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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尾声 ...

  •   一五年,在大三时选择商务翻译方向的顾玦,在为期五个月的外资企业实习后,成功地受聘于公司,成了正式员工。六月份她同墨衫站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接受校长的拨穗礼后,两个人将帽子一丢,相机固定的那一刻,所有有关大学的回忆也都成了过去。

      墨衫忙于创业,而她再也不能像大学四年一样疯狂的熬夜,她的工作让她没有时间陷在回忆的漩涡之中。以往自嘲是“熬神”的她开始十一点多睡觉,早上七点爬起来,吃了早餐后就搭车去上班的生活。

      一八年,墨衫自己投资的度假型酒店已经成了国际性知名品牌,在国内已经有一百多家的规模,在国外也有不少星级不等的酒店。

      三年来,墨衫就一直变换着花样向顾玦求婚,顾玦总是说自己还没准备好。如此反复后到了前天,墨衫在海边再一次向她求婚的时候,顾玦一笑置之,她说自己正面临着企业“玻璃天花板”的尴尬境地,眼看就要有机会晋升了,这个时候结婚了,职位一定是非同办公室的Wendy莫属。墨衫唯有苦笑,他不是养不起她,可是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焉雪和赫云发邮件来说他们年后会回国结婚,顾玦真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她的收藏箱里,已经收到了来自他们寄过来的大半个地球的明信片。她在电话这头笑嘻嘻地说,“上班族伤不起呢。还是做焉家少奶奶的好,可以周游世界呢。”

      赫云就开玩笑说,“等你做了白家少奶奶,也可以周游世界了。到时候,我们一人走一半,是不是足迹就遍布地球各大洲了?”

      墨衫时常想,也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们就能有美满的结局,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颗从年少时就埋伏在他们身边的定时炸弹。

      是夜,欧式宫殿一样的海边别墅里,美轮美奂的中堂大厅在没有炫丽的水晶吊灯的照射下,如同被画师蓄意隐瞒了真实容颜的昭君,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光芒。

      乌云肆意弥漫的夜晚,连冷月都不愿陪陪这寂寞的深深宅院。

      落地窗外两束照明灯光从远处迅速地扩散来,女人看了一眼茶几上已经喝了大半的红酒,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不过顷刻,白墨衫已经进了别墅,进了这座锁不住留不住罗雀的别墅。灯控按下的那一刻,华丽的灯光如同众神降临人间,本该欢喜于光明的人儿,交叠着白皙而细长的双腿躺在沙发上,头枕在左胳膊上,用右手遮挡刺眼的光。她像是痛恨这入侵的光明一样,背过脸看着左手边的落地窗帘在风中摇摆。

      白墨杉解开西装扣,随手把外套丢在沙发上,对于一个身家上亿的人,西装穿得不过是个牌子。男人的面子有了品牌的支持,加上自身举手投足的魅力与魄力成了人们津津乐道话题中的主角,回了家,或者可以说回到一个让他没有顾忌的地方,别人会怎样他不管,至少他墨衫是不会在意这些虚无的东西的。

      他从白色的沙发里拉起穿着白色睡袍,毫不在意裸露性感大腿的女人。女人一头海藻一样的及腰长发散乱在腰间,在被他架着肩膀的一瞬,眉目流露出一丝悲凉。

      墨衫一定又要说她了。人们总说她无药可救,可是谁知道她是有药也救不得了呢?或者早就在郁薄琅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自救的机会。

      然而出于意料的是,墨衫的十指深深地捏紧,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那里没有了往日里欲说还休的压抑,里面有着千万缕的挣扎和燃烧起的残忍。

      他终于是忍不了她了吧?

      身体的疼能如何?顾玦凉薄的笑了。白墨杉从她的笑里看到一丝与他多年来嫉妒的人如出一辙的笑容,无力地放开了她。

      顾玦察觉到他与平日的不同,曲卷着双腿眉目难得清明地看着他。

      这一双像极了三月芳菲的桃花眼,他从少年时代看到现在仍然为一笑一哭而沉醉的眼眸,这一刻的迷离像预知他们之间走到了头。

      他握拳而后又松开,瘫坐在沙发里,解开了三粒扣子的白色衬衫上面他微垂的脑袋,疲倦一直都在,此刻显得那么醒目。

      “她昨晚自杀了。”

      “是么?”女人头也没抬,悠悠地转过头看着外面的世界,这一扇玻璃圈住她,往外有一扇沉重的门,再往外还有长长的路通往各个地方却没有一条通往她的薄琅所在的路。

      见墨衫没有回话,她才漫不经心地又问,“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四次她说要自杀了。怎么还在呢?”

