手反驳道:“什么啊?真是让人生怒的说法呢。”
中将笑而不语。
(6)
一天夜里,贞明被青蛙的叫声吵的难以入眠,于是走到池边想看个究竟“真是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吵的青蛙!根本让人无法入睡啊!”但是在前方不远处坐着一个很熟悉的女孩,定睛一看。原来又是绥子,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大半夜的,她怎么会在这里?
“喂!”他上前一步冷冷的打招呼。
绥子看到贞明的到来,很是高兴,这个天皇虽然看起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其实心里也有温柔的一面吧?她这么想着,低头行礼:“晚上好,贞明殿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他很疑惑。
“我是过来给公主送些东西,不知不觉就晚了,所以决定在这留宿一晚。”她小声的回答。
听到这里他又开始恼怒了,出言讽刺道:“是假装为侍奉后宫的女官么?”这个笨女人,居然为了这种事准备坐在这里一夜么?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吗?真是让人莫名的火大!
“啊,不是。”她有些窘迫。在贞明大人眼中她是这样的人么?她有些失落。
“这么晚了一个人的话,会有鬼怪出来的哦!”他做了个鬼脸恐吓她。真是的,真不知道这个丫头脑子里装着些什么。
可一看到绥子毫无反应的面孔,又觉得有些火大,插腰指责道:“什么嘛?真是个无趣的家伙!像你这样头脑不灵光的人,会影响后宫身价的!明天一早赶紧回家去吧!”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她的身体,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遵命。”
“那,你在这做什么呢?”
“嗯?”
“深更半夜,你自己在这做什么呢?”
绥子笑了笑,转过脸看向池子,温柔的说道:“因为青蛙的声音很愉快,所以到附近来听一下。”
“啊?除了吵还有别的么?”他觉得他有些混乱了,因为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丫头的奇怪想法。
“很吵么?”绥子紧张的看向贞明喃喃的说道:“那个,但是请殿下原谅它们吧”
“嗯?”他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想听听这个丫头又有什么说辞。
只见她一脸愉悦的神色,美丽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柔和诱人。绥子的话语轻轻响起:“青蛙较之人的生命要更短暂,所以现在才在尽全力的歌唱”她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夏天一到,最好听的就是蝉的叫声,一想到这么微小的生命还在拼命的努力”她看向他笑的甜蜜:“就觉得自己也应该好好努力了。”
他看着她可爱陶醉的模样,居然有片刻失神,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被这个丫头简单的几句话就变得心神不灵,这真是太反常了,太不像他了!不行,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要离这个丫头远一点才行,越远越好。于是他哼了一声,生气的离去,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这让绥子觉得真是莫名其妙,不禁感叹:贞明殿下,真是一个善变的人啊!她向那个萧条的背影行礼送别。“晚安,贞明殿下。”
(7)
第二天一早,贞明就找来中将业平询问消除青蛙的办法。
“是说消灭青蛙的方法么?”中将有些好奇,这个顽劣的天皇又想做什么荒唐的事情了么?
“是的,快告诉我。”显然,贞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嗯,这样啊?”中将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道:“用放养蛇怎么样呢?”
“蛇?”
“是的,因为蛇是吃青蛙的。”
他不解道:“蛇没有手是怎么吃的呢?”他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整个吞下去。”
“整个……吞下去?听起来真叫人不可思议。”他有些小小的兴奋,似乎挺有趣的嘛。
“是的,之后蛇的肚子就像快要撑破一样。很有意思哦”
“原来如此,貌似很有趣哦,谢了,中将。”说罢急急的走掉了。
“能帮上忙最好了。”业平有些纳闷和不解。
(8)
大约是太阳刚落山,月亮还没升起之时,“啊……”一声尖叫声响彻整个后宫庭院,侍卫们纷纷赶来一探究竟,这名宫女指着池塘边不远处的草地处惊恐的说道:“有,有蛇!”
侍卫们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啊?从哪来的这么多蛇?”
“快点把它们赶出去!”宫女们彻底乱了阵脚。
“要怎么赶出去啊?”
“用什么把它们抓住吧”
中将大人此时也感到了现场,面对这种慌乱的情况,他想到了贞明,一定是贞明的恶作剧!
正这么思索着,走廊一处的台阶上忽然传来了清脆的叫声:“呀!不要,不要啊!”
