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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番外1 坏心眼的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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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坏心眼的师父】
时值隆冬,严寒肆虐。马车外寒风呼啸声一片,鬼哭狼嚎一般,听得人心中有些发怵。虽是已修炼的不畏严寒了,车上又摆着暖炉,我还是忍不住紧了紧衣衫。
这是神殿派来迎宾的马车,软垫暖炉、茶水琴棋一应俱全,独独没有我最爱的酒,想必清陌大神也在为此生闷气,妖娆绝美的脸上隐着些许烦闷之意。
没有酒,他只好自斟自饮了一盏茶。
我撩开车帘,马车外黑漆漆一片,一阵寒风灌涌而入,身子不禁瑟瑟一抖。这乌漆墨黑的也不知行到了何处,快到了没有。
“想不到,你倒是有些迫不及待。”语气里有些调笑,清陌大神瞧着我放下车帘,慢悠悠坐回马车内,与他再一次大眼瞪小眼。
我展眉一笑:“毕竟四百年未见了,还不许我近乡情更怯吗?”
妖媚的脸微微一笑,带着几许探究之意:“你这样忐忑不安的,为的是你那神尊爹爹,还是修罗帝君师父?”
含笑的脸呆了呆,怪责他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四百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仿似转瞬即逝,原先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清晰如昨;又仿似隔了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浓烈的情绪慢慢淡化成了回忆里的一片思绪,浅浅的,淡淡的,如同没有波澜的海平面一般,平静淡然。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久别重逢。
马车到达山虚境之时,宴席已经开始,丝竹悦耳之声一片。来信上说,为了庆贺六界与修罗的和平盛世,山虚境山门大开,邀了六界上宾、修罗帝君共同庆贺。
外头寒风凌冽,山虚境内,却是四季如春,荷花正盛。满池荷花边,丝竹琴瑟之声,绵绵不绝。各界人士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之间,琴瑟绕梁不绝。坐在上座的是紫衣华服、贵雅非凡的神界帝君渺玄和白衣清雅、俊美无俦的修罗帝君辛容,神尊大人则坐在左首的贵宾席之首,银发胜雪,面容沉静。
我远远瞧了他们一眼,一别竟是足足四百年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想不到重逢竟是在这样喧嚣热闹的宴席之上。
低低垂眸,与清陌大神向着上座微微行了礼,便落座在右侧席上,迎面正遇上左侧席上仓鸾神女凝视的目光。那风度非凡的模样英气不减当年,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些愁绪。我浅浅一笑,希望化去她眼中的疑虑与戾气。她上天入地寻了清陌大神六百余年才寻到他,又用了四百年依旧未能感化他,而我却仗着身子不适留在清陌大神身边,任是连英姿飒爽的仓鸾神女也难免有些怨气吧。
不知该往哪儿瞧,便索性欣赏起了歌舞。席间,有一舞姬身材曼妙、姿态绝美,颇有些异域风情,映着这满池的荷花,如同荷花仙子坠入凡间一般。看着看着竟是有些痴了。
听闻这舞姬乃是修罗界之人,是跟随修罗帝君前来六界献舞的。原来修罗界竟也有这样水灵曼妙的女子,我在心里感叹。
身侧似是感受到了灼热的视线,将目光从舞姬处收回,偏头一瞧,与师父深沉探视的目光相遇,那目光温情脉脉,却又饱含心绪,心跳竟是不自觉漏了一拍,伪装的风轻云淡僵在了脸上。尴尬地收回目光,眸光扫过爹爹,不期然与他凝视的视线相撞,那眼中的柔情与关切,令我心口微缩。
回过神时,那舞姬已一曲舞毕,收回水袖,身姿翩然地坐在了夜皇身侧。夜皇手握锦帕,满是怜惜地替她擦拭着额角的薄汗。心头瞬间敞亮一片,记得师父曾说过能够让留瑶仙子转世为修罗,这修罗舞姬想必定是留瑶仙子转世了!
三个人的纠葛,终是有一人要退出,莫川仙君终是输了。
席间忽的站起一人,脆声道:“宿琴身无长技,只会舞刀弄枪,今日倒不如来个以武会友,不知灵珠妹妹意下如何?”
