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彼岸》走出迷墙

25、城门易主

　　诺森德没有季节，也没有时间。不论白天黑夜，满眼尽是看不到边的雪原。日出日落，只余一片宽广到病态的白。哪怕在深夜，雪地的反光也足以让一切被看得清清楚楚。贪婪的冒险者们不敢登上这片土地，至少到现在为止是这样。踏入这里，时间会被他们搅得一塌糊涂。

　　萨萨里安却仍然感到这是无比漫长的两天。

　　他确定他花了两天一夜。他们从冰雾村出发，在矮人的营地享用了一场回归前最后的盛宴。比起先前艰难的战斗，这场屠杀成功地唤起了这支天灾部队嗜血的渴望。然而他并没有从屠杀中得到什么——尸体很快被食尸鬼们扯碎，而掌握复活术的亡灵法师的数量太少，他们几乎没有补充兵员就离开了那个地方，朝安卡赫特继续前进。

　　他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下一次遇到敌人时，他们不可能再有现在的运气。完整的营地，充足的补给，甚至还掌握着稍加利用就能致对方于死地的弱点。他们占尽优势，而下一次这些只能向巫妖王祷告，虽然巫妖王和他最强大的死亡骑士阿尔萨斯，也同样面临着空前的危机。

　　这种担心持续到终点。最后他远远看见安卡赫特的轮廓。阿努巴拉克抛弃了他们，他们却成功从艾卓-尼鲁布返回了出发的地点。萨萨里安是地穴领主的弃子，却使这个所谓的城主之名成为了现实。人类死亡骑士发现整支部队的士气正在不断高涨，虽然一路艰险，但他们最终还是完成了任务。

　　然而这样的兴奋为时尚早。不知为何，萨萨里安总能察觉一阵毫无来由的恐慌。大胜之后往往最容易放松警惕，他心想。这或许是个危险的信号。

　　“怎么这么安静？”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奥尔巴兹在他身旁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我还以为他们会出城门迎接我们——虽说我不指望夹道欢迎，但现在他妈的一个人都没有！”

　　“的确，就连巡逻的食尸鬼都不见了。”萨萨里安回答。他明明记得自己在离开之前派出一批食尸鬼每天巡逻。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担心凯尔萨斯的部队突然攻过来。“别告诉我这里已经沦陷。这一点也不好玩。”

　　“沦陷？我看还没有。”奥尔巴兹指了指城墙上挂着的旗帜，那是天灾军团的标志。“不过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会把旗帜当装饰品用。”他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玩意，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们在城门口停了下来。这里不对劲，萨萨里安想。但他必须进去看个究竟。

　　他们没有弓箭手，亡灵法师通常不会站在城墙上向下释放攻击法术。至少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被攻击，于是萨萨里安来到了城墙下方。“我是萨萨里安。安卡赫特城主。这里的指挥官。”他掏出表明身份的徽记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们立即打开城门。”

　　他看见一队食尸鬼慢吞吞地爬上瞭望台。什么时候这里的防御变得如此糟糕？他忍着没发作，却听见奥尔巴兹不耐烦的吼声，“你们在搞什么鬼？不会是想违抗指挥官的命令吧？”

　　“萨萨里安？”为首的那个家伙表情很奇怪，随后恢复了正常，“我知道了。”
　　他对着身后那群食尸鬼做了几个手势，城门缓缓打开，萨萨里安和他的部队被放了进来。

　　“这才走几天，他们连城主大人的名字都不认识了。”奥尔巴兹说着他无聊的冷笑话，一边把玩着自己的符文剑，“我去找点防腐剂，然后就来宰了这个食尸鬼下酒——”

　　萨萨里安皱了皱眉。“恐怕没那么简单。”他说。

　　他们穿过城门，萨萨里安朝那群守卫看了一眼。离开安卡赫特前，他亲手指定了所有守备小队的队长，但是现在的他没有认出其中任何一人。守卫全被换掉了，这让他顿时起疑。而这些守卫从四面投来的目光，却使得萨萨里安脊背发凉。

　　那是冷漠带着敌意，恨不得将之撕裂的目光。

　　他们不是自己的手下，甚至不是自己的盟友。
　　他们想干什么？

　　“我看到了萨莱茵的旗帜。”他听见寇尔提拉低声说，“恐怕是群星之墓的家伙占领了这里。”

　　然后一个亡灵法师上前，“前天下午，瑟雷希尔宣布自己成为新的安卡赫特城主。”他说。“有人给守军下了解散的命令。瑟雷希尔也因此安排了一批新的守卫。”

　　瑟雷希尔。萨萨里安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同于凯雷萨斯和瓦拉纳的吸血鬼。群星之墓的主人。
　　以及——达尔坎曾经的同僚。

