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彼姝者子

26、第26章

　　裴冲误解了易书的话，心里美滋滋地滚回滨城了。没了他，易书在祁水村休养生息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身体康复之后，她也去了村委那边帮忙。

　　自新型药物研制成功，霍利斯弧菌的感染再无死亡病例。为防万一，村民们每天都要过来检查身体，村委院子里闹哄哄的。不远处应急指挥中心正在修检供水系统，这派场景让易书觉得她之前过的日子实在太清净。
　　从秦宪那里得知这次霍利斯弧菌变异与核辐射有关，易书联想起之前蛛丝马迹的线索，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虽然没为研究新药做贡献，可好歹有点干货做贡献，也好回去跟傅东华交差。

　　这天正是元旦，支援者们辛苦了大半个月，为庆祝一下战果，吴书记提议办个盛况空前的晚宴。
　　知道在这边不会呆多久，易书把裴冲搬来的蔬菜全贡献了出来。小护士们嘻嘻哈哈地边打闹着边洗菜，吴媛则着急忙慌地择菜切菜。电热锅里的油热着，砂锅里的沸水翻滚着，厨房里越多人帮忙，却是越来越忙。

　　易书皱了皱眉，从小护士们打闹的缝隙里夹过身子，洗了洗手，然后踱过去帮吴媛烧菜。
　　吴媛正在切洋葱，抬起眼来眼睛红红的，“易医生，您别忙，我来就行了。”
　　易书想说不是我想忙，而是吃不惯你做的饭，自食其力做两道喜欢吃的菜才不至于饿肚子。

　　吴媛见易书焯水沥干动作娴熟，不禁讶异道，“你很会烧菜啊？”
　　易书手上的动作没停，稍稍侧转脸朝她笑了笑，“我爸厨艺好，跟他学了两招。”
　　“这个我知道，”吴媛抿着嘴笑，“前几天你男朋友打电话问怎么熬白米粥，喊了声易叔叔，我心想，一准儿是你父亲。”
　　易书倒不知道裴冲为了熬好白米粥，竟向她爹易颂偷偷学师。她愣了一会儿，孩子气的裴冲像家庭主妇一样探究各种做菜绝招，乍一想好笑，再一想却又笑不出来了。

　　易书正烧着茄子，只听后边那群小护士一阵喧闹，好奇地回头一看，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
　　连比较淡定的吴媛也擦了擦手，解了围裙，“好像是书记过来了，我也出去瞅瞅。”

　　易书还想着裴冲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待她回过神来，略一寻思，便立即想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吴书记不是吴媛她爹吗？他过来小护士连带吴媛应该不会这么激动。那么书记……只可能是那个人了。

　　正想着的空档，一抬头，一个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大衣挺括，穿在他身上倍儿精神，四目相对，他嘴角流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在油烟味极重的厨房见到这种正经过了头的装扮，易书蹙了下眉头，“书记这次没带摄像师过来？”

　　听她这么说，邵琰嘴角的那个笑更恣意了。上次在镇防疫站视察时，尾随的记者拍了几张照片，易书肯定觉得他假模假样特虚伪。什么没带摄像师显然是句嘲讽。
　　他不气也不恼，只勾了勾嘴角，“你还是叫我邵琰吧。”

　　易书没应声，油炸茄子刺啦啦地响，她正忙活着，邵琰却又说话了。他声音轻缓，却让易书手里的筷子险些掉到地上。
　　“那我是该叫你易书，还是易洛书？”邵琰笑着问道。

　　易书本来是叫易洛书，只是因为算命先生说她命属火，水克火，“洛”字不好，加上易书自己觉得易洛书听起来像“一摞书”，初中之后就直接改名叫易书了。这会儿听到邵琰这么喊她，易书隐约觉得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前情。
　　邵琰从地上捡起筷子，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了递过来，易书说了声“谢谢”，好奇地看着他说道，“我们？认识？”
　　“不记得我了？”邵琰丝毫不觉得尴尬，“真是让人受伤。邵琰邵琰邵琰，”他重复了三遍，“现在有没有耳熟一点？”
　　易书被他逗笑了，把油炸茄子装了盘，转过身来仔细看了他两眼，突然露出恍然大悟一般的神情，张着嘴，“啊——”了一声。
　　邵琰点点头，欣慰地等着她说出点什么。易书却一脸平静，撇了撇嘴，“没印象。”