我本是敛眉深目,不想引人注目。听到唤我的名字,不得已抬起头,与她凌厉的视线相撞,那眸中分明隐着凌冽的杀气与恨意。
宿琴早已不是原先八.九岁的模样,她身材高挑,明眸艳丽,一身修罗服饰更是难掩其风华。我偏头望向上座,瞧见渺玄与我师父都没有反对,只好微微一笑,悠悠然站起身,拱手道:“那就请宿琴姑娘赐教。”
语音刚落,宿琴便握起长.枪向我刺来,我脚尖一点,翩然躲开,垂眸一瞧,地上水果食物一地凌乱,只可惜了被她的杀气震落满地的佳肴,真是暴殄天物。
怕影响席间宾客,我连退几步,将她引至荷花池旁的空地上。不再束手束脚,与她全身心过招,她招招想致我于死地,可见其中愤恨必定如似海深。好在我承继三界之法,修炼四百余年,修为大增。我虽能与她一战,却不能久战,宿琴乃是修罗,又早已恢复原先的法力,久战只会对我不利。
“你出招如此之狠,想必对我心怀怨愤,莫非是师父毁了与你的婚约?”侧身交手间,我低声说。
宿琴显然被戳到了痛处,神色一变,眸中尽是凄怆,一时间漏洞百出,我顺理成章趁其不备将她击倒在地。
她捉回长.枪,正欲起身与我再斗个你死我活,却听不远处师父淡然道:“够了,宿琴你输了一招,不必再斗了。”
宿琴不敢违逆,悻悻然坐回了席。
片刻功夫之间,又换了一拨舞姬登台,长袖翩飞,满室妖娆奢靡。衣袂彩缎如同海上波涛一般此起彼伏,翻然荡去,乐音袅袅,听得人如坠云雾之间。
我正坐在席间欣赏歌舞,突地,寒光一闪,袖中匕首竟是直直朝着上座的师父刺去。
这人虽是借着献舞行刺,但师父修为极深,必定是不会伤到分毫的。我心中极是笃定,一点也未曾担忧,反倒狠狠冷嗤了那舞女的不自量力。
直到衣袖翻飞间,望见那清冷的白衣被胸口的鲜血染透,直到听闻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喊声,直到许许多多人围了过去,下跪的下跪,请罪的请罪,直到师父被搀扶着回屋,再也不复望见,依旧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宴席散去,歌舞消退,只有我站定在荷花池边,不甚明朗,总觉得像是恍然做了一场梦。摇一摇头,梦就该醒了,如同以往的无数次。
“你师父受了不小的伤,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需要静养,好在暂时还死不了。”是清陌大神的声音。
偏头望向他,我的眼里有些疑惑:“师父他修为这样深,怎会被一把匕首所伤?”
清陌大神迟疑了半晌:“你……当真不明白?”
摇摇头,极其诚恳地说:“我思前想后,想破了脑袋也不懂。师父怎会避不开,以他的修为,只消挥挥衣袖,那刺客想必就灰飞烟灭了。”
清陌大神忽然笑了,淡淡叹道:“想来他真是极其看重你。待他醒了,你去看看他罢。”
瞧着他水蓝色的背影缓步走远,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莫非连清陌大神都学会了打哑谜?师父受伤与看重我有什么关系?
信步往回走,心事重重的,师父他心机深沉,我向来很少看懂师父的心事,更何况是四百年未曾相见,愈发难以猜测了。
“白灵珠!你给我站住!”一声娇脆的怒吼,我止住脚步,一回首,脸上却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毫不留情。
“宿琴你……”眉头微敛,心中更是不痛快,我讥讽她,“比武输了,却要这样报复,也太没有雅量了。”
“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懂?”她眼有鄙夷之色,“辛容为了你,竟然甘受皮肉之苦,你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听她的意思,师父受伤全是因了我了?我好委屈,又好莫名,冲口问道:“你知道师父为何受伤?”
她瞧了我两眼,似是要将我生吞活剥,最后又实在没办法,只好愤而甩袖离去。
我杵在原地,心头一片雾水。日渐西沉,我缓步往回走,想要去探视师父。山虚境内满是六界之宾,人头攒动,三三两两围聚着大聊八卦。信步走过,倒也顺风听了几句。
“修罗帝君在六界被人刺伤,只怕要借机兴起战事,六界危矣,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有人安慰道,“据内殿的侍女传来消息,修罗帝君已答应不再追究,只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有好事者问。
“说是要娶神尊大人之女,定亲结盟。”
听到此处,已是大略明白了宿琴的气愤之处。我不再停留,往师父静养的内殿走去。向着看守的侍卫通禀,侍卫一听是白灵珠求见,连忙迎着我入内。
推门入内,撩开层层帘幔,只见师父安静地躺着,安静得连我走入内殿都未曾抬眼。面容俊雅如常,只是微微泛白,心口有些微疼,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这样折腾自己。
侧坐在床沿上,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清冷俊美的面容瞧着,四百年未见,那俊美无俦的容颜竟是未曾变过分毫,一如那一年初生为人的我与他的初次相见,青翠欲滴间,万花枝头下,白衣翩翩的他端坐凉亭抚琴,风华绝代,倾了我的眼,或许还有我的心。
思绪纷乱,怪他胡来,又责怪自己,只好唉声叹气着离开。甫一起身,却被长臂一捞,跌回了床上,撞上师父微凉的身躯。
对上他睁开的清冷明眸,笑问:“师父,原来你醒着?我撞疼你了没有?”
