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边调》十三缘水

19、痴情男儿

　　“确认一遍，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私印放进华芳宫，然后安全地回去让大殿下和你那谋士安全，对吧。”叶落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同行的三殿下，直觉这人不好惹，“三殿下，您看咱们现在这是在……往皇宫的路上？”
　　“你还真想去皇宫啊。”楚尽佑悠然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天边星光稀疏，使他那丰神俊朗的容颜也变得模糊而不可辩，唯独嘴角那闲逸的微笑依旧，“去了就是死，你该不会以为皇宫是这么好闯的吧。”
　　叶落知纠结地道：“可不去的话，你的那个谋士不就会……”
　　“管他作甚，那家伙姓的可不是楚。”楚尽佑信步往前走，“对了，你应该不是裴月吧，我认识的裴月，可不像你似的性子。”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叶落知有了兴趣，“温柔的？贤淑的？”
　　楚尽佑半晌没出声，良久只道，“她，是个已死的人了。”
　　“哎？”叶落知讶然道，莫守给她的装扮是个死人？不会吧，她那个理智到可怕的女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你叫什么名字？”楚尽佑转眸笑问，“前几天阿清和我聊起，还说起近日会有个贵客到访，莫不是你吧。”
　　“谈不上什么贵客。”叶落知笑道，“再说他怎可能有那个本事预言未来？前几日，我还在……”还在云际的小院子里窝着呢，“我叫罗叶。”
　　楚尽佑轻轻地念了一遍，笑道，“是个好名字，不比她。”顿了顿，他的神色中罕有地带了点黯然，“想听个故事么。”
　　“你说，我自然听着。”叶落知道，“今晚之后，就会忘了。”
　　楚尽佑垂眸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也是个善良的女子，有幸得到你的人，不知会有多幸福。”
　　“我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做什么都做不好。”叶落知仰天闭了闭眼，轻叹了叹，“总让人替我操心，总让人来救我。”今天也是。
　　楚尽佑轻笑出声，“可他和我说起你的时候，可不是如此啊。”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箫，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喃喃低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男孩和女孩是在一个雪雨天里认识的，那时候男孩的父亲已是天下最位高权重的人，男孩的母亲在那夜去世了，男孩偷偷跑出家，窝在巷角独自流泪。”顿了顿，他又道，“他记得很清楚，那夜的雨丝打在脸上很冷，而女孩打着一把红色的骨伞走过来，笑着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哭？是被爹娘骂了么？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一直照进男孩的心里。”
　　叶落知只默然。
　　楚尽佑却问她，“你猜，后来如何？”
　　“猜不到。”叶落知摇头，她的想象能力可没有那些说书人高超，“你说。”
　　“后来，男孩再见到女孩是在皇宫里，女孩做了宫廷乐师，男孩日日前去奏乐馆，女孩并不知男孩是堂堂皇子，只以为他是皇子门下的谋士，两人逐渐相知相爱，一切都顺理成章。”楚尽佑苦然笑道，“可谁知，终究是有缘无份的命，这事被男孩的兄长所得知，利用了男孩对女孩的在乎，要男孩发誓永不登上那个位子，并助兄长上位，得成那日，便奉送女孩出宫。”说罢，他看向叶落知，“怎么样？是不是个很无趣的故事？”
　　“不。”叶落知摇头，声音轻缓地道：“我只是感叹，生于皇室之人，竟能有你这般的……痴情。”
　　“论痴情么。”楚尽佑忽然很认真地问她，“你觉得什么算是痴情？仅仅是像我这样，为了裴月的性命而不顾天下黎民？”
　　叶落知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样不对，师傅教我家国天下为政之道，男儿当有壮志，女儿理应自强，叶自问至今未曾错杀一人，未曾迁怒一人，未曾失信一人，三殿下，你生为帝王家子，肩上生来便担着这天下之责，何苦为了一女子便不顾一切为虎作伥？”
　　“你说的话，和他真像。”楚尽佑听后温润一笑，道，“不过他在最后又说了一句，但倘若连心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这天下，不要也罢。”
　　叶落知扑哧一笑，“这谁啊，说话怎么这样……”
　　“好了，我们到了。”楚尽佑指了指眼前，叶落知抬眸，发现两人已到了皇宫的一处角偏门，“这不还是要入宫么？”
　　“是入宫，但这里年久失修，寻常人注意不到这里。”楚尽佑道，“所以，该做的咱们还是要做的，皇兄一死，就再无人可救裴月了。”
　　叶落知苦恼地揉了揉额角，仰头看着那高大雄伟的朱红色宫墙，心中忽然就有种想要逃离此处的感觉，“你确定？你刚才不是还说了皇宫不是这么好闯的么。”
　　“自然很难闯，基本上就是个死。”楚尽佑扎紧了袖口，低声道：“君皇后最是工于心计，当今世上，除了当年的芳邪皇妃，我还没见过有谁在她手上能全身而退的。”顿了下，他补充道：“当然，我是指女子中的佼佼者，其余和她连照面都没打过的不算。”
　　“那你现在就有把握咱们进去不是送死？”叶落知看着这性子闲逸疏狂的人，心里五分猜测三分怀疑，“难道，你有什么法子？”
　　“……没有。”楚尽佑停了停手上的动作，眉目间一点凝然的黯色，“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我今日死在了宫里，终归能和她葬在一处。”他看向叶落知，“小叶，你不要跟着我来了，这种事太危险，我不想……再连累一个人因为我们而牺牲了。”
　　莫守，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呀。
　　又或者是，云际，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
　　叶落知看着楚尽佑的身影消失在这偏门里，忽然有些明白了老头子对她说的话，于她来说，己之一身了无牵挂，并没有那种拼尽一切也想要去守护的东西存在，也正因如此，她可以完全不必思考的行动，可以任意妄为地走向一切甚至是死亡。

作者有话说

　　说起痴情一词，总会觉得并不现实，便如楚尽佑，所以，他的爱，总会参杂着些旁的东西，例如权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