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天帝》琴瑟于野

25、大婚

　　夜晚的沧海十分平静。

　　天帝站在那块先前他与九越常来的礁石之上，眼中是夜色也掩饰不住的茫然和黯然。

　　想起那人对他直诉“并无半分情意”的冰冷表情和冷冽声音，天帝缓缓闭上了眼。

　　“哥哥……”一声模糊的低唤自他口中溢出，又迅速消散在夜色中。

　　若我还是飞飞，你可还会舍得对我这般冰冷？

　　脑中不由得浮起从前和九越一起在这里戏耍的情景。

　　同样是这样的夜色，同样是这样的沧海。

　　那人会在水中畅游得惬意，美丽的鱼尾在清透的海水中熠熠闪光。

　　那人会朝自己宠溺地笑，说着：“宝宝过来，我们一起玩耍！”

　　那人会在自己跳入水中的时候稳稳接住自己，也会在自己故意滑落的时候担心不已。

　　那人……

　　天帝缓缓睁开眼。

　　无论如何，他不会放开。

　　.

　　在天帝独自站在夜色里的时候，九越也在灯下茫然不语。

　　他这是，真的要去与天帝成婚？

　　嫁给一个男人为妻？

　　九越的眼神越来越冷。

　　他是天帝，君要臣死，也许自己确实没法逃避。

　　但，若说心甘情愿给他做天后……

　　一向豁达洒脱的鲛人小王子忍不住在灯下冷笑了一声。

　　这一夜，九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飞飞。

　　梦里，他思念不已的小家伙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海中的礁石上。

　　那孤寂的小身影让他心疼坏了，他连忙跑过去，大声唤道：“飞飞？”

　　小家伙低声问他：“哥哥，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九越一愣，艰难地点头。

　　“可是，你说过要我做小媳妇的……”

　　九越笑起来，揉揉他的脑袋：“哥哥那是玩笑话。哥哥是男人，飞飞也是男人，哥哥怎么可能娶飞飞呢？”

　　伤心一点一点地在飞飞清亮的大眼睛里凝聚了起来。

　　九越有些无措：“宝宝……”

　　飞飞轻轻摇了摇头，低低道：“哥哥，再见。”说完，忽然往海中一跳！

　　九越大吃一惊，忙跟着跳入海中，却哪里还找得到飞飞的身影……

　　焦心如焚中，九越猛然睁开眼。

　　月光自窗外静静地流了进来。

　　九越睁眼望着床顶许久，最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

　　果然，尽管不少神界臣子反对，天帝仍力排众议，决定迎娶新天后。

　　很快，便到了大婚之日。

　　九越这些日已经回到明月宫，这日起身之后，便在侍女的催促下，开始了准备。

　　婚服是天帝派人特地送过来的，好在并不是女装，而是男子的衣衫，倒让九越稍