　　自从拿下群星之墓，瑟雷希尔和他的吸血鬼们就死守在那里，没有跨出半步。萨萨里安心想，如果知道萨莱茵在打什么主意，那么他一定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和那些无聊的矮人争斗上。他知道瑟雷希尔的目标是什么。和达尔坎一样，他需要一个王国来证明自己。或是向他曾经的同僚证明，自己能干掉萨萨里安。

　　然后他们趁虚而入了。不错的计划。只是这一环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你说有人让守军解散？”他问亡灵法师。他可从没下过这种命令。

　　“当然是以您的名义。”法师恭敬的回答。萨萨里安恨不得将他的心脏碾碎。“是您本人的命令也好，伪造的徽记也罢，只要是命令，我们只管执行。”

　　说得好。我们只管执行。萨萨里安重复了一遍，他一向如此。曾经他为执行命令杀死了薇薇安，而现在他的命令则是守住安卡赫特。从那群恶魔和血精灵的手中，不计成本、不计代价。

　　所以他绝不会解散部队。这种命令，只可能是他自己的队伍中出了叛徒。

　　他吸了一口气，腐尸的气味冲进他那不需要呼吸的肺里。“我知道了。”他说，他必须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我会去找瑟雷希尔好好谈一谈。”他转身面对这支从艾卓-尼鲁布起就一直跟随他的队伍，“你们就地解散。回到自己的地方好好休息。法师们可以去睡觉了。”

　　只要他们乖乖待着，瑟雷希尔不会对他们动手。
　　他的目标是安卡赫特，还有他。

　　萨萨里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另一套盔甲还完好无损地摆在这里。瑟雷希尔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会在那些魔法研究的闲暇，叫上一大群人装点他的会议室。

　　他不可能守住安卡赫特。萨萨里安想，凯尔萨斯的部队还在路上。自己绝不能寄希望于这个除了权术与魔法之外毫无实战经验的家伙。群星之墓是阿努巴拉克的杰作，不是他的。

　　于是他叫来寇尔提拉。“情况很糟糕。”他说，“安卡赫特会毁在瑟雷希尔手上。”

　　寇尔提拉看上去倒是很平静，“但是你现在被架空了，萨萨里安。事实上，安卡赫特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却又话锋一转，变成了幸灾乐祸的语调。“我很好奇为什么瑟雷希尔还没有来找你。”

　　“他会来的。”萨萨里安说。“他来要我的命。无论是为了安卡赫特，还是为了达尔坎。”

　　“我可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寇尔提拉故意拖长了语调。

　　萨萨里安叹了口气。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而这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

　　“所以我得提醒你，还有奥尔巴兹。”他对寇尔提拉说，“瑟雷希尔需要你们为他卖命。至少他需要你们替他抵挡凯尔萨斯的那些部队。”但是天知道这个该死的萨莱茵会不会派他们去送死。他接着说，“把我的命令告诉奥尔巴兹他们，不要彻底激怒瑟雷希尔。”

　　寇尔提拉摊开双手朝他走来。“天哪，萨萨里安，想不到你有时还挺聪明的。”他笑得有点诡异，但随即正色道，“不过你为什么找我来做——这可能是最后的安排？”

　　“因为我很抱歉，在冰雾村对你说的那些可能做不到了。”萨萨里安闭上了眼睛。“我说过会帮你解决复活时的那些麻烦，可现在却只能再次拜托——”

　　一把匕首猛然刺进胸口。突如其来而从未有过的疼痛。萨萨里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精灵冷冷地看着他。他的身后是陡然出现的瑟雷希尔。

　　寇尔提拉将匕首拔了出来，萨萨里安被重重撂倒在地。天旋地转，他却清楚地看见两个精灵面对面做了个手势。他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合作愉快。

　　“你知道萨莱茵为什么突然进攻安卡赫特？”瑟雷希尔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有人在你们刚到冰雾村时就开始给我写信，报告你们所在的位置。他还以你的名义解散了安卡赫特所有的守军。”他得意洋洋地说，“当然，他们现在都为我效命。你已经众叛亲离了，萨萨里安。”

　　众叛亲离。萨萨里安苦涩的想着，真是众叛亲离。在他以为已经能够完全信任寇尔提拉的时候，他最信任的人却用背叛回答了这一切。

　　瑟雷希尔又是一脚。仿佛要撕裂他的胸口一般，萨萨里安的疼痛感愈演愈烈。他早就死了，死亡骑士的痛觉全是假象。他竭力用这些话让自己镇定，但寇尔提拉打碎了这些掩饰。

　　“我早就提醒过你，寇尔提拉已经死了。”精灵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而现在的我——寇尔提拉·织亡者，他只想让你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