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彼岸》走出迷墙

11、交锋

　　银月城的第一道大门沦陷了。

　　恶臭先于亡灵大军传来，然而现在希尔瓦娜斯和她的游侠们已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惊慌失措。希尔瓦娜斯炸掉了亡灵天灾渡河的桥梁，试图延缓阿尔萨斯的入侵，并困住天灾军团在岛上的那些突袭部队。

　　这条河横跨整个奎尔萨拉斯，一直延伸到东边的山丘地带。然而对那些亡灵天灾来说，山地就像河流一样难以跨越。隆隆前行的丑陋绞肉车、投石车和抛石机都停了下来。希尔瓦娜斯朝着阿尔萨斯的军队盯着看了一会，愤怒打破了她强装的矜持。

　　“屠夫！你成功通过了第一道门，但你过不了第二座。通往银月城的内门只能由一把特殊的钥匙开启，而你永远得不到它！”

　　然而，游侠将军的心中却忐忑不安。阿尔萨斯看起来对打破保护精灵之门的魔法相当自信。他摧毁了第一道大门，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虽然第一道门并不像第二道门那样，有强大的魔法保护。而且从她所见来看，阿尔萨斯惯于骄傲自大，但是……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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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尔提拉没能找到希尔瓦娜斯将军，却得到了她撤退的命令。

　　安欧维恩神殿已经陷落，寇尔提拉和他的部队被迫退往另一个名为安达洛斯的神殿。亡灵天灾尚未攻进那里，但这恐怕也只是一会儿的事。

　　同他一起赶到这里的，还有希尔瓦娜斯手下的另一名游侠，凯莎·星刃。
　　就在刚才，他们因掩埋尸体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把它们全烧了！”凯莎一本正经的指挥着她的部下，“快点！”

　　“等等——法尔托拉？！”寇尔提拉的目光掠过那堆尸体，在一堆残肢碎块中竟然发现了弟弟的残骸。他记得法尔托拉被一个缝合怪钩了过去，那几乎断成两截的尸体简直已不成人形。

　　“少废话！”凯莎大吼着打断了寇尔提拉，“现在不把这些尸体处理掉，一定要等到他们变成僵尸杀死我们的时候再来解决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寇尔提拉想辩解，他知道此刻他们别无选择。凯莎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背过身去继续指挥。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凯莎拼命忍住却无法抑制的泪水。和寇尔提拉一样，那些被她们烧掉的尸体之中，有两具就是她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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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闻到了活人的气息。

　　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个气息一直萦绕在萨萨里安周围，久久无法散去。
　　这意味着附近有人——而且只有一个人。

　　这让萨萨里安很不舒服。
　　他让手下的食尸鬼和憎恶严加看守，见到活人格杀勿论，但这不起作用。这帮愚蠢的家伙们根本找不出附近还能行动自如的活人。
　　他甚至问过了其他死亡骑士，得到的答复却和食尸鬼们一样——活人都已成为他们的俘虏。

　　事实绝非如此。这个家伙就藏在黑夜中的丛林深处。他从不在白天出现，他的气息却在每个晚上准时出现在萨萨里安周围。他很聪明的与萨萨里安拉开了相当的距离，这使得萨萨里安只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却不能准确地定位到他所在的地方。

　　现在他又来了。萨萨里安冷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巨剑。
　　这家伙绝不会愚蠢到闯入他们的军营——那就让他在外面继续那些鬼把戏吧。

　　那股气息在一瞬间向萨萨里安冲了过来。萨萨里安下意识举剑挡开，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一支箭插在了自己的左肩。

　　“又是你。”
　　萨萨里安勃然大怒，他拔出那支插在肩甲上的箭。很显然，这支箭对死亡骑士根本构不成任何伤害。他已经受够了这家伙无休无止的骚扰，而现在他有必要让这个刺客受到远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这里的精灵已经被屠杀殆尽。仅凭这家伙一个人的力量，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萨萨里安一边想，一边策马出了军营。他知道对方想引他出去，但区区一个精灵，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至于陷阱和埋伏……如果有，他倒想见识对方到底有多大能耐。

　　萨萨里安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他感到那个精灵的气息就在附近。他拔出剑，准备直面即将偷袭过来的刺客，但对方却停在了附近，久久没有现身。

　　“有一个感情用事的蠢蛋，他竟然冲动到想潜入虎穴…只可惜最后像个挨打的小孩一样逃跑了。”死亡骑士冷笑一声，讽刺的话语脱口而出。他倒是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激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受到远比死亡更为可怕的惩罚。不过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觉得他并非懦弱…而是鲁莽。”

　　萨萨里安缓缓说完这番话，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但精灵依旧没有出现。死亡骑士勒紧了战马的缰绳，握剑的手指向四周，开始释放死亡凋零。

　　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很好，果然是时候。
　　萨萨里安心想，利用自己施法时，最容易失去平衡的一刹那对自己出手，看来这个精灵果然是那帮游侠中的佼佼者。这让他开始重新打量这个看不见的对手。

