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月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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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向前走，车厢微微摇晃着。
我掀开车内帘子的一角迎着十月的秋风，感觉无比舒爽。可看回车内假寐的胤祥，心情就怎么都轻快不起来……
自我生日那晚后，胤祥一改刚成亲那会儿对我的疏离态度，天天准时回家和我吃饭，经常和我聊起宫内外的趣事。连四阿哥胤禛新收了个有意思的“格格”，这样的八卦都拿来跟我讲。仿佛我们是最平常的夫妻，做着最普通不过的事。
可越是这样，越让我感到心慌。
不知道胤祥是否在端午的晚上发觉到了什么，或者他本来就清楚这些，只是隐忍着不说，等我自觉地意识到现在身份的不同，自然而然地去忘却。
如果我是一个清朝人，一个清朝的女人可以做得到，嫁了人就断了念想。但很不幸我不是。在现代结了婚还可以离婚，所以嫁人并不代表一些感情的终结。虽然嫁人之后行动受到了限制，但思想上谁也无法阻止我。
或许胤祥对我的了解深到这种程度，所以连我的思绪都要霸占；又或许攻占我的心是向胤禩他们示威的一种方式；也或许，胤祥只是单纯地想对我好……可是我无法相信和接受这天真的想法。先不论接受胤祥是对胤禩的背叛，一旦接受，下一步便是踏入了悬崖。这里是清朝啊，是古代啊，是封建社会，是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地方啊！我对爱情那近乎于洁癖的执著，在这里不过是痴人说梦。
胤禩没办法守住我们的感情，胤祥也不可能做得到。只要是姓爱新觉罗的男人，都不可能。
“在想什么，眉头皱得这般紧？”不知何时胤祥睁开眼看向了我。
“没什么。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到。”
“别着急，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得到海了。”胤祥继续闭眼假寐，轻快的语调有一丝自豪。
这次出门轻车简从，只带了文安和两个丫头。胤祥说带我去山东看海。想来好笑，从小生活在南方海滨城市的人竟让一个北京人领着去看海。没办法，为了配合“茏菲”小朋友的生活背景，只好装作没见过海跟着出门去。
下午到了山东西南边的济宁，在客栈安置好后胤祥便和文安出去了，一直到傍晚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吃过饭胤祥便把我拉了出去，文安在后面跟着，最后把我带到停在河边的一艘华丽的船里。
船缓缓驶离岸边，不知道胤祥带我上来想做什么，船里没有其他人，大晚上游船也没什么好看的。
只听见胤祥问身后的文安：“都安排妥了？”
“是的，爷，一会儿站在船头就能看见。”
“走，”胤祥又牵起我的手，“咱们上船头瞧去。”
“瞧什么……”我只能被他牵着走。突然，
“轰——轰——轰——”
“这，这是……”照亮大半个岸边的焰火！
岸上的人们都不知道会有人在这平常日子里放这么大这么绚烂的焰火，有些被声音所震吓，有些则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住。
不知道是不是焰火的光亮太刺眼，看着看着我竟然想流泪。晚风轻轻吹起我耳边的碎发，这样温柔地抚着我的脸，可我却觉得冷。抑制不住心里涌出的凄凉，为焰火短暂却又永恒的灿烂，为自己，为这么美好的夜晚，为身旁的人，也为在北京城里的人……
胤祥怀里的温暖让我无法抗拒，却又使我更加想要流泪。他只是从我身后轻轻拥着我，陪我看那刹那光辉的美丽。
似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之后，胤祥终于开口，
“菲儿，你很久没有笑过了。”
“是吗？”我忍不住颤抖，胤祥便搂紧了我。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嫁给我对谁都是最好又是最无奈的选择。一开始我以为只要给你自由你便会开心一些，见不到我便会让你忘记那些事，”胤祥顿了顿，“只是那晚端午，我看见你笑着上马车，我便知道，放你自由并不会让你快乐。”
“其实，没……”我急急解释，虽然他什么都明白，可那并不代表他会容忍这样出格的事情发生。这是无论现代古代都不可原谅的出轨，并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已经是十三福晋，是皇家的媳妇儿，是皇族，一举一动受百姓瞩目。不可能随我意愿而做出些害人害己的事情。
“别骗我，”他打断了我，“即使你心里所想非我所愿，我也不希望听到假话。我要知道最真实的你，”他把头抵在我肩膀上，“以后你高兴或不高兴，都应该由我来掌握。”
这番霸道的宣言让我忍不住皱眉，谁都明白爱应该是付出与牺牲而不是占有和控制。
“别皱。”胤祥抬起头，幽幽说道：“我并不想这样，但如果可以选择，我自是不要巴巴地等你不知何年何月才施舍出来的笑容。”
“太夸张了……我，并没有不快乐。”只是也没有特别快乐而已。
“是吗？可你心里想什么都被老八牵着走，何时才能放宽心和我一起？”胤祥低下头来在我耳边像念咒语般地说着。
我不想否认，今晚我们都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
