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有妖道》蓝艾草

3、最初缘由

　　第三章

　　说起投怀送抱，唯一的一次，便是葛红霜救了清风子，却在半道上被他一声“霜霜”给吓的差点元神出窍，全力运行的灵力溃散，长剑失去了控制，以倒栽葱的姿势准备与大地亲密接触。
　　落地的那一刻，出于女子天性里对容貌的爱惜，葛红霜果断扭头自救……造成的后果就是她整个的脑袋都埋进了清风子的怀里……
　　在不知道对方是人是妖的情况下，其实这种自第五章救的方式极为愚蠢。不过没时间反省了，她当时便想，哪怕环抱着自己的是个妖怪也认了，在他落地的刹那友善伸出双臂圈住她的同时，她迅捷无比的祭了个除妖咒向搂着自己的这名男子砸去——
　　“小霜霜你太狠心了！”
　　男人捂着心口朝后软软跌去，心碎欲绝的模样。
　　葛红霜当时心中一喜，只觉自己百年修炼，今始有了成效。也不知道今日她撞了什么大运，竟然收获不菲。看来进入上清宫十拿九稳了！
　　至于妖怪的心碎欲绝……妖怪身上除了妖珠有用，其余的情绪之类的有用吗？
　　在她眼里，半点用处都没有。

　　然后，在她准备施法收了男人的妖珠之时，他又缓缓坐了起来：“小霜霜你下手太狠了！”
　　男人当然没有显形。
　　除妖咒对修真者其实半点伤害都没有。

　　——此举在知道他是上清宫掌书之后，葛红霜又后悔了。
　　她的人际关系里，向来都是和平共处的，这是首开交恶的先河。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如今更是连上清宫掌宫及掌宫之女都得罪了。

　　不过眼下，她那点后悔也烟消云散了，从清风子怀里挣扎起来，跳到地下去，摆出专业收妖姿势，咄咄逼问：“妖孽，你是从哪知道我的名字的？”这根本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掌宫吧？
　　难道被夺舍了？
　　妖怪修为高深，她奈何不得？

　　她不相信那位从来不在下清宫露面的掌书还能知道她这名小小弟子的名字且知道她生的什么模样！
　　巧合太多便会令人生疑。

　　清风子好整以暇躺在那里，眉眼横波瞧了她一眼，葛红霜只觉心旌无端摇曳，差点就扔了手中长剑，倚进他怀里温存才对，却在他下一句话里完全清醒了。
　　“小霜霜别着急，今晚你就知道了！”
　　葛红霜觉得后背没来由的发凉。

　　——要找师尊助阵么？
　　“你师尊今晚闭关，再说我是上清院掌书，你认为他会在毫无证据之下，轻易与我撕破脸？”仿佛是预知了她心中所想，清风子好脾气的关照她。
　　葛红霜额头都要冒出冷汗来了。心中想着另一个可靠的人选。
　　“小霜霜总不会想让你大师兄落得个犯上的罪名吧？”
　　无论上清宫还是下清宫，以下犯上的罪名都是很严重的。而处罚也是最为可怕的，听说会被丢进后山的深渊禁地里去修炼 。

　　后山深渊禁地终年漆黑，山风呼啸，崖壁边布着强大的阵法，寻常修士根本没法靠近，只除了上清宫懂得阵法的几位前辈，在执行这类刑罚之时，都是由他们出马。

　　葛红霜大大的后退了一步，她总有一种感觉，自从遇上清风子之后，她就噩运连连。

　　当初在狐妖洞里救回了这个人，完全是一个错误。

　　也许，是她打搅了他的好事？

　　跟这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简直让人有种窒息的可能。她出得静修的小院，发现院墙外面还围着一班窃窃私语的师姐们，见到她出现的这么快，神色间多有失望之意。
　　她这是做了什么不太迎合围观群众的事情了吗？
　　竟然让她们露出了这种神色？

　　照例是见到她靠近，众师姐们便一哄而散，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不得了的疾病。
　　葛红霜不以为意。

　　她自认为其实自己道心稳固的很，修炼这条路，本来便是要独行的，就连结缡的双修道侣也还有怨怼分开的，何况同门？

　　心烦意乱之意，她在下清宫胡乱行走，待得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正立在大师兄静修的小院前面。

　　再想到自己院里那一只，她又往回走。
　　还是不要给大师兄惹麻烦了。

　　徐由刚出了房门，便瞧见葛红霜的影子，不由出声：“小师妹——”

　　葛红霜快走几步，想假作未曾听到，徐由却已立在了她面前：“小师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哦……闲逛。只是好多年没在宫内逛过了，所以到处看看风景。”
　　“怎的到了我院门前转头便走，可是嫌师兄院内风景不美？”