      “顾玦!”白墨杉的声音在这寂寥的中庭里回荡。是啊,太寂寥了,寂寥到多了一个他陪着她,她还是感到形影单只。

      “晓念她现在躺在医院里,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无情?顾玦喝了酒绯红的脸,此刻迅速苍白。

      “你说我无情?”

      “如果不是小念,你连他的真实心意都不知道!”白墨杉捏着她的双肩,迫她看向他。

      多少年过去了,他全心全意爱着她,多少女人倒贴着上门,他都拒之门外,多少亲朋好友都劝他放弃对她的爱,可是他坚持了。她怎么能这么无情。难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郁薄琅之外没有人能给她温暖了么?

      “是啊,如果不是白晓念,我怎么会在这?秦芙茵从我身边夺走他,至少他还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看到他,不管他过得好不好。是瘦了是胖了,他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同我一样想起他的时候流泪了……可是她!就是她白晓念!我至今连见得机会都没有了……”

      多少话落在白墨杉的耳里都成了讽刺,他的心里在为她说的一句话而血流不止。你听见了么,她再说——我怎么会在这?

      她把他的这些年看得如此一文不值。

      “玦玦。”墨衫强迫自己柔和了眉眼,他尝试着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嫁给我把你的后半生放心托付给我,好吗?”

      顾玦的眼里早已是泪水,她看不清此刻墨衫的脸庞,更别提那双满满是伤痛的眼眸。

      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沉默,沙发上的两人一直对视着对方,眼里都落了泪。

      “顾玦,你真得很狠心,你知道么?”墨衫一把抱着她,力道之大,让顾玦的胸口感到刺痛。可是她选着安静地听他说话,也许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自遇见你来,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走到今天有头有脸的地位,从没有对其他女人产生过情愫,我那么拼命地爱你,你为何感受不到呢?你说你输给时光,薄琅是你一生都追逐不到的人,可你之于我,何尝不是我的桎梏?我何尝不是输给时光?”

      窗外闪过一丝月白色的光,是闪电突如其来。也许在这样的夜,即将来的风雨满楼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对于一个多年来沉迷于自己世界的女人而言,她头顶上有这样美丽的宫殿为她遮风挡雨,她又怎么会关注外面的月亮是否阴晴圆缺,天是否下起雨,太阳是否东升西落?

      墨衫轻轻地推开她,用手抚顺顾玦耳边的乱发,一缕又一缕,偶尔打了结的发缠绕在他指头,他细心地为她解开。心有千千结,可是谁又能为他解开她给他上的结呢?

      外面的乌云飘了过来,然后雨点渐渐大了起来,从窗子外飘了进来,打在两人的身上。

      沉默成了他们彼此多年来唯一的默契。

      “我走了。”白墨杉捋顺顾玦的发后,走到窗子边关上,为她拉上窗帘后方才站在茶几与沙发之间凝望着她。这一眼用了八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时间。

      “好。”顾玦笑了。没来由的,她干涸了的双眼又弥漫上根深蒂固的悲凉。

      人朝玄关处走去,一步一步那样的慢,他等着顾玦的挽留,如果他到了玄关处,换了鞋,他们之间真的画上句号了。

      还有五步,他回头。

      偌大的中庭里只有白色针织睡袍的女人陷在沙发上,身前茶几上高脚杯内残余的红酒格外醒目。顾玦没有看他,无声地望着天花板,让他陷入了年少时第一次见她时,那个时候的她不会说话,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个时候的她就住在了他的心头。

      终于连皮鞋都换上了,手触及门把的那一刻,他回过头,“顾玦,我决定结婚了。”

      “……”

      似乎知道她的无情一样,他转身走了,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潇洒。顾玦终究是回了头,他挺拔的身影在她眼里一片模糊,而她的面庞如同被雨打过的枯荷,湿意一片。

      “墨衫,我们终究是少了一分默契。”顾玦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银色的雪佛兰终究是在两束灯光的指引下渐行渐远渐无影……

      第二日天微亮,第一缕雨后初抵的阳光斜入白色的纱窗照在洁白的真丝被单上时,顾玦已经洗漱好,穿戴好。

      “薄琅,我就要去找你了。”顾玦笑了,镜子里的人也笑了,及腰的卷发垂在腰间,没有任何胭脂水粉修饰的脸蛋,一眉一眼还是那样的清新,只出了唇色有些暗淡。她终于走到了当年初见薄琅时,薄琅的年龄了。

      关上住了三年的别墅大门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周围的泥土芬芳,满院子的红白相间的玫瑰原来开得那样灿烂,为何这三年自己看在眼里都是那样的怅然若失呢?