是绥子,绥子害怕的一边后退一边求饶。
贞明看到以往无论何时都一脸笑容的女孩此时露出了从未见过的表情,更加玩味的逗弄她,手中握着蛇头向她逼近邪恶的笑道:“你躲什么啊?就算想躲也没用的。”
他继续恶趣味的调戏着:“你说的一直努力的朋友全身都在抖哦,它已经不再唱歌了,它在哭哦。快救救它吧,快啊,快啊!”
绥子捂脸痛哭,这个贞明,真是太可恶了!太过分了!
“什么勤能补拙啊,你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垂头丧气不好么?”他越说越过分,但是实际上他的心中早已被烦躁所取代,他不能自已,他很矛盾,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站在一旁的中将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拉住贞明阻止:“殿下,请您适可而止吧!会被讨厌的。”
“那又怎么样?反正她看我我也……”不在乎,他虽想这么说出口,但是他知道他并不是不在乎,他是太在乎,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引起她注意,是的,从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就一直睡不着,他想着她,想着她可爱温暖的模样,想着她活泼轻快地话语。他只是,不擅于表达。
“讨厌!”绥子大声的宣泄道:“讨厌!贞明殿下最讨厌了!”
贞明瞪大眼睛看着绥子,久久不能言语,天啊,他都做了些什么?这样的绥子,让他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了。
“看吧,正如我所说。”中将业平无奈的叹道。
“我,我也……”贞明憋红了脸怒道:“最讨厌你了!”最后他还把蛇仍向绥子大吼:“活该,丑八怪,丑八怪,超级丑八怪!”这个女人居然说出讨厌我,这怎么可以,一向骄傲乖僻的天皇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让自己中意的女孩更加讨厌了自己。
(9)
寝宫内,一脸疲惫的贞明单手撑起脸,听着业平的唠叨:“真是的,早知道主上是准备恶作剧的话,微臣就不该出此下策。”
“少罗嗦,我只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贞明瘪瘪嘴不满的说道。谁叫那个丫头那么叫人火大。
“您也该体谅收拾残局的下人们的苦衷。”业平教导道。
“切,关我何事,反正尽是一群嫌我麻烦的家伙们!”贞明别过头不屑的嘟囔。
业平感到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眼前的这位天皇开始有这种认识了呢?“谁也不曾这样想过。”他安慰道。
“少骗我了,这点事我心里有数。谁当皇帝都可以对吧?”他继续分析道:“只因大人们想为所欲为。才会把我这个孩子扶上位,既然如此,我也要为所欲为!给那些因为我是孩子就愚弄我的人一点厉害瞧瞧。”他很清楚,他自己所处的地位,他只是政治的牺牲品而已,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正因为看的太过透彻,他才放任自己胡作非为,可恶,越是这样他越是讨厌自己啊!
“对了中将,下次教我剑术吧。”他提示道:“那个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中将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今后不再讲旅行的故事。改为督促您学习和歌吧!”
啊咧?他没有听错吧?又是讨厌的和歌?他才不要学呢!他急促道:“喂喂,中将,你傻了吗?我没说和歌,我要学剑!你耳朵不好使了吗?”
“非也,主上。”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而是十分笃定的看着贞明“像您这样的淘气鬼,更需要学习和歌。”
“我才不是淘气鬼,和歌无聊死了。”真是的,让他整天面对那样无趣的东西,干脆杀了他吧。起身转头就走。
业平急急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主上,请留步。”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中将,想听听看他有什么理由。
“我不可能一直服侍您”业平低声说道。
贞明觉得有些吃惊:“中将,你要辞官么?”
“不,只要主上不让微臣告老还乡,微臣愿一直侍奉左右。”
“我不会说这种话。”
“只不过,不知道微臣能否活到您长大成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与无奈“所以想用剩下不多的时日,为您留下些什么。来,请您坐好。”
中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他缓缓的坐回榻榻米上,是不是他这么做了,中将就不会离开他了?
“和歌是一种美妙的文体。”业平拿起一本书继续说道:“能直抒胸臆的表现自己的情感。要问为什么,这是因为有退路。”
“退路?”
