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记事》食尸鬼

10、谜样人儿（４）

　　甄玉函清早起来慢悠悠的踱步走去校场。时下张楚不在，留驻的弟兄更少，于是便没有规定必须操练，能坚持跑去校场练习的不过寥寥数人，毕竟能安心留下的多数是羸弱不堪重负的老兵。谁知甄玉函才不过转到帐后，便听见一声兴高采烈的招呼。
　　“平大夫好！”
　　甄玉函辨得出这是军医小陈的声音。小陈名唤陈锐，嗓音颇具特色，虽然年纪不小，加冠好几年，一开口说话还是稚嫩的娃娃音。甄玉函当下顿住脚步，心中不知是喜是惊，转即快走几步——他本意是用跑的，可实在经不起人一再调侃，尤其在得知张旭心事之后。
　　果然是她！甄玉函感慨，虽比往年早些日子，仍在合理范围便是。坐在平大夫身侧的车夫勒马，车速本就缓慢，完全停下还是耗了些光景。平大夫轻身一跳落地，笑着开口：“冬天来的比往年早，我便提前行程了。”
　　陈锐原本是要打水，手中端一只木盆。见平大夫后，则转身回去，道：“走吧，进屋说话。”平大夫点头，顺从的跟在陈锐后头，而那车夫则驾车跟在平大夫身后。甄玉函对此早见怪不怪。车夫并非平大夫家奴，而是位三十来岁的江湖人士，是平大夫父亲凭借人情请来保护她的。毕竟是女儿家在边关行医，再开明的父亲，还是会担心孩子的安危。
　　甄玉函走向前几步与二人打招呼，横竖是避不过这一关，逃避反而画蛇添足。“嘿，平大夫！”他蓦地蹿出，笑眯眯的，“好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了！”平大夫先是被这突然现身的人惊住，辨清来人则拍了拍胸口，讪笑调侃：“想药并不等同于想我。”
　　“瞎说！”甄玉函佯嗔，走近二人挤开陈锐，“我才不是咱们的小陈军医！”陈锐闻言果真不好意思的搔首，显然被甄玉函说中，支支吾吾道：“才不是，你莫坑害我！”甄玉函扭头挑眉，“你敢说没有念叨平大夫的冻疮膏？”这下小陈无话可说，他是个大夫，医术也算高明，可就是奈何不得北关的严寒，每每冬季两手都冻得肿成馒头，只有敷平大夫的药才管用。如此一想，他还真是惭愧，自然无法辩驳了。
　　平大夫笑而不语，往来几年，她已摸清这里大部分人的心性，只要那人曾是她的病人。比如说甄玉函，看似简单无害却怀有一个说不得的秘密，而这名军医，则心思缜密巧妙，最容易被腼腆的心性牵绊。总而言之，这里与她有所交集的都是好人，各色各样的好人。
　　一同走了几十步，甄玉函便走边说：“我通知其他人来。”说完他便走开，陈锐与平大夫回应过后便继续讨论，不外乎是些医理等外人听不懂的门道。甄玉函之所以半途离开，正是因为这，他可不是真的好心叫人。
　　平大夫要在短短一月跑遍北关大小哨岗，路上行程已经十分紧迫，断然不会无故在某个地方耽搁一两日。不过鉴于她的细心与医术，每当现身一处，便有许多人争抢着让她给号脉看诊，毕竟是个女大夫，长相又不差，温言软语的讨人喜欢。打个比方，单看这个不过千余人的驻地，便又不下百人喜欢她。这种喜欢鲜少含有男女情愫，毕竟大家只认得平大夫这一重身份，至于她真正如何可是半点无缘置喙。不过，纵然如此，像张旭那般怀揣美梦的也不在少数。
　　甄玉函在营区陡转一圈，确认将消息传至，这才慢悠悠的晃去校场。校场人并不多，早起的人多半在饭堂，他已通知。唯有十多人，性情刻板自持，一年除去不在营的假期，餐前餐后均可看到他们挥汗如雨的身影。对于这些意志比山还稳的前辈同侪，甄玉函心底眼底只有敬佩。
　　一如既往的被视而不见，甄玉函不改好心情，讪讪道：“再不去饭堂，就吃不到早饭哩！”自然还是无人理他，眼下时辰尚早，不过是卯时，早饭要直到辰时过半才会撤下，自然没人回应了。甄玉函摸摸鼻子，自讨没趣，索性不卖关子，反正也是出力不讨好，遂道：“平大夫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鸦雀无声，莫不是止了动作僵在半空。“真的？”片刻后，有一人开口，人在甄玉函左后侧，是他看不到的地方。听声音，甄玉函识得他是有腿疾的庖子，每到秋冬转换季节，两腿关节便疼的厉害，只有服下平大夫每年特地请人配的药才能舒缓。这群人中就他最先有反应，自然与这不无关系，何况甄玉函听说他前几日两腿便开始隐隐作疼了。
　　甄玉函呵笑扭头，“当然！”
　　随即一阵喧嚣嘈杂，相约结伴的人不在少数，更有些人开始对同伴吐吐苦水，甄玉函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