“为师疼的要死。”他一脸肃穆地说。
“哪里疼?是不是伤口裂开了?”紧张地推开他身上的薄被,扯开他的衣襟,想要瞧瞧伤口有没有被鲜血染红。
“想不到灵珠你如此主动。”面容含笑,竟是有一种诡计得逞的洋洋得意,“为师真是受宠若惊。”
我连忙抽回乱动的手,却被他一把捉住,笑道:“灵珠若是愿意,大可以多摸一会儿,为师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你吃豆腐。”
“师父你……”我气结啊。
师父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瞧,指腹缓缓滑过我的脸,轻柔地抚摸着,似是爱怜异常。他低声叹道:“师父想着这张脸,想了四百年。灵珠,可有想起过我?”
我抿了抿嘴:“你是我师父,徒儿当然会想着师父了。”
“只是因这?”似是有些不甘心呐。
或许有别的,只是我不敢向他保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我不回答,师父又说:“没有关系,你还有一百年时间,为师允许你慢慢学习如何惦记为师,如何挂念为师,然后一心一意只有为师。”
“师父你……自恋。”
他哼笑一声:“你爹爹和渺玄都已答允了,将你嫁予我为妻。待五百年期满,我便去南海仙岛迎娶。”
“还不是你使了苦肉计,故意让匕首刺伤,以此要挟。”我有些不满地说,不满他为何这样折腾自己,令自己受伤。
“那灵珠……有没有心疼?”他问的极轻极柔,似是有些期待。
不敢回答他太过直白的问题,我只好反问:“师父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却笑道:“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行刺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她得逞罢了。再说,不这么做,你的好爹爹怎会轻易答允这桩婚事呢?毕竟修罗帝君在六界受伤,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答应不出兵讨伐,给了他们台阶下,也算是仁至义尽。”
好一个仁至义尽,分明从一开始,就是他算计好的。只是,我从不知,师父竟会愿意为了我这样费心费力,还甘愿身受重伤。平心而论,我怎会不感动?
他摸摸我的脸颊,微笑道:“有没有把为师装进去一点点?”
故意气他:“才没有,就师父你最坏心眼了。”
他却并不生气,笑的愈加灿烂了:“我不坏心眼,怎么能把你吃死?现如今,你是这板上的鱼肉,横竖都是我的人了。”
脸微微红了,我别开脸,不想让他瞧见。他却固执地搬过我的脸,轻笑着吻上我的唇:“我竟不知……灵珠也会脸红。”
我挣扎着,只想落荒而逃,可他却将我抱得很紧,不给我半分逃离的机会。心不受控制的跳动着,只怕要沉沦下去。
“灵珠为何不肯对我敞开心扉?”师父笑问。
胡乱寻着借口:“师父你……老是不正经。”
师父笑了笑,吻着我耳垂,低声道:“为师只对你一人不正经。对别的女人,为师向来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这样也不行?”
我无话可说,只好不甘心地瞪着他。幸而门口响起了侍女的通禀声,换药时间到了,才结束了我无措的慌乱与不可救药的沉溺。
走出师父静养的内殿,天色已是转暗,走道上撑起了宫灯,有零星的人影散着步。九曲长桥上,一抹玄色的人影负手而立,似是对月沉思着,银发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如梦似幻。
我走上前,不想打扰这清幽的意境,却还是唤道:“爹爹。”
他回眸,沉静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不知为何竟是有些苦涩,淡淡道:“灵珠,你来了。”
“爹爹,这四百年,你过得可好?”我问。
他点点头,眼神仔仔细细地瞧着我,似是怎么也瞧不够:“这四百年来,爹爹无时无刻都在盼着,盼着五百年期限一到,就能去南海仙岛接你回来。只是现在……恐怕连这个也成了奢望。”
“爹爹……”瞧着他这样落寞的神情,我心中也不好受。
“辛容他为了你,甘愿受伤。爹爹何尝不能,可是……他是修罗帝君,一言一行牵动着六界的安危,他对你势在必得,爹爹尽管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爹爹在叹息,内心深处深深地叹息,叹这世事弄人,叹这无可奈何。
“若是你不愿随他去,那么爹爹拼尽全力,就算与六界为敌,与修罗为敌,也会带你走的。”叹息之后,唯有深深地祈愿。
我笑着摇头:“爹爹,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不想再牵连爹爹,让他孤注一掷,与世界为敌,我不值得他这么冒险。
“师父他……对我很好。”微笑着,我淡淡地述说着实情,想要令他放心,也提醒自己与师父的婚约。
从我决定嫁给师父那一刻起,便只能将对爹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隐藏心底,学着一心一意只惦念着师父,也只有师父而已呵。
“灵珠,你长大了……”爹爹淡淡一笑,笑容里有太多晦涩与莫可奈何。
忽略他眼中的沉痛,我与爹爹道别,慢悠悠向着山虚境的厢房走去。心中,似乎不再是那么沉甸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