“胤祥，”我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身面对着他，“大家都明白，我们的婚事不过是一场算计而已——皇上用它来转移视线；皇太子、四阿哥和你用它来打击胤禩；胤禩用它来摆脱我；我用它来逃避……每个人都把对方看得很清楚，那就不要再跟我装傻了……”
一场婚礼，能想通很多以前想不透的事，看透以前看不透的人。既然我们都有这份默契，就让我们这么静静地过下去吧。我都已经学着去接受和适应了，何必要再生波澜呢？
“从前，我一直很羡慕老八，因为他有你陪着。在紫禁城那样的地方里，有那么个人在身边是多么稀罕的事。”他对着我微微一笑，眼里的精光开始慢慢褪去，“不一定是你，就是这么一个人而已。”
“我懂。”我点头。
“所以，我想得到你，我也想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我，可是我找不到。”他仰起头，缓缓地闭上了眼，“这样的人在我身边大概只有你一个吧。”
是累了吧？
每时每刻尔虞我诈，即使面对同一阵线的四阿哥，也要保持着那样的警惕和敏感——在他们的世界里，是不允许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存在的。四阿哥不会单纯地只是想要照顾弟弟；胤祥也明白如果没有胤禛、光靠他自己是无法得到今天所有的一切的。
累的是，明白这中间的一切吧？
“你已经做到了。”
“并没有，”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在感受着晚风的吹拂。“你依然是老八的。你不相信我，你还是防着我，算计着我。这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介意你再娶。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对你好，十三爷不会缺女人的。”
“呵，你会跟老八说这样的话吗？”他突然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我，害得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回答。
“不会，是吧？因为你心里没有我。我早就改变主意了——我不单要你这个人陪着我，我还要你像现在这样，即使分开了心还追随着。只不过追随的该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你要我爱上你？！”我冷笑，“未必太强人所难了！”
“我不管那是不是爱，我只知道只有那样你才会一直陪着我。”
“为什么要是我？！你不是说只是这么一个人、是谁都可以吗？”这时代多得是听话的好女人，为什么偏偏要来为难我？！
“不，从我听说你答应皇阿玛的指婚，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能做到。”他伸出手摩挲着我的脸，“你为了什么而嫁给我，我很清楚，你跟其他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他知道我是为了胤禩？！知道只有稍稍打击胤禩才能抑制住他日渐招徕猜忌的气焰？！
“有什么不一样？！”我别过脸，不让他触碰到，“也不过是想找个好归宿罢了！”
“难道八侧福晋不是个好归宿吗？何必委屈自己来当个没有和硕贝勒封号的阿哥的侧福晋？！人人都说茏菲是当妃子的命，不在康熙朝便在下一朝。如果你要个好的归宿怎么不嫁皇阿玛？！”
“那些无稽的话你也相信？太可笑了，你是那个头脑清醒的‘拼命十三郎’吗？”
“无稽吗？我只知道，皇阿玛让你在乾清宫养伤绝不会是无稽的举动。”他笑了，有轻蔑，有自嘲……“你知道自己完全有机会成为我的‘母妃’，而不是我的福晋。可你放弃了这样的机会，你不是那样的女人，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胤祥的话变成了我耳边的呢喃……
曾经想过，假以时日，我会喜欢上胤祥的。他有什么不好呢？他哪里会比不上胤禩呢？而且说不定他比胤禩更加爱我、宠我。或许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会日夜想念，得不到的才会被定义为最爱……人永远都不能看见身边拥有的一切，那些认为是理所当然存在的一切。当“失去”来临的时候，那样的疼痛才会让你知道你不能没有这些。可疼痛就能说明是爱吗？是因为爱而疼痛吗？还是只是疼痛让你有爱的错觉？
胤禩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个理所当然的存在。现在他走了，我得不到他，我想念他，想到心都痛了……我以“爱”来解释这一切，但这真的是爱吗？还是，这只不过是个戒不掉的习惯？习惯了他对我好、我对他好的日子，习惯了他的存在？
我苦笑着摇头……胤祥搂紧了我，没有再说话。我给不了他任何答案，因为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我自己都给不了自己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月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