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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四十六 ...

  •   第四十六章

      匆匆十日,并不难熬,倘若不是她在手机上设置了备忘录,恐怕真要被这种“吃——睡——吃——睡”的生活节奏磨练的远离凡尘。
      贺云书约她在西二环一家很有名气的茶屋见面,离她现在住的地方是有一段距离,桑总经理的日程表里并没有寒假一说,是以,在睦冬说自己可能要拿着谷哥地图才能摸过去的时候,电话那边爽快的表示,可以开车接她过去。
      而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愉快的应承下来,而是在想,为什么,这个穿越来的唐宋先民居然会驾驶机动车这种高端的技艺。
      “喂?你在听么。”
      “哦,在的,好的学长,我在学校北门那边等你。”

      出门之前,她估摸了下贺云书管自己饭的概率,很有信心的对桑珣请来专门照顾她三餐的刘阿姨说:“阿姨,你中午给自己弄点吃的就成,不用给我留了。”
      然后只过了几个小时,她就给自己这句随口一说悔青了肠子。

      皇城之内,寸土寸金,而这家茶馆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自家茶叶有多好喝名贵,而是,这不知有什么后台撑腰的钉子户业主,居然在周围的林立高楼之间,留下来这一栋颤颤巍巍的二层小楼,装潢也不甚精致,整个建筑灰不溜秋,且卖的是,最廉价的大叶子茶水。好在,这家的说书先生——专业一点的称呼是璃夫子——作为京中一景,吸引了无数来来往往的背包客,他们都很喜欢自诩风流的去听一两段老先生讲的小黄书,末了还言之凿凿的评价说:“淫而不荡,荡而不淫,讲的甚好,讲的甚好。”
      沈睦冬自然对此等妙处心驰已久,奈何,懒得出门是硬伤。她因此对今次这趟茶馆之行很是期待。
      但今天两人来的忒不凑巧。一张写的歪歪扭扭的卫生纸(你没看错,就是卫生纸)随意的糊在擦得马马虎虎的玻璃门上,上面几行大字言简意赅:“家里死人了,歇业几天,散散晦气。提醒诸位茶客行路多加提防,别被撞死。”
      睦冬对最后那几个字里表现出的王霸之气深以为然,私心里以为,这老板定是个极有魄力的人了。

      “换个地方吧,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啊……”她晃晃脑袋在周围环视一圈,突然被一家咖啡店门口穿着女仆装晾大腿的服务生镇住了,目光一时有些难以自拔,“有了,就那里吧,我要去问问她是不是穿了肉色保暖裤来的。”
      贺云书轻浅一笑,居然自顾自跟上了她的脑回路,只说:“嗯,你的想法,倒是正合我意。”

      因是工作日,所以来往消闲喝咖啡的人倒是不多,否则那妹子也不用大冷天的跟寒风里招摇了。
      两人落座后拿着menu翻了有十分钟,都十分惆怅。按照贺云书的话来说,他是从来不喝这些洋玩意的,而睦冬则因为肚子里的小朋友,对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好吃都只能望洋兴叹。
      但最后架不住刚才还在寒风里那妹子瑟瑟发抖的小眼神,要了一客提拉米苏,又很程又青的说了句“Double Mocha”。
      点单的妹子直接反问说:“啥?”
      睦冬朝她眨眨眼,意思是说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是个啥,但是我很高深莫测,我不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就这样看着你,你猜就好了。
      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贺云书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把自己刚刚度娘出的东西转述给她俩:“也就是添加两分浓缩咖啡汁的摩卡,不过……”他目光一转,这次是专门对着服务生说的了,“你不用管她,该怎么调怎么调,上普通的就好了。”
      装逼失败的沈睦冬于是陷入了新一轮的郁闷之中。

      东西上桌有些慢,贺云书也不习惯一直枯坐着等待,略一思索,便先行提起了正事。
      “那老头子让我今天把这个交给你,说是这东西,年前知道多会闹心。或者,你放下这一段,不看也罢。”贺云书掂了掂手里的信封,很是玩味的看她一眼,“原话即是如此。多说一句,老人家既然如此说了,你不妨听他一言。”
      睦冬愣在那儿缓了会,才将那薄薄的一枚信封接去,因为他刚才的话,又或者因为这事情本身,情绪不是很好:“你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没。”他回答的很干脆。
      “那学长还是不要挂心了,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原本用来聊天扯淡的情绪全被这样的“意外之喜”打的支离破碎,即便这场会面才刚刚开始,她也甚至连告别都忘记,就从这间咖啡屋仓惶退场。