　　那个精灵出现在他头顶，看样子他现在正倒吊在那棵树上。
　　精灵将萨萨里安脖子上的刀推进了几厘米，但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拽住死亡骑士的头，让他不至于脱离自己的掌控。

　　萨萨里安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目前处于劣势。他没有反抗，而是握紧巨剑等待着时机。

　　两人僵持了几十秒，精灵首先开了口。

　　“努力活下来并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战，并不是所谓懦夫或者鲁莽的行为。”

　　精灵的通用语说得很流利，但萨萨里安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交谈。趁着精灵在说话时架在脖子上的刀稍微有些松动，萨萨里安猛然一使力，拽住精灵的手腕将他从树上拖了下来。

　　但这精灵显然也是个中好手。他顺着萨萨里安抛掷的方向转了一圈后稳稳落地。萨萨里安将巨剑骤然挥向精灵，但落在他身后的精灵却用一把短剑重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两人再度陷入僵局，萨萨里安也在这时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果然是个标致的高等精灵，死亡骑士不屑地冷笑。和他的同胞们一样，这家伙长的实在是不像个战士。他看上去很年轻，连胡须也被剃的干干净净——被这样一个家伙拿刀架在脖子上，萨萨里安都觉得有些讽刺。

　　萨萨里安听见身后的精灵再度开口。“听着，我现在只想和你交谈。停止你的那些小动作，否则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死亡骑士握紧了剑，将它对准身后之人的腰。
　　“那你相不相信，我只要一剑就能把你劈成两截。”

　　“我们谁也占不到上风。”精灵没有退缩，而是将匕首逼近萨萨里安，“我现在没想取你性命，虽然我不介意看看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匕首更快。”

　　我也是。萨萨里安在心里回答。他接受了精灵的建议，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事实上他有些好奇，这个家伙费尽心机就为和他这一次谈话，他不知道精灵到底会说些什么。

　　“听着。我从安欧维恩神殿陷落之后就一直在跟踪你…观察你。我知道你叫萨萨里安。”
　　看来他知道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多。说下去，萨萨里安心想。

　　“当时在神殿你本可以杀了我弟弟，而我也相信当时你就要下手了。”
　　萨萨里安清楚地记得那件事。一个金发精灵跪在地上，而自己最终没有杀他。与此同时，他也弄清了说话的人的身份——那个从他眼皮底下救走金发精灵的家伙。

　　萨萨里安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的内心却犹豫了…你的一部分阻止了你。我相信你的灵魂还活着，它们正不断呼喊挣扎，抵制你的王子强加在你身上的一切。”

　　萨萨里安不得不对这个精灵另眼相看。上次见面的时间不过数秒，这家伙竟然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分析出事件的性质，得出自己的结论。

　　尽管，这是个荒谬无比的结论。

　　这家伙想干什么——劝说自己放弃现在的一切？萨萨里安本该觉得愤怒，现在的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那种情绪。甚至，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对方说的话了。

　　自己的灵魂还活着？正在抵制着王子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不不不，他只是一名军人，军人的天性唯有服从……

　　“摆脱他的控制吧，萨萨里安。”精灵再度开了口，“加入我这边，和我们并肩作战。为了那个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当个正义而又真诚的人。”

　　一阵晕眩袭来。萨萨里安能够感到他体内的一部分灵魂正熊熊燃烧，他几乎都快认同对方的建议了……但占据着身体大部分的那个灵魂告诉他，这番话简直就像廉价的玩笑。

　　最终，萨萨里安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内心，精灵。”他嘶嘶地说，“我…会让你离开，而不是在今晚就把你杀掉。”咬牙说出这番话，萨萨里安看到精灵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精灵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压在萨萨里安脖子上的匕首似乎松动了一下，但死亡骑士没有再度对精灵出手。他只是冷冷的看着精灵，费力的吐出了一句话。
　　“但是记住…下次见到你时，我将横剑相向。”

　　“悉听尊便。”他听见精灵平静地说。这时他竟然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好听。

　　“狭路相逢勇者胜。”
　　精灵首先放开了匕首。他朝后退了几步，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即消失在丛林中。

　　萨萨里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没有放下巨剑，却只是目送着精灵的身影慢慢消失。

　　他知道自己又错过了一次机会。就在刚才…他明明有机会干掉那个家伙的。
　　竟然是精灵先放下的武器，萨萨里安真不知道这是单纯还是愚蠢。他果然只是费尽心机地想和自己进行一次谈话——虽然谈话的内容实在荒谬。

　　但是，在他放下武器离开的时候，萨萨里安居然也没有下手。或许他会为这件事受到惩罚，然而如果让这种场景再来一次，萨萨里安认为自己依然不会选择偷袭。

　　在他还是活人的时候，他管这叫…信任。
　　可是，作为死亡骑士，这种人类的感情早就应该被摒弃。
　　更何况，是对自己的敌人？

　　萨萨里安明白，他的某一部分灵魂重新开始活跃。而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