　　饶是葛红霜一肚子心事，也被这句话逗笑。
　　“难道师兄认为你院内风景极美？”一枝花一根草都没有，一色的青石板平铺过去，跟他的为人一样刻板严谨，这也算风景？
　　好歹大家都在下清宫同住了上百年了，这山中实则风景优美，春夏秋冬四季各不相同，美不胜收，他竟然也好意思提自己院内的风景？

　　不得不说，大师兄的审美，向来异于常人。

　　见葛红霜将这难题又抛给了自己，徐由也不恼，浅浅一笑，目光却向着远处山中如画风景投去，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葛红霜听，语声十分的惆怅：“从前小师妹最喜欢来师兄院里。没想到被师尊关了三十年，不但性子变了，也与师兄疏远许多……”

　　葛红霜心中有事，听了这话差点就要张口向他倾诉自己遇到的难题，却在关键时刻打住了。
　　——她不能将大师兄拖下这趟浑水。
　　“近日流言纷纷，我这不是怕给师兄添麻烦嘛。”
　　徐由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她不是今日开始才麻烦他的。
　　葛红霜七岁的时候，被无暇子从尘世间带回下清宫，随手交给了徐由。
　　徐由那会还是个板正的少年，日日忙于苦修，可是忽然之间，刻板的生活全被这个整天只会含着两泡泪的小姑娘打乱了。
　　“师兄我饿了……”不是……都辟谷的吗？
　　师父也没说这小东西还要吃饭的啊！
　　——再说，下清宫根本没有做饭的各种炊具包括原材料好吧！

　　啥？你说所有新入门的弟子？
　　下清宫怎么可能需要那种不会辟谷的废柴？
　　想要入下清宫先学会辟谷再来求师吧！

　　“师兄我困了……”打坐功法一周天可适度缓解疲乏之意。
　　睡觉是个啥东西？
　　徐由离开凡人的世界太久，早忘了还有睡觉这回事。

　　“师兄我要洗澡澡……”除尘诀是用来干嘛的？

　　七岁的葛红霜眨巴着大眼睛不解的看着面前一尘不染的大师兄，只觉不可思议。
　　——原来修真界的人都不洗澡的啊？
　　阿娘说，不洗澡就是个脏小孩子，没人会喜欢。

　　想到阿娘，她吸吸鼻子又快要哭了。
　　阿娘已经死了，阿爹也死了，还有阿兄阿姊……
　　黑胡子老头儿（无暇子）说是被妖精给吃了……她大哭大闹着表示不信，快把他的胡子都要揪光了，他还是不肯改口！
　　往常这一招对付阿爹很有效的！
　　七岁的葛红霜很绝望，完全没有注意到无暇子将她丢给徐由那落荒而逃的背影……

　　徐由看着小姑娘立定在他面前，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大眼睛像两汪泉水，不住往外溢出清泉来，头都大了。
　　——好吧，洗澡吃饭睡觉觉，统统满足你！

　　于是，葛红霜的澡桶是徐由砍了山上百年古树，从中间锯了一截，掏空了树心做的，外面还留着粗砺的树皮，内里却被打磨的光洁平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因为破坏山中环境，砍伐了千年灵树，被罚去喂了五十年的灵兽。

　　照顾小姑娘还不算，捎带着一大帮百珍园的灵兽，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徐由的父爱都无端泛滥，看到需要帮助的人，都不由的伸出援助之后……由此获得侠义的美名！

　　至于吃饭问题，其实小孩子跟小灵兽们最大的区别就是，小孩子吃的是熟食，灵兽们只吃生食。
　　最初的手忙脚乱过去之后，徐由毫不犹豫的把葛红霜的吃饭问题跟小灵兽们的吃饭问题放在一起解决了。

　　听过水煮七宝灵芝吗？
　　听过清蒸火参吗？
　　这种菜谱连凡尘帝王也无福缘享受，但小姑娘却嫌弃的厉害。

　　“一股子药味儿，还不如阿娘做的饭好吃……呜呜呜……”继续大哭。
　　哭完了还得继续皱着眉头吃。
　　小姑娘聪慧的很，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大师兄就是个笨蛋，做事笨手笨脚，除了做这么难吃的饭，已经不能指望更多了。

　　至于游戏伙伴，百珍园里的小灵兽们都是，比起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百珍园里的小灵兽们更富于游戏创意，可载着葛红霜在空中飞地上跑，玩的种类五花八门，百样新奇。

　　等到十年后无暇子偶尔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年幼的小徒弟，准备言传身教，葛红霜却已经被徐由给养歪了。
　　任谁跟灵兽们一起相伴了十年，将它们当做了朝夕相处的伙伴，再回去做个一心向道的修士苦修，也有些勉为其难了。

　　至于她至今还迷恋用热水泡澡——百珍园里的小灵兽们哪个没有点小嗜好呢？
　　火云兽喜欢吐火吞火。
　　独角兽喜欢舔伙伴们的毛皮，喜欢谁就舔谁一头一脸的口水。

　　所以，葛红霜跳脱的性子，至今身上某些来自于凡人的奇怪的嗜好，真怨不得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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