      桑珣说西饼屋加工糕点时会使用起酥油,咖啡添加成分中含有植脂末,哦,咖啡因还会影响小朋友的发育,搞不好对自己的睡眠还会产生影响。
      她一路掰着指头列举自己要从那家店的各种理由,最后总结下来,今天的这次约见,真是个傻透了的提议。

      在出租车上的一路她都心神不宁,紧紧攥着手机生怕再一次落下,紧紧拽着背包带子害怕里面的东西得而复失,但她,却连打开其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找不出来。

      神志恍惚的回到住处,房间里安静的根本不像有人烟的样子,喊了几声刘阿姨也没人应,她舒了口气,有些虚脱的靠在了门板上。摸摸索索的拿出了包里的东西。
      手中的信封,根本拿捏不出厚度,轻薄的好似一捏就会破碎。她先是迎着窗口的日光看了看,里面是规规矩矩的几页纸折在一起,完全找不出什么蹊跷的地方,字迹也被外层全然遮住,难以窥探。
      她最终,还是用有点颤抖的手指,撕开了封口。

      一张出生证明,一张收养证明,都是复印件。此外无他。
      出生证上的年月日与自己现在的生日相同,然而,父母那两栏里,却只有两字,“不详”。
      她又展开那份收养证明,收养人那儿,赫然是自己的父亲——不,现在要说养父了——那她曾临摹过无数次的签名,范临远。

      记忆中,是有过很多幸福的时刻的。
      第一次穿花裙子的时候,第一次被老师表扬的时候,第一次做出一道成功的番茄炒蛋的时候,又或者,桑珣第一次对自己说“我爱你”的时候。但几乎这些所有,都不抵她回忆里七岁那年的分毫。
      那时父亲还没去世,南霜的腿也没有被摔坏,那一对小姐妹周末的时候会陪外婆去临水的茶楼,分吃一盘酥糖,听同一出黄梅戏或是苏州评弹。傍晚时分,父亲会骑着自行车来接她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听他讲从不重复的故事,那段回家的路上,笑声从未停歇。
      但那样一段过去式,却比想象中的还要遥远。

      那个曾经予她无限关爱的男人,在睦冬八岁时突然离世,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信息被一层层剥离到两个孩子这里,只剩下最为苍白和直接的言辞。她还记的那是自己第一次接触死亡,尚且不太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而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是南霜始终红彤彤的眼眶。而自己自始至终,仿佛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只是没能理解眼泪即代表悲伤,只是没能明白,唯有死亡,才够得上与永远相提并论。
      但在十多年后的今天,她却后知后觉地找到另外一种解答,虽然一点都不想承认,但或许,血浓于水,也是真的。

      不是范东雪,不是沈睦冬,那么她究竟是谁。
      这个世界上,答案是否还有人知晓。

      ——

      也许出门的时候被冷空气呛到,腹部开始一下一下的抽痛起来。她弓着腰去厨房,想找点什么东西填补空虚到发痛的胃袋,却发现流理台和冰箱都干净的一如桑珣原来住的那个地方。清冷、空洞、无尘。
      因为不想女孩子在家吃到剩菜,所以桑珣一早交待过保姆,饭菜的分量要合适,如果一顿吃不完,那只能倒掉;食材要每天去市场选购最新鲜的,杜绝在冰箱里进行二次交叉污染;家禽海鲜更是如此,如若可以,最好保证购买时依旧鲜活。如此种种,但桑珣很乐意为自己提出的条条款款掏腰包买单,保姆刘阿姨一直将此践行的尽职尽责。所以现在厨房里可以称之为食物的,只有壁橱里的大米和面粉,且,都是生的。
      她只能拖着步子回到客厅,一头扎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脑海里的千丝万缕完全找不到头绪,乱的纷繁。

      知道了真相的自己该去怨恨沈冬晨的决定么,或者,现在还能否自以为潇洒的一走了之。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不小心打开了魔盒的潘多拉,触碰到的所有灾难之中,唯独缺席希望一词。
      正午的日光越过窗棱,给咖啡色的地板抹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这其实并不是个适合伤感的日子,但她的心情,依旧沉闷的那样明目张胆。

      二月八号,星期三。

      去年此时,她偶然得知了自己怀孕的事情,那时的惊慌和手足无措仿佛依旧历历在目。而如今时隔一年,她似乎仍然没能学会该如何排解这种无能为力。
      于是,她做了自己一年前曾经做过的,一模一样的事情。

      “花汐城,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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