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夏》越南枝

13、十三章

　　元旦前的最后一天，是星期四，全校上下都沉浸在一派“连放三天假，高兴死老子啦！”的祥和氛围里。就连一向视假期为无物的沈睦冬同学都因为这难得的轻松而开心了不少。
　　然后在焦躁又焦躁的熬过晚自习之后，早就收拾好书包严阵以待的各路同学就踩着那一声清脆的下课铃冲向了教室门口。

　　宋彤走之前问她：“你放假，去，去哪？”
　　“应该哪也不去吧，在家整理整理笔记睡睡觉什么的。”睦冬想了想，还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最大。
　　“哎……宅女。”同桌白了她一眼，“我要，回，回临汾老家那，那边。今天，晚上十点的航班。一会，爸妈直接，接，接我一起去机场。”
　　“那时间是挺紧的。你赶快下去吧，别赶上堵车。”睦冬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五十了。
　　“嗯。”宋彤冲她摆摆手，“走了。”
　　“好好玩！”睦冬送走同桌，继续不急不慢的把桌子上的书和卷子一点一点塞进包里，心想反正这时段公交站应该堵得水泄不通，去了也没用，不如干脆等人少的时候。
　　这么想着就在教室里继续做了十五分钟的作业，直到巡楼的老大爷晃荡着钥匙串来锁教室门，睦冬才拎着书包走出去。

　　“果然少了很多。”她满意的看着空荡荡的车站，远远看到要坐的公交车往这边开过来，便伸手去拿校服口袋里的钱包，可摸了一圈都不在，“咦？”又把身上所有的衣兜确认了一遍。
　　“呃……”她突然想起来钱包现在会在什么地方了。

　　“喂，宋彤……”离放学那会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她也不确定宋彤她和爸妈现在走到哪儿了，“到机场了么？”
　　“没……还得，嗯……”她好像问了问自己的父母，“一刻钟。”
　　“那个……”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着一点，“你记得中午从卫生间回来以后，把我钱包放哪了么？”
　　下午上课之前俩人一起从午休的宿舍出来，睦冬进教室之前去了趟洗手间，嫌装着钱包碍事就让宋彤帮她拿回去。结果回到教室俩人都忘了这么回事。不过如果还在教室，她说不定能拿回来。
　　“啊！！”听这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宋彤对她说，“怎，怎么办！现在就就就在我手里啊！”
　　“……”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里面……都有什么？”宋彤拿着那个烫手山芋，声音有点不确定。
　　“也没什么……”睦冬望了望天，心想这下惨了，“钱，钥匙，身份证……呵呵呵……没事，你帮我好好保管着就行，我打电话给我妈吧。”
　　“好。”
　　挂了电话再打给沈冬晨，对方起先是关机，又试着拨了两次，还是相同的状况。然而几分钟之后，沈女士的电话回了过来。
　　“喂，妈。”
　　“小雪你放学回家了吧，之前因为你在上课也没通知你，我现在在三亚，刚下飞机。”
　　“哦。”睦冬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那其他人在家么？”
　　“你叔叔和姐姐和我一起。元旦给张嫂放了两天假，这几天你出去买点吃好了。”
　　“妈，其实我钱包不见了，钥匙也在里面。”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沈冬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悦，女儿虽然从小跟着她，但以前很少给她添什么麻烦。可这次她正好人在外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睦冬也想不出什么借口，这件事也就是自己的错。
　　“张嫂家住的也挺远的，这会也不能给你去送钥匙。你找个同学，凑合一晚上吧。明天自己去张嫂那拿钥匙。”
　　“可是我……”
　　“我还有别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说完就挂了手机。

　　“……”她瞅着黑掉的屏幕，“果然如此”的感觉居然盖过了失望或者愤怒，“我肯定不是她亲生的吧。”

　　三十分钟之后她终于等到了桑珣的车。
　　“老师，这里！”她向马路对面挥了挥手，车子掉了个头停在她跟前。睦冬转到驾驶席那边，敲了敲车窗，“老师。”
　　他把玻璃降下来：“不能上车说么？”睦冬在电话里只跟他说没带钥匙钱包，没法回家。他以为自己被叫过来是充当司机的。
　　“不用上车说。老师，您能借我二百，嗯……三百块钱么？”
　　“干什么用。”
　　“……找个住的地方。”睦冬实在是说不出“开房”这种高大上的字眼，“家里人都飞外地了……今天又是星期四呵呵呵……”
　　“你的钱包钥匙都在家里？”
　　“呃……这个时候大概正飞往咸阳……”
　　“什么？”他看着女孩子冻得泛红的鼻尖，眉心蹙了起来，“你先上车再说。”
　　“哦。”睦冬吸了吸鼻子，刚才被车窗里窜出来的暖气一熏，忍不住有点痒。于是从善如流的跑到车上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睦冬上车以后他把车子往前开了一段，错过公交车位，然后停了下了。
　　“就是中午那阵把钱包放在宋彤那，忘了拿回来了。她今晚和爸妈直接飞回山西那边的老家了。”睦冬搓了搓有点冻僵了的手指，小小声说，“您借我三百块就成。”
　　“好。”桑珣从大衣兜里拿出钱夹，确认性质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补充道，“不过正规的宾馆开房都需要身份证。”

