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彼岸》走出迷墙

8、盛宴

　　阿尔萨斯复活了他。
　　自己仍将继续为他而战，萨萨里安心想。

　　在他重新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萨萨里安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生者的特征。他的皮肤不再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是如同诺森德风雪一般的青灰；他的身体已不再有体温，取而代之的是极冬之地的严寒；那对曾经漆黑的瞳孔已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有透出蓝光的空洞眼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却不自觉脱口而出，“是您复活了我，王子殿下。”

　　阿尔萨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当然不需要对自己这样的士兵说太多，萨萨里安也明白。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中飞速旋转，将他搅得喘不过气来。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并搞明白这一切事情，却发现自己从内心里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的确，他变得更为强大了。肚子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自己看着逐渐愈合的伤口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背后的巨剑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把，他感到每一把剑都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他站了起来，看见了这些力量的来源——阿尔萨斯手上的那把符文剑。他全身笼罩在那股冰蓝色的力量之中，一时间竟无法自拔。

　　法瑞克队长就站在阿尔萨斯身旁，萨萨里安却几乎忘记了不久之前自己才被他杀死。现在，自己和他一样，成为了死而复生的一员。他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但萨萨里安看向法瑞克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恨意，只剩麻木与淡然。

　　他对自己的状态没有任何意见——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有意见。阿尔萨斯复活了他，让他作为亡者大军的一员继续为其征战，这本身就是对他忠诚的肯定，对于军人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他们杀死，但这只不过是王子的命令——他一直都明白，阿尔萨斯的命令，永远是最重要的。

　　在此之后，他跟着阿尔萨斯王子重返洛丹伦，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萨萨里安慢慢习惯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这些崭新却强大的力量似乎每一天都在增长。前不久他还无法适应与那些面目可憎的食尸鬼和憎恶共处，数天下来他已经不介意自己身旁出现这样的东西。他甚至还学会了复活尸体——将那些尚未死透的家伙，重新拉起来为他而战。

　　除此之外他似乎一无所有。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有的只是一具战斗力极强的身体。杀人，再杀人，循环往复，无始无终。他有时会回忆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却发现自己的思考能力愈加迟钝。这样不行，他心想着，但许多事情根本容不得他细想——有些画面，只要一触碰到就令他头痛欲裂。而在这时，心里有个声音会对他低语，告诉他只需服从。服从阿尔萨斯的意志，这就够了。每次他都在这个声音的抚慰下恢复平静，然后继续自己重复的工作。

　　他依稀记得自己杀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被阿尔萨斯亲自点名让她处决。在被他杀死前，女人跪在地上不住地哭喊，看他的表情却不是哀求而是痛惜。这种眼神让他浑身难受，想一剑结果对方，却无法对这个女人下手。

　　她在死前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不要被他们蒙蔽了自我…一定要抗争？”
　　萨萨里安也还记得，在自己下手前的那一刹那，内心突然一阵抽搐。

　　好奇心驱使他去回忆这一切，然后他想了起来。这是他的母亲，他曾经爱这个女人。
　　然而，即使他杀了自己的母亲，他也没有后悔。因为军人的职责，本就是服从命令。

　　想到这里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心底的声音并没有适时响起，他却感觉内心无比麻木。

　　萨萨里安还记得另一件事。大概发生在阿尔萨斯攻破洛丹伦的第三天。他作为王子的副官，带队清剿洛丹伦城内残余的反抗力量。

　　然后他意外的发现了一名雇佣兵，正携着一个看上去像是富商之女的女人出逃。然而，以他对雇佣兵习性的了解，这是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大战已至，这群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现在才出逃的雇佣兵，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小觑的线索，或者说…这家伙很有意思。

　　他让仆从们拦下了雇佣兵，并将他身旁的女人一同俘虏。从两人的神情和对话中，他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是知道了他们是一对恋人。

　　萨萨里安本打算结果两人的性命，却遭到雇佣兵拼死的抵抗。对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已身受重伤，倒在地上。

　　他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但是身边的亡灵法师抢先一步完成了一个恶作剧。哭泣的女人在一瞬间被亡灵法术控制，无意识地拿起匕首插进爱人的心脏，却在对方呼唤着她的名字而死时猛然清醒过来。萨萨里安听见身边法师的笑声近似癫狂，却在某个刹那感到内心一阵绞痛。

　　亡灵法师还想继续折磨这个女人，萨萨里安将他拉开，拔出剑将女人的胸口扎了个透。

　　即使在很多年后，萨萨里安仍能说出自己为何而战。他始终是一名军人，也只是一名军人。军人的职责，只是服从命令……除此之外，别无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