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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伸手接到一片晶莹的雪花,看着它瞬间融化在手心,谢衣若有所思的出了会儿神,还是被窗外的寒气冻的缩回了手。
      距离之前神农寿诞结束后的醉酒已经过去了许久,谢衣也如先前自己所说,除了每日定时去沈夜那里请安报到,剩下的时间就在自己房中研习法术和偃术,有不懂的便向瞳和沈夜讨教一番。此时他才将之前刻意掩饰的修为一点点的展现出来,在他人看来并不突兀,却是一番突飞猛进的景象。
      过了好一段时间嬉笑怒骂无忧无虑的日子,谢衣才渐渐想起自己幼时也是这般顽皮胡闹。许是初七当得久了,便格外的怀念且珍惜这般温暖热闹的日子。
      然则他也不能一直这般胡闹下去。眼下城里的问题层出不穷,师尊面前的烦恼也是越来越大,想起前几天自己的豪言壮语,谢衣微微一笑,即便不能完全为师尊分忧,能帮的上师尊也是好的。
      流月城终年严寒,六月过后便严寒封冻,举目只见一片荒凉。此时城中的气候已是一日比一日寒冷,家家户户已经燃起了五色石取暖。只是近些年来五色石日渐稀少,师尊肯定又为了这个而头疼吧。
      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袍,谢衣心下忧虑。
      五色石只会越来越少,师尊不管用什么方法定会激起层层抱怨之声。眼下只有尽快将偃甲炉打造出来以解燃眉之急才是正法。前段时日他如前世一般跟沈夜提了造出一个偃甲炉以供族人取暖,不必再费心五色石之事,沈夜果然欣然应允,这些日子他不眠不休了许久,偃甲炉总算完成了大半。
      前世他制作偃甲炉时屡屡遇到瓶颈,未及完成便已叛逃下界,而沈夜和瞳于偃术一道上已远不如他,偃甲炉之事自然就此搁浅,族人们仍然饱受严寒痛苦,等他恢复记忆之后每每想到此事就憾恨不已。此番能得上天垂怜将往事重新经历一次,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去争上一争。
      在下界静水湖的那些日子,除了寻找神剑昭明的大部分之间以外,他也时常念着那个未完成的偃甲炉,早就一连拟了无数个方案出来,那时只可惜再无机会尝试一番。此时他一一试过总算成功了大半,谢衣看了一眼身边四散的图纸,眼神里也有几分欣慰。
      只不过……眼下这五色石可得省着点用了。
      身上披着的袍子厚厚的,还是他初初拜入沈夜门下时师尊给他的见面礼。只是这袍子虽厚却越来越难以抵挡这屋内的严寒。此时偃甲炉灵力流尚不稳定,仍需燃烧五色石来维持运转。这几日他将大半分到自己份列的五色石都用在了偃甲炉上,余下小部分用来取暖,还以为自身康健这点寒冷不算什么,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阿嚏!”
      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喷嚏之后,谢衣不禁开始怀念起曾经静水湖供暖充足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屋子了。
      不过一想到族人受苦的模样和师尊的殷切期待,虽然身上寒冷异常,谢衣手底下却半分未停。
      之后沈夜又前来看了好几次,对谢衣制作的进展大加赞赏之后,又针对小弟子屋内冷如冰窖这件事很不满意,着人将谢衣分内的五色石又偷偷加了些,当然,他没告诉小弟子,多出的那份是从大祭司里份里扣的。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捣鼓了许久偃甲炉总算是大功告成。眼下只要将它安置于神殿之中,灌注灵力之后就能开始运转就能维持整个城里的供暖。不用发愁五色石行将燃尽的问题,那时候城中的冬日总会不那么难熬了。
      谢衣搓了搓冻得冰冷的双手,用术法将偃甲炉收起,念了句前世早已熟知的瞬移口诀,兴高采烈的打算去沈夜那里献宝了。
      收了诀,谢衣在厚重的帷幕后走出,因着存了给师尊一个惊喜的打算,谢衣特意放轻手脚,蹑手蹑脚的步入大祭司殿。
      大祭司处理公文的案前空无一人。
      谢衣心下纳罕,师尊一向勤勉,无论前世还是如今,沈夜都将城中事无巨细每一日都安排的井然有序。且后来师尊之所以能成为能和城主几乎平起平坐的大祭司,沧溟城主身体虚弱无法处理政务的原因固然有之,大半还是靠着师尊自身勤勉的习惯和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否则又如何压下城中这么多悠悠之口?而那样事务繁忙的人还能抽空出来教授自己和哄小曦,背后不知付出多少艰辛。
      自家这个师尊啊,从来都不肯示弱于人前。
      谢衣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从沈夜当上大祭司几乎就从未让旁人抓住过错处。再者自从拜入沈夜门下,谢衣从未见到师尊有哪一日断了处理公文之事,怎地今日师尊却不见了?
      难道师尊不在么?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况且这个时辰小曦还睡着,还能有什么事情重要到要师尊亲自前去的地步?
      “师尊?”
      谢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回答他的扔是寂静一片。
      谢衣顿时有些慌了,此时也顾不上跟师尊献宝方才制作好的的偃甲炉,正要出去寻沈夜的时候,就听得内殿传来一声刻意压抑过也未压住的极低的呻吟。
      谢衣顿住了脚步。

      这声音于谢衣来说并不陌生。
      自己还是初七的时候,机缘巧合撞见过一次沈夜发病。平日强大无匹的主人竟然也会难受到连站都站不稳,趁着自己还剩一丝清明沈夜拂袖让他退下,那也是他头一次身为傀儡而不听主人命令自作决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抱起面无血色毫无反抗之力的主人回了内殿。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掠过脑海,生怕去的晚了师尊会有什么万一,谢衣疾步奔如内殿。
      明明只是短短一段路,谢衣却觉得仿佛有一生般漫长,握紧了拳头,谢衣在心里祈祷着师尊定要平安无事,握紧的掌心里不觉已是濡湿一片。
      师尊……
      谢衣跑得急了,差点被重重的帷幕绊了一跤,等他终于步入师尊的寝殿之时,就听得平日里一贯清雅平和的声音此时变得破碎不堪。
      “谢衣……为师……并未传召于你……你来做什么?还不……退下!”