　　“靠！”正中红心……睦冬立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可肿么办……

　　桑珣只是沉默的看着她那石化了的表情，目光里似乎带着点无可奈何。末了唇角轻轻翘起一点，有点妥协的笑了出来。
　　“你是故意的吧。”他伸手揉了揉睦冬的额际线，掌心温暖，将她的头发弄得毛茸茸的，然后把放在后座的那条围巾裹在女生脑袋上，“以后天冷别在大街上站着等人，附近有商店，可以去里面呆会。”
　　“哦……”睦冬躲在围巾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老师你对谁都这么好么？”
　　他重新把车子发动起来，挂档，转到机动车道：“不，是你的麻烦太多。”而且每次都能被我遇到。
　　“我以前不这样来着……”她想了想，好想自从转到这边以后确实是是非多多，而且几乎每次都拉着班主任垫背了，想到这里不禁也乐了，“可您要相信我，真不是故意的。”
　　“嗯，知道。不是故意的都这么惨了，那要是诚心诚意的话，”他停下来看了她一眼，深邃的桃花眼里水光翩然，像是沾染了森林里终年不散的潮湿气息，看得人心怀荡//漾，“沈睦冬你能长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她把围巾拉倒鼻子下面，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老师你这是在挖苦我么？”
　　“是。”桑珣回答的很正式，然后还强调了一遍，“我就是在挖苦你。”
　　“……”睦冬撇撇嘴把头转到一边，窗外还是她每天放学回家的那条路，因为错过了高峰期而变得人声寂寂，霓虹灯在街市上闪烁的徒劳又单调，她问他，“老师，您要带我去哪里？”
　　有那么五六秒钟的时间，桑珣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女孩侧过头有点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在那阵催促的眼神里，他嘴唇动了动，说：“我家。”
　　“诶？”

　　桑珣在市里有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离睦冬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很远，但要偏西一些。
　　睦冬跟在他后面上楼梯的时候，正在悼念自己今天晚上不能看的美剧和不能吃的零食，心有戚戚焉，然后桑珣就告诉她，到了。
　　他将客厅的灯打开，睦冬借着光亮打量着屋子里面的陈设，整洁且有条不紊。虽然都是冷色系，但却透着一股舒适的气息。
　　能看得出来，他很会打理自己的生活。

　　“随便坐。”他对睦冬说。
　　桑珣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换衣服，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雷打不动。所以他进门以后先是将外套挂到门口的挂衣钩，然后进卧室，将身上穿的毛衣衬衣和下装都换成休闲居家的衣服。五分钟以后他从里面出来，将换下来的衬衣放进卫生间的洗衣篮。然后才把注意力放到多出来的睦冬那。

　　“老师，这是您大学的毕业照么。”她指着置物架上的几幅照片，有班级照，也有几个男生一起照的，而最边上的一幅照片，是一群男生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子被一群穿着学士服的小伙子围在中间，笑的灿烂又惹眼。
　　“嗯。研究生毕业时候的照片。”
　　“那她呢？”睦冬指着那个女孩。
　　“我们专业的一个学妹。”
　　其实当时因为物理系女生少，那个女孩子一来就成了上下三届口中的“系花”，毕业的时候基本上每个班的大小伙子们都拉着系花一起合影来着，一来美女当侧脸上有光，二来也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学时代过的不是那么凄惨。
　　“那张合照里没有您啊，您和美女单独照的？”睦冬眼里闪着明亮的八卦之光，笑笑地等着他回答。
　　桑珣想了想，然后说：“当时一起照相的人太多，不记得了。”

　　睦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个女生她当然认识，甚至算是熟悉。因为她们根本就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她的继姐，邹婉蓉。

　　是你先把我置于对立的位置，当做假想敌一样看待。她看着那张照片，不自觉地抬起了嘴角，笑容隐秘而晦涩。
　　沈冬晨和你商量的将我当成商业筹码是么？你觉得我就只能在你们的、你的安排下生活是么？还是说你认为我就应该对你所谓的那几句“忠告”言听计从？
　　可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些。

　　“老师，还是得跟您借点钱。”她从照片上错开眼，巧笑着请求，“我想去买些，嗯……生活用品。”

　　这一年，沈睦冬二十岁，而一切的一切，都始于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赌气又幼稚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会发生什么呢什么呢……我真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