　　邵琰无奈了，“我们在少年宫一起学过钢琴，四手联弹。”
　　易书这下真有点印象了。小时候，她被妈妈逼着去少年宫，学画画，跳芭蕾，太无聊了。真正坚持下来的只有弹钢琴一项特长，倒不是因为她多喜欢，而是同在钢琴教室里的男生们都很可爱。唇红齿白，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结，端庄得像是一个个小绅士。
　　钢琴老师经常让她跟其中一个男生四手联弹。多年后还能偶遇，易书多少有点惊讶。她这人信缘分，这层关系瞬间就将两人拉近了一点，“之前好像对你有点不客气，”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早知道四手联弹能让你有点好感，我应该早点说的，”他现在反过来揶揄她了。
　　这话里有调情的意味，奇怪的是在防疫站初次见面握手时，她还不耻他的风流，现在却一点都不反感了。
　　她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目含碎星，四周归于沉默。从他看她的目光里，易书能感觉出邵琰是个调情高手。太久没有棋逢对手，易书突然有想玩一盘的打算。
　　她没有回避视线，也这样盯着邵琰，等待他结束现状。

　　邵琰的秘书这时候冲了进来，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跟邵琰小声道，“要入席了。”
　　邵琰颔首，做个请的姿势，邀易书同行。
　　“什么时候回滨城？”他问她。
　　“明天下午搭滨西医院的车回。”
　　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那我们回头见。”

　　****
　　从凤凰镇回来之后，易书便埋头撰写霍利斯弧菌与核辐射相关的论文大纲。她写论文时一向失眠严重，黑白颠倒，电话关机，闭门造车，直到五天后把大纲整理好发到傅东华的邮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书桌上的闹钟显示凌晨四点钟，她喝光了玻璃杯里最后一口冰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摔到松软的床上，舒舒服服地抱着被子睡着了。

　　难得睡了个好觉，却被砸门声惊醒，易书根本没想起床，带着怒气喊道，“刚写完论文，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啊！”说完拽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傅教授过来了，”是她妈妈的声音。
　　易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床，突然就精神了。“呃，”她拿手理了理头发，走到镜子前看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忙乱地说道，“让傅教授等一下。”
　　待易书收拾妥当下楼时，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的暮色，才知道已经是她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客厅的沙发上傅东华正襟危坐，正跟她妈妈聊天。易书知道自己手机关机，若不是什么急事，傅东华绝不会登门造访，当下有点惴惴不安地问道，“傅教授，是论文大纲有什么问题吗？”
　　“哦，你的邮件我收到了，还没仔细看，”傅东华妥帖地回答着，“是这样子。市里开总结会，书记点名要你参加。”
　　易书真的有点茫然，“什么总结会？书记要我参加？”她有种自己这一觉睡得像是南柯一梦，错过了什么，傅东华讲的，她完全听不懂了。
　　“霍利斯弧菌防疫的事情，”傅东华解释道。
　　“哦哦，”易书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懂了。什么时候？”
　　“七点在银河酒店。”
　　“今天七点？”易书扭头看看客厅的座钟，已经五点过半了。

　　易书原本还想问傅东华她可不可以不去，可是傅教授亲自拜访来通知她，她真开不了口拒绝。争分夺秒地洗澡、换衣服、化妆，驱车赶到银河酒店时将将七点。
　　银河酒店坐落在市中心，建筑高耸入云，是滨城第一高楼。顶层可通天台，看滨城夜景极美。C省旅游局出品的明信片都以此地拍摄的夜景为背景。由是，银河酒店不仅成为滨城新人们度过新婚初夜的首选，且令游客竞相入住。尤其是顶楼房价水涨船高，且不是有钱就能订得到的。易书听时辰说过一嘴，顶楼的预约都排到明年了。
　　服务生来为易书停车，她站在酒店门口，望着富丽堂皇的灯饰，煊赫的装潢，突然有点忐忑。
　　方才忙着为参加总结会梳洗打扮，此刻她才发觉，她这是孤身赴宴，不知道秦宪会不会过来。想到这里，她从手袋里找出手机来，几天来第一次开机，不出所料未接电话和信息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她看到有几个电话是裴冲打来的，用脚趾想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易书懒得搭理，直接给秦宪去了电话。

　　秦宪从会议厅出来，拿着手机走到大厅，看到了易书，挂掉了电话。他穿得西装笔挺，比平常穿白大褂还要精神许多。易书朝他走过来，夸他，“这身不错。”
　　秦宪也扫了她一眼，一套束腰小西装和包臀西装裙，黑色丝袜，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艳红色唇膏提亮了全身的颜色，“你也不错啊，衣服颜色有点老气了。”
　　“要你管，”易书不客气地说，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多了，进场吧。”

　　秦宪单手插在口袋里，朝她身后努努嘴，“不着急，主角才来。”
　　易书转过身去，邵琰进了大厅，朝她笑着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