“是的。”他举例说明:“比如说,组织起脸红心跳的话语向女性表白,若遭对方拒绝,空余羞耻和悲愤,岂不是大受打击?”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贞明一眼:“不过若写成和歌,则还有开脱的借口,称自己只是在诵咏恋歌而已。”
“哈?”他瞟了中将一眼道:“那不是死鸭子嘴硬么?”
业平不以为然,摇摇食指道:“倘若作品尚佳,或许还能流芳百世。相当划得来!”
“而且还小气。”贞明吐了口气,扣着耳朵喃喃道:“和歌什么的,实在太无聊了,白听了你一段废话。”
“正因是无聊之物,才有其好处。”
贞明看向他。听他闭上眼继续说道:“正因无谓,才能坦然的道出平日难以启齿之事。诵咏和歌时,人能摆脱束缚”他突然睁开眼深深的看向贞明道:“重获自由,变得坦率。”
“哈?”为什么他完全听不懂呢?贞明呆住了。
“如何?不正适合淘气鬼么?”
他别开脸别扭道:“都说了我不是淘气鬼。”
这个小鬼,还真是不够坦率!中将笑而不语。
(10)
之后过去不到一年。业平已非此世之人。得知这一消息的贞明,跑来向母亲哭诉:“中将他……业平他死掉了!”
他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不已。生平第一次,他为了一个人留下了眼泪。那个人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长辈。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是吗?今后会觉得寂寞吧?”母亲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他继续哽咽:“真是的,亏我那么喜欢他呢……”真心实意地关心他,正视真实一面的他的人,除母后之外,就只有业平一人……
(11)
业平去世后,他和周遭相处的越发不顺,他变得更加暴躁恶劣。然后母后的兄长,太政大臣藤原基经做出了决断。17岁时,他被迫退位,时康亲王登基。,且降为臣籍的儿子源定省成了继位的皇太子。为了避免定省与他起冲突,周围大臣一致推荐将定省的妹妹许配给他,而定省的妹妹,就是那个绥子!可怜的绥子,为了兄长,为了国家,被迫必须将躯体献给她厌恶的男人……
“真叫人惋惜,被迫嫁给厌恶的男人感谢如何啊?愚笨的青蛙女!”他出言挑衅道。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么?她应该不会忘记当初他是怎么欺负侮辱她的吧?既然这样,为何要答应大人们的要求,他越想越气,气这个没有主见的笨女人,只知道一味妥协。不想嫁就不要嫁给他啊,现在这样,算什么嘛?
绥子轻笑起来:“原来您还记得我?”她起身与他对视:“我虽愚笨,但不忘努力,今后还望您多多关照。
她依然是个张嘴说话只会惹他不爽的女人,贞明如是想着。
(12)
一阵晚风吹散了乌云,月亮像突然扯下面纱似的露出她的脸。皎洁而巨大的满月悬在他们居室的上方。
绥子静静的坐在门口,仰望着天空,喃喃道:“贞明大人,您看明月是如此的皎洁美丽。”
她回过头来,一脸温柔的注视着背对着她的贞明:“恭迎您今晚莅临寒舍。”
“有个说不通的啰嗦家伙逼着我到这里来而已。”他单手撑着脑袋无可奈何道。是谁在他驯马的时候跑来打扰他来着?还不是眼前的这个叫人不爽的女人?!
“我要睡觉了!”他不愿搭理她。
绥子一脸笑容:“您辛苦了,这就为您准备御帐台供您歇息。”
真是叫人火大,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这样一脸傻笑,好像对于这场毫无意义的婚姻压根不放在心上,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绥子”他一定要和她说清楚“你去找个情人吧!”。
“哎?”绥子有些纳闷。
“还是说你已经有了?看你总是一脸憨笑没什么烦恼的模样。”他继续出言试探:“有人肯听你发牢骚么?”
“您这是什么意思?”绥子心底一沉,贞明大人今晚有些奇怪呢?。
“我在为你担心呢?下嫁给我这种粗暴之人,人生就此结束,未免太过悲哀。”他开始自我嘲讽:“我无动于衷,想必你也欲求不满吧?去外面肆意发泄一番吧,我不介意。”至于我,反正你听说的也尽是些流言蜚语吧?难以驾驭,便痛快舍弃之,逼迫年轻帝王退位,倒也干脆利落,谁也不愿正视我真实的一面,你也是如此吧,绥子?他歪着头悲哀的想着:算了,算了,都无所谓了。
“……没想到您居然会怂恿我出墙。”绥子有些生气,这像是一向桀骜不驯的贞明大人会说出的话么?