      她没有带走任何墨衫给她买的漂亮白裙,穿着放在橱柜里当年来的时候穿的白裙子,白色的细高跟沿着倾斜的道路一步一步往下走。似乎墨衫的宅子是她挥一挥手就可以轻易告别的云彩。

      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终于见到往来的的士了。顾玦伸手拦了一辆,进去了。

      “小姐,您要去那儿呢?”

      “我……”三年了,有三年没有回去的地方,这一瞬间还未开得口,眼眶又红了。她快速的报了地址后,侧头看向道路两边褪去的风景,这路上的风景美则美矣却都是一季又一季地与她失之交臂。

      当的士转头离去时,顾玦的细高跟似乎扎根了,她抬头看着桐山的这座阔别三年的别墅在温暖的阳光中斑驳生辉,可是精美雕饰的铁栏门却紧锁。

      “你不是说过无论如何这门都为我打开的么?”顾玦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包包里取出当年少女情怀时十字绣的“薄琅”挂坠装饰着的钥匙串。

      “可是你终究是失信于我了。”

      她的手抚摸过铁栏杆,上面落了灰,连风和雨水冲刷都带不走的灰。一步步走在同往别墅的中央大道上,她的心跳得特别快。她终于要回家了。

      “……”

      手机里的人,她一点儿也不愿意接听,却在此刻将绿色的通话按钮拉向右边。

      “顾玦。”

      “……”

      “我知道你在听,这么多年的争夺战,赢得还是我!”

      “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战场罢了。”顾玦冷笑。她何必去争呢?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比如她的薄琅。

      “你若没争,你若没争!当初焉雪和墨衫之中,你为什么选墨衫!可笑你这表里不一的女人!”电话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女声。

      “白晓念,我不明白一个在医院里的人,体力可以恢复的这样神速?”顾玦将手机拿远了,“说吧,若果你要来炫耀你的幸福,那么可以挂了。”

      白晓念看着自己手腕上缠绕着医生包扎过的伤口,上面因为激动红色的血晕染开了,她顾及不上。没错她就是要向顾玦炫耀,她要她知道最终墨衫只能是她的,谁也夺不走。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今早墨衫向我求婚了。也许下个月就是我们的订婚日,你要不要来?我一定为你安排离主人桌席最近的地方,谁让我们是十几年的同学呢?”

      顾玦看了一样仍然显示通话中的手机,随手丢到了已经凋零的玫瑰花圃里。杂草很快就遮挡住了手机的机身以及覆盖了电话里尖锐刻薄的声音……

      “你说过要给我一个家的。”顾玦站在大厅里,看着楼上紧闭的房间,她的房间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旁边是书房,那是薄琅办公的地方呢。她的手拂过楼梯的扶手,眼泪一颗接着一颗低落无声无息。她似乎还看到当年她欢快地像个雁子一般手舞足蹈地跑上跑下,而他总是无可奈何地在一旁,带着包容又担心的笑意看着她。

      手推开他房间的门,走到床沿坐下,看到他床头摆放着他们的合照,手指划过玻璃,终究是摸不到他的一眉一眼。“你看你骗了我呢?而我至今还是选择相信你会回头。”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信守承诺的,对不对?”