      谢衣浑身一震。
      沈夜半伏在桌边,面色如谢衣记忆中的一般苍白无二,此时回头看他的眼神也极为涣散,甚至连开口训斥他都显得极为吃力。
      谢衣并未折返,反而疾步奔向他。
      “师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夜的病症是一个时辰之前发作的。
      那时候他还在同华月与瞳派来的偃甲鸟议事,强撑着脑海里的一线理智,沈夜神色如常的提前结束了三人的议会,回到寝殿时已然支撑不住伏倒于桌边,本想着休息一会就好,没想到这次神血烧灼来势汹汹,休息了这么久疼痛仍是丝毫未减,竟连起身的力气也无。
      沈夜又一次恼恨平时太过宠爱这个小弟子,然而自己饱受神血烧灼,神智昏沉一片,此时竟也想不出其它的话来训斥谢衣,只能由着谢衣伸手来扶自己。
      “胡闹什么!为师没事。还不速速退下。”
      沈夜狠狠地将指甲刺入手心,用疼痛逼得自己神智清明了些,这一次开口里终是多了些师尊的威严。
      可惜他料想错了。平日里谢衣不惧他,此时见他如此难受,更不会听他。
      谢衣睁大了眼,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师尊不是答应过我让我来保护你么?难道师尊说话不算数?师尊不要想着赶我走,你要是不好起来,我不会走的。就让我来照顾你一次,好不好?”
      沈夜凭着因为疼痛而昏昏沉沉的脑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于他。半响只淡淡一句。“这番没大没小,你倒是越发懂规矩了。”
      谢衣抿唇一笑,并不接话,伸手将沈夜慢慢扶起。谢衣此时身量未足,力气却不小,小心翼翼的将师尊大半个身子拢向自己,扶着他慢慢的走向床边。
      好容易师尊总算是在床边坐下了,可这一身华丽繁复的大祭司服……谢衣不由犯起了难。师尊病得昏沉,衣服肯定不能让他自己来脱,可这……借谢衣十个胆子,他从前也不敢脱师尊的衣服啊,看着装饰繁复环佩叮当的,谢衣苦着脸望向沈夜。
      沈夜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抬起手正要伸向身侧的盘扣,手上一暖,就被谢衣的手覆住了。
      真是奇怪,明明自己体内神血烧灼浑身难受不已,怎么手背上倒是凉凉的,很舒服。
      然后他就看见了谢衣再明亮不过的眼神。
      “师尊好好休息,让弟子来帮你。”
      说着伸手划了一个小圈,口中神神叨叨的念着些什么,再去解沈夜的衣服时,竟是一路顺畅灵巧无比。
      “为师竟是不知道,你何时学了这般解人衣衫的法术……当真是……”
      可惜大祭司平时威严无比,面皮薄却薄,之后的话便说不出来了。此时不禁有些庆幸神血烧灼让自己体温高于常人,才不让小弟子发现他面上烧红一片有什么异常。
      谢衣手下未停,片刻就已将他的祭司外袍顺利脱下,剩下雪白的中衣。
      “师尊放心,弟子只会解您一个人的衣衫,弟子保证绝对不会打其他人的主意的。”
      小弟子神色肃穆的扶他躺好,仔仔细细的帮他盖好被子,面上的神情始终一本正经,甚至还举起三个手指一本正经的发了誓。
      胡闹!本座在意的何尝是这个!谢衣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胡作非为了!
      算了。沈夜此时也无力同谢衣解释,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由他去了。
      “师尊好好休息。”
      谢衣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过身就蹬蹬噔的跑远了。
      沈夜不防他说走就走,望着谢衣的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愣怔。或许是神血烧灼引发他从未有过的脆弱,沈夜闭上眼,咬着牙忍受着一波波袭来的痛楚。
      似乎又回到了进入矩木的那一夜……他和小曦早已走散,耳边还听得她惊惧的哭声和凄厉的喊着哥哥的声音,可眼前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数不尽的痛楚和恐惧不停的向他袭来,他却连抵挡它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告诉自己要找到小曦要保护她,绝对不能逃……
      师尊……
      似乎有人在远远的唤他。
      他猛然回头,黑暗的深处似乎渐渐浮现起一抹亮光,接着他就看到自己那半大的弟子越跑越近,一头扎入他的怀中。
      “师尊是做恶梦了么。”
      醒过来的时候,只见方才梦里的小弟子一脸关切的站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他落在被外的一只手。
      “谢衣……你怎么又回来了?”
      才一开口,沈夜就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很。
      “弟子方才折返回去又拿了床被子过来,回来就看到师尊似乎做了噩梦,师尊,梦都是反的,你别怕。”
      沈夜这才发现身上盖的被子又多了一层,谢衣这孩子……不过,本座何时要他哄了。
      “你退下吧,这是老毛病了,为师休息片刻就好……你不必担心。”
      谢衣摇了摇头,利落的除了鞋袜就钻进了被窝。
      “弟子不走,我要看到师尊好好的我才肯走。”
      说着就拉过沈夜的手抱入怀中,像抱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不肯放手了。
      “你啊……”
      沈夜张了张口,意外的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
      罢了,就随他胡闹去吧。
      至少有他在身侧,这漫长的痛楚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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