“什么意思?考虑到你今后,我才费这一番苦心。”他突然端坐起身一脸正色道:“我可不是出于喜欢,才与你结婚,你也一样吧?彼此彼此,此乃人之常情,你尽管随意。即使周遭皆如此,我也不认为自己大可效仿之”他装的一脸无谓道:“嘿!可你也像平凡女子般热恋一场吧?”
“是的”绥子露出坦然的神色道:“与您相恋!”。
贞明极为震惊:“你不是讨厌我么?”
“是,的确谈不上喜欢。”绥子轻轻闭上眼睛缓缓的开口:“然而,既然结为连理,我只能有所觉悟,与您相恋。若以政治联姻所逼为由,求做那一支出墙红杏,也只是逃避现实而已。”她的话在空旷的房间回荡着,像一句魔音一样钻进了他的心底:“我并不想逃离眼前的伴侣,情愿努力喜欢上此人。”她居然说愿意努力喜欢上他?这是真的么?他有些难以置信,心里仿佛有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正慢慢扬起翅膀,一股澄澈的融雪之水悄然流淌而至,无法言说的温柔像春日的落花一般飞满了心底的每个角落。
“从刚才起,贞明大人为何如此出言试探?”她生气的倾向他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的脸颊忿忿不平道:“真是让人不悦!我明白您饱受中伤,满腹狐疑。还请您适可而止,勿耍小家子气!”
“小家子?”他愣住。
“请您听好,贞明大人,我绝不会背弃您!”她改为温柔的抚摸他的脸“唯有这一点,请您务必铭记于心!”
(13)
第二天回去的路上,贞明反复思考着业平曾说过的话:能坦率的道出平日难以启齿之事,诵咏和歌时,人能摆脱束缚,重获自由,变得坦率。
对了,他忽然灵机一动,吩咐下人道:“笔墨伺候,我欲撰文。”
筑波峰下水,交融似银龙;多少相思情,投身巨渊中。
水无乃川从筑波山的顶峰飞泻直下,日夜不停、激振荡漾,正如贞明心中的恋情,山下那一汪深邃的潭水,不就是这倾诉不尽的恋情所积蓄起来的吗?用「渊」来比喻「恋」,两者在“深”上有着共通之处,贞明并没有提到“深”,但却能让人感到“深”,这确实是个绝妙的比喻。
这首深情而奔放的情诗送给绥子内亲王,想必内亲王殿下一定是非常感动。
似有似无的情意日积月累,如今的你是如此惹人怜爱……
收到信的绥子看到这里感动的流下泪。侍女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内亲王大人,上皇大人又对您说了什么怪异的话了么?”
绥子嘴角微扬:“不,他罕见的赠予我坦率的心声,令我大吃一惊呢。”
(14)
晚上贞明又来到绥子府邸,绥子欢喜的扑到他面前强吻了他。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没发烧吧你?”
“感谢您今晨赠予我的美妙和歌。”她看着他,似乎要看到灵魂深处:“我非常高兴!”
“那,那,那是……”他开始语无伦次的打着哈哈:“那是社交辞令,别当真啊,丑八怪!”
“您说谎,我懂贞明大人的心。”
“你懂什么?你懂才怪呢?”他依然不那么坦率呢。
不过绥子觉得这样的贞明大人,最可爱了!她大声的宣告道:“好,那今后就让我们慢慢地彼此加深了解吧!”
这一刻,他卸下了他伪装的面具,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她,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时光,真是——很美。
完~~
这个故事就到此结束了,名为【三代实录】的文献中,详细讲述了阳成院被迫退位的经纬前后,以此为据的诸多史料将其描述为怙恶不悛的暴君,一方面,由他诵咏的【筑波峰下】的和歌,却直率的传达了不经意积累的对恋人的情意。暴君阳成院,歌人阳成院,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阳成院?遗憾的是真相早已无从知晓,若不是他直抒胸臆的向绥子传递真情,或许我们仍将一无所知。仅存的这一首,也是他唯一的一首和歌。超越时空,化作传给后人的话语。没准你发给珍爱之人的信息,也能成为传递给未来之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