      “墨衫说他受够我了,薄琅,你说你的玦玦是不是真得很讨人厌呢?”她抱着相片紧紧地至于胸口,失声痛哭,“郁薄琅,你个骗子。你说过给我家的……”

      “你说过给我家的……”

      柳琛曾告诉过她,他第一次知道她,源于媒体新闻的报道。

      “你说,是不是再有一次媒体报道,你就会带我回家?”她真的累了,她不是没有给过自己没有他在身边自己学会开始新的生活的机会。只是这思量抵不住长相思……
      她躺在他躺过的被单里,将相片护在怀里,看了一眼喝掉了一半的凉开水和瓶盖瓶身分离的白色瓶子,最终安详地瞌上眼……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一八年,一个下了雨的午后,燥热的夏天,及时在空调房内看着窗外迟迟挥之不去的夕阳余晖,她还是无端感到烦躁。手机的屏幕亮了,屏幕的背景是一张她和墨衫在海边自拍的照片,她看着里面的人一眉一眼都像极了那个人,难怪她以前一直觉得墨衫很熟悉,相片里二十四岁的墨衫像极了她初见时的薄琅,连同两人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那个单薄的酒窝位置也大相径庭。

      信息是来自墨衫的,他约她去新开的法国餐厅吃饭。她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后,知道再过一个小时墨衫的车就会出现在公司底部。每个人都笑她傻,有这样一个型男追求她,为什么不过全职太太生活,而要在这儿看上司脸色,吃力不讨好呢?

      为什么呢?她是想要一个家,可是她还没有信心自己去组织一个家,她想她的墨衫应该是懂她的。是以,她总是弯弯眼睛,美目盼兮中,语不惊人死不休,“贵妇的生活和被圈养的猪差不多,你想任人宰割么?”

      提前结束了翻译稿的她,下了电梯打算去对面的星巴克喝杯咖啡,这个时候接待处的Ada给上一个来自美国的包裹。

      顾玦想肯定又是焉雪和赫云这对准夫妇寄的了,她前些天刚搬进了墨衫买的新别墅。真不知道是自己和他们还有心灵感应了还是他们神机妙算居然寄到公司来?

      一边漫不经心地拆开的她,一边在绿灯中走向对面的双尾美人鱼logo的星巴克。

      当她坐下来时,包裹的盒子已经掉了,她随后搁置在桌子上,有服务员走了过来,看到是她,带着亲切的笑容问她,“顾小姐好,是不是还是蓝山呢?”

      她点点头,道了声谢。低头一看,眼泪瞬间就涌出眼眶。这份礼物的包装她不会忘记,那个夜,他们险些跨越了最后一道防线的那一夜,他送给她的礼物。因为她忽然地搬离而被丢弃在一旁的礼物。

      顾玦的手开始颤抖,掀开的一刻,里面躺着一个木制的镜子和头梳,还有两张信。其中一张信纸已经发黄,有了旧时光的味儿。

      “玦玦,我总是再问自己我们有没有将来?今天经过商场的时候看到巨幅海报上在促销这一套镜子和头梳。你一直都觉得我送你的礼物没有寓意,这下总算有深意了吧。玦玦,我爱你,你呢?不管发生什么请告诉我可好?”顾玦拿起梳子,在梳子底部的配套礼盒上印着一句话——“爱她,从头开始。”

      第二封信还有玫瑰的香味,而落款的日期还是昨晚。

      “玦玦,为什么不告诉我事情的始末呢?白晓念同我说了,她看到啊茵指使人对你……”薄琅飘逸的字迹在这儿停顿了,上面有眼泪干掉后的褶皱纹路,顾玦的心一直是澎湃的,此刻她的手掌摩挲过那一滴泪,心跟着揪了起来。

      “……昨天我已经飞去内达华州同她离婚了,你等我回来好么?”

      原来时光一晃这么多年夺去了,顾玦的泪滴在餐巾上,氲湿了一片。服务员小玲尴尬地站在她身后不知是否该将咖啡上桌。

      她迅速起身,碰倒的咖啡流溅了她一身,在小玲手忙脚乱的道歉中,顾玦放下一百块钱,抱着她心爱的镜子与梳子,拦了的士,直奔桐山别墅。

      谁说当爱情的结解开后,两个人就能有好的结局呢?一八年,纽约飞往X市的夜间航班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群,机长、乘务员以及百名旅客消失在太平洋中。

      我曾不止一次在梦中梦到奶奶用梳子给我梳头,而我穿着绣着鸳鸯戏水的嫁衣,龙凤呈祥的盖头在榻上,这个梦里我是一个古代的新嫁娘。奶奶慈祥地看着我,送上她最真挚的祝福,她说,“一梳梳到头,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我知道这是个梦,因为每一回梦醒的时候,总有一个脸庞有酒窝的男人在唤我,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他唤我——“玦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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