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天帝》琴瑟于野

28、醉神

　　九越再次取了天马，去天河畔奔驰。

　　依旧是上次那匹叫做玄天的黑马。

　　云雾在身边流散又凝聚，天之尽头在前方模糊又清晰。

　　九越促马疾奔，心头闷气却并未散开半点。

　　风声中，他不由想起天帝轻轻俯下脸来时那清澈的眼神，还有最后晕迷过去时苍白的脸色。

　　“吁——”九越勒缰止马。

　　抬眼遥望，夜色下，天宇宁静，宛若沧海。

　　从前，人人说他性子随和，为何独独面对那人，他却总是无法温和，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暴虐？

　　他不喜欢他，可是他也没想过如此伤害他……

　　九越凝望许久，最终叹息一声，骑马慢慢往回走。

　　却不想在原处，他竟又看见了那个本该躺在床上的人。

　　九越牵马走过去，皱紧眉头看着他。

　　虽然已然被九越用灵力愈合伤处，但天帝面色依旧不是很好，见着九越，他的神情柔和了些许：“回来了？”

　　九越见他只着一件素白袍子，衣衫单薄，不自觉地沉了声音：“你怎么起来了？”

　　天帝未答，看向了他身后的黑马：“你又为何不睡？”

　　九越淡淡道：“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天帝转回目光看向他，忽然问道：“这些日，你在天宫可还习惯？”

　　“天宫自是华丽辉煌，只不过，”九越看着他，“我还是想念沧海之水，雪海之花。”

　　天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更柔和了些：“雪海确实……很好。”

　　九越狐疑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他曾驾临过雪海一次，便也释然。

　　天帝看向他：“还要骑么？”

　　九越微挑眉梢，反问道：“陛下有意？”

　　天帝摇摇头，忽道：“无人之时，你叫我名字便好。”

　　九越一怔，他的名字？他这才想到，天帝名叫元非。

　　九越忽起一念，似笑非笑：“非非？”

　　天帝蓦地抬眼，愕然地看着他。

　　身为神界之主，何人敢直呼天帝名讳，更何况还这般称呼？九越了然，看着天帝惊愕无措的神情，莫名觉得十分畅快，只觉这名字甚是顺意，遂决定以后便这样唤这人了，又重复了一遍：“非非。”

　　天帝只是凝视着他，似想看出什么来，却并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

　　九越也不以为意，只道：“我们回去吧。”

　　天帝“嗯”了一声。

　　月色无言，天河流深，二人一马，在飘渺的烟气中，渐渐氤氲成一点墨影。

　　.

　　天宫虽然广阔，但九越长日无事，数日之后，已将其逛了个遍。况天宫虽然华丽辉煌，但九越却觉得这里飘渺冷清，没有生机，相较而言，自然还是沧海更好。

　　许是九越兴致缺缺的神情太过明显，这日晚间就寝之时，天帝忽然问道：“你……不开心？”

　　九越转头看着他，倒也不客气，直接道：“我开不开心，陛下不是早就清楚？”

　　天帝轻轻垂下眼睫。

　　九越心头莫名有些烦乱，道：“想来陛下也希望我开心，那么我正好有个请求，还请陛下恩准。我想离开天宫，去见一个朋友。”

　　天帝抬眼：“你可以请他来天宫。”

　　九越道：“只怕他未必会喜欢这里。”

　　天帝默然片刻，道：“你可以让他去雪海，你们可在雪海见面。”

　　九越轻笑一声：“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顿一顿，“陛下想得还真是周到。”

　　.

　　九越见的人是云烈。

　　九越给云烈送了消息去，云烈爽快应了到雪海等他。待得九越回到家，云烈已在梨花树下笑吟吟等着他，一旁的石桌上，是落英数点，美酒两坛。

　　见到九越，云烈很是开心，忙拉着九越坐到桌旁。两人先是互叙了几句，然后云烈道：“你我好久没有同饮了，今日我特地带了好酒来，咱们可要喝个痛快！”

　　九越笑着应下，拍开封泥，抱起酒坛便开饮。

　　云烈见他虽然面带笑意，却并非真正欢喜模样，便问道：“你这天后做得不开心？”

　　话说完，不待九越回答，他自己先接道：“也是，是个男人只怕做这天后都不会开心，谁又愿意被男人给——”话未毕，察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倏地住了嘴，小心地看向九越。

　　九越却并未如他所担心那般或恼或伤，而似是有些出神，好一会儿，低声喃语道：“是啊，身为男子，谁又愿意被男人压在身下，可为何他……”

　　云烈听得迷糊，不解道：“他？谁啊？”

　　九越蓦然回神：“哦，没什么。”心头却仍是百思不解：为何那人明明灵力远高于他，明明可以挣扎反抗甚至施行报复，但却一而再再而三，被自己压在身下？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为何竟愿意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让自己有机会这样伤他？

