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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石惊乱心湖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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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头及那四个侍卫瞧见楚紫宁抱着夏侯云幽奔下楼来时,自是狠狠吓了一跳。齐齐丢下筷子奔了过去,就见她面如纸色痛苦地蜷在楚紫宁怀里,两手揪紧衣衫不停地揉着胃。
佩璃同玉瑶一瞧,自是晓得她又突发了胃疾,玉瑶急忙拉过她的手寻准内关穴就揉按了起来,跟着问除了先前点下的菜她是否还吃了些别的什么。楚紫宁自是一五一十地说她还吃了一只青蟹喝了几口酒。
这一说佩璃立时急红了眼圈,玉瑶更是皱紧了眉头又气又急:“这东西哪里是她能吃的?她这胃害在她这馋嘴的毛病上不晓得多少次了,怎就还是不吃教训?”
楚紫宁这才晓得夏侯云幽自幼患有胃疾,忌食生冷辛辣以及一些硬脆的食物,便是黏食也不可多食。想着她刚刚不仅吃了青蟹喝了酒,还吃下了不少的桂花糖糯藕,楚紫宁不禁皱了眉头暗自懊悔连道不是。
俩丫头自然晓得此事与人无尤,怪也只能怪自家公主馋嘴,为今之计只能先找个大夫给她好好瞧瞧。楚紫宁抱着她率先下了楼,余下众人也都紧跟其后,一时间脚步声乱响把齐老板一家子也惊了过来。
齐老板见此情况自是大惊失色,问了原委后更是暗自惊恐不已,慌忙拉了马车出来领着他们去了临近的医馆。
又是针灸、又是喂药,直忙了一两个时辰,夏侯云幽的面色才渐渐好转起来,也不再蜷着身子痛苦不堪,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齐老板把他们又送回了客栈才回去了烟雨楼,楚紫宁更是呆在屋里直到瞧见夏侯云幽屋里的灯熄了才吹灯而眠。这一番折腾直折腾了大半夜,行程也便耽搁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齐老板便差自家媳妇送来了亲自煲煮的药膳粥,齐家媳妇不免又是一番道歉告罪说是自己男人一番好心,谁晓得竟惹下了如此祸事。
彼时夏侯云幽已然好了许多,只是一夜少眠精神上有些不济,听了这些话只无力地笑了笑直说错在自己不怪他人。
齐家媳妇瞧她精神不济也不再叨扰,叮嘱她好好休息养好身子,说一日三餐她定会准时送来便起身告辞。夏侯云幽再三推脱不掉,也就随她去了。
吃了几口药膳粥,夏侯云幽便歪在床上迷迷糊糊打起盹儿来。少时,听见佩璃在门口与人说话,听声音似是楚紫宁又不似。她倒是想瞧瞧究竟是谁,奈何不敌阵阵困倦来袭,虽努力睁了两次眼却仍旧没瞧清是谁。
待到夏侯云幽一觉睡饱已是日至中天,她睁开眼坐起身来却并未瞧见佩璃同玉瑶,倒是窗口立着一个颀长的背影,让她不免一愣。
转眼间她却又堆了满脸的笑,揭开薄被趿了鞋就急急走过去:“渝景哥哥!”
立着窗口的人听见她的唤,转过身却是皱了眉头上去捉了她的胳膊:“好好地躺回去,有了点儿劲就又想上蹿下跳了?”
夏侯云幽吐吐舌头,挨着床边坐了,又腆着笑问道:“渝景哥哥怎么来了?莫不是……嘴馋了跑来烟雨楼的?”
“哼!”夏侯渝景翻了她一个白眼,“我若不来这一趟,还不知你差点就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也不是不晓得自己是怎样的一副身子,竟还敢吃那些东西?你若真有个好歹……”
“哪儿就那么严重了!”夏侯云幽不满地嘀咕,抬眼瞥见了夏侯渝景满眼的不悦,又立马改了口,“我错了,定然不会再犯,再不会有下次了。渝景哥哥你可千万别把此事告诉小姨和三皇叔知晓,他们要是晓得免不了又是……”
“你还晓得?”夏侯渝景一指戳向她的额头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忽地面色一沉皱眉问道,“与你一道来的那是何人?听说你为了请他去烟雨楼,把润之叔叔都抬了出来了?”
夏侯云幽兀地一愣,没想到他竟会问这个,思索了片刻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便默然不语。
如此模样看得夏侯渝景心里微疑,顿了片刻他沉声说:“两日前,京里来了密函,父王看了后先是皱眉而后便笑了,直说皇上给你指了门好亲事。说即便是润之叔叔同婶婶知晓你要嫁去远督候府,也定不会反对。”
听了这话,夏侯云幽更是怔怔无语,她本还对不用嫁去西宁这个念头抱有一线希望,此刻听夏侯渝景如此一说,只觉心之所想瞬间如梦幻泡影破灭不见,她要嫁去西宁一事已然铁板钉钉。
夏侯渝景见她呆愣的模样眉头皱的更紧,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润之叔叔同婶婶都觉得这桩婚事不错,我想应该不会差的。云幽,你也不小了,不可再耍小孩子心性儿了。切不可再如少时一般,做出些出格之事惹人非议以致害人害己。”
随着他的话,夏侯云幽忽然明白过来,他误会了自己和楚紫宁的关系。可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她的心中仍旧不免一震,也就想起了前一晚她同楚紫宁那番尴尬的对话;想起了他瞧见自己病发时那焦急担忧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当时窝在他宽阔结实的怀抱中那安心踏实的感觉。
顿了片刻,夏侯云幽忽地弯唇一笑:“渝景哥哥放心,我平日里虽说胡闹惯了,可兹事体大我还是知晓的。两国邦交岂是儿戏?这桩婚事又哪里仅是我个人的嫁娶之事?至于那个人……他不过是我偶然识得的,又在路上偶遇便结伴一道行路,到了云幽城便会分开。他自是不晓得我的身份,连名字都不晓得呢!”
夏侯渝景点头,见她一点即透也便不再多言,他怕这两人本是无事,被他这么一说反倒让夏侯云幽存下了心事。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来时便问了佩璃同玉瑶的,知晓夏侯云幽所言非虚。
可他哪里晓得,少女的心事又岂是一般男子能猜得透的?他这番点到即止的话语已然在夏侯云幽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石,漾出了圈圈涟漪一时难平。
那一整天夏侯云幽都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然而所有人都当她是因病所致,并未在意。
晚间饭时楚紫宁过来瞧她,却也只在门口向佩璃问了几句她的情况。听见他低沉清冽的声音,夏侯云幽无神了一日的眸子终于迸出了些许光彩。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这一路上,不管同谁说话他都是这低沉清冽的声音,便是笑脸也不曾给过几个。只有跟自己说话时,他才会一改如此模样,还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想到此处夏侯云幽不禁欣然一笑,如此是否能说,他待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不过眨眼间,笑容退却换了满面的黯然,夏侯云幽茫然地盯着火光跳动的油灯,心中一涩便觉有一抹酸涩爬上了鼻端,眸子里蓦地就布上了一些氤氲。
如今两人都是身有婚约之人,那同与不同,又有何区别?或许还不如相同的好,至少不会让她的心在这刻混乱如麻。
低沉清冽的声音,自耳畔消失,夏侯云幽苦笑呢喃:“不早不晚,你怎就出现地如此不适时呢?”
佩璃一进来就瞧见她这双目含泪满面凄然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以为她的胃又痛了起来。夏侯云幽摆摆手说是没事只是心口有些闷,佩璃说她闷在屋内一日自然气闷,便扶着她出去透透气。
刚跨出门,对面那间屋子的窗户便吱嘎一声被人从内打开,楚紫宁那微黑的冷峻面容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让她猝不及防不禁怔然。
瞧见楚紫宁缓缓露出浅笑,夏侯云幽却突然转身跨进屋内,嘭地一声关了门,连带着也将佩璃也关在了门外。
佩璃吓了一跳,楚紫宁亦是一愣,不晓得她是怎么了。
然而不仅是她们,就连夏侯云幽都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她背靠着门瞪着眼睛心跳如鼓,却突然意识到一切是不是自己太在意了?人家对她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一切如常或许最好,若此刻避忌反倒落了刻意。反正不日就到云幽城,而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他娶他的妻她嫁她的汉,两人再不相干。
自小她做事便是果断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便是这些年对邱玉书的感情,她想明白了之后也能当断则断,何况这不过疑似有了些苗头还算不得感情,也不该有的感情?她依稀还记得小姨似乎说过,她这性子倒是很好地遗传了她父亲。
想通此中关窍,夏侯云幽深吸一口气,转身开门探出半个脑袋:“这大晚上披头散发的,你是想让你家小姐我出门扮鬼呀?”
这边,佩璃惊愕眨眼;那边,楚紫宁扶额摇头,无语对苍天。
唯剩夏侯云幽自己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干笑两声,忽然又抽筋似的蹦了起来,叫唤道:“玉瑶玉瑶,快跑快跑!再不快点,你家小姐就要成饿死鬼了。”
临睡前,夏侯渝景又来看了她,瞧见她又活蹦乱跳起来突然就问她第二日能否赶路,若是能的话便与他一道回去,若是还不能他便等她一道。说是他若没来也就算了,既然来了而她又出了这样的事儿,怎能丢下她一个人呢!
夏侯云幽突然就愣了,自然晓得他如此安排定然是与楚紫宁有着一定关系的。而后她惊讶地发现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便要再也见不到他了吗?然而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她便清醒过来朝夏侯渝景毅然点点头。
优柔寡断——从来就不是她夏侯云幽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