　　云烈见他不愿多说，也不追问，将话题自动岔开，开始说起自己听闻的一些事来。

　　“前些日，我听到消息，似乎魔族近日有些异动。若是神魔大战再开，只怕你我相见也便不易了。”

　　“为何？”

　　“神界名将历来多出自我们龙族，若大战再起，我自是要上战场的。”

　　“不是说魔皇墨胤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些年魔族无首，方才安分了不少，怎么又开始异动了？莫非是有了新魔皇？”

　　“这倒未曾听说。不过详细状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魔族最近略有些不安分。这大战不起自然是最好，依我看，只怕传言夸大了也说不定。罢了，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二人一番痛饮，两坛酒不多时便见了底。这酒酒劲十足，云烈已有些晕眩，却见九越神志清爽，毫无醉颜，他不禁有些诧异：“你竟一点不觉醉？”

　　九越笑道：“论喝酒，你可比不上我。”

　　云烈大是不服气：“我就不相信没法子让你醉！”想了一想，忽然喜笑颜开道：“我去去就回！”说完立时起身，不待出声，已然远去。

　　九越诧异，随即摇头微笑。

　　片刻之后，云烈便即回还，手中捧着一个酒壶，落座间，已凭空变出两个精致酒杯。九越看着他将两个酒杯皆斟满酒，闻着缭绕鼻间的酒香，忍不住赞道：“好酒！”

　　云烈将其中一个酒杯递给他，得意道：“据说这醉神酿乃是酒神采昆仑之水，优昙之花，历时千年方才酿制而成，一杯便可使神族大醉，你敢不敢试试？”

　　“有何不敢？”九越接过酒杯，“醉神酿之名我也是听说过的，却一直未曾有机会亲尝，今日倒是机会难得。”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烈见状，甚是爽朗地笑起来，亦豪迈地将另一杯酒饮尽。

　　美酒入喉，九越闭目细品，不禁赞道：“千年佳酿，果然名不虚传！”

　　睁开眼，却是一愣。

　　一杯醉神酿下去，云烈已然醉倒，趴伏桌上，不省人事。而他的身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九越看向突然出现的天帝，皱眉道：“陛下怎么在此处？”

　　天帝道：“我自是来找你。”

　　九越扬眉道：“莫非陛下还怕我跑了不成？”顿一顿，颇是自嘲：“我既已成你的天后，又哪里跑得出你的掌心？”

　　天帝道：“我们既已成夫妻，我前来接你回家，自然是天经地义。”

　　九越只觉那“回家”二字听来甚是刺耳，心中不豫，不经意见到桌上酒壶，想到其间酒液醉神之效，心头忽然一动。

　　九越提起酒壶，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递到天帝面前：“不知陛下可有兴致陪我喝一杯？”

　　天帝低眸看了面前的杯子一眼，复又看向九越，却并没有动作。

　　九越眉梢一挑：“怎么？陛下适才不是说我们已是夫妻，莫非陛下是嫌弃这酒杯我曾用过？”

　　天帝没有出声，却伸手接过了九越递过来的酒杯。

　　九越笑了笑，拿起云烈的空杯，便要往里倒酒，却不想一只手伸过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天帝抬手拈下一旁枝上的一瓣梨花，手指微动，下一刻，花瓣已变作一个莹白的玉杯，天帝将酒杯递到九越面前：“用这个。”

　　九越接过，而后倾壶，让清冽的酒液慢慢倾注杯中。

　　端起玉杯，九越微笑：“陛下，请。”

　　此番天帝倒没有犹豫，缓缓饮下了杯中酒。

　　九越唇角微扬，亦将自己的酒杯凑到唇边饮下。

　　如是三次。

　　天帝一直凝视着他，却并不曾推拒九越递过来的酒，动作优雅，将每一杯酒都静静饮尽。

　　九越自也陪着他饮下三杯。

　　只是三杯之后，九越依然清醒，但面前之人，却再也撑不住先前的宁静神情了。

　　九越微笑。醉神酿果然名不虚传，便灵力高如天帝，亦一样难逃醉意。

　　倒是自己，也不知为何，自小便是如此，纵是何等烈酒，都无法让自己生出醉意，莫非是造物在其他方面对自己有诸多亏欠，便在这上面给予补足？

　　看着醉倒过去的两人，九越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将云烈半扶半抱，送到了不远处的房中榻上。

　　回到桌旁，九越正准备要对第二人如法炮制，却不想刚扶到一半，怀中的人忽然挣扎起来。

　　九越一个不防，竟被他拉倒在地。

　　莫非这人其实并没有醉过去？九越压在天帝身上，就势端详了一番。

　　天帝果然慢慢睁开了眼，定定瞧着他。

　　九越试探道：“陛下？”

　　天帝眨了眨眼，忽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而后抬起下颌，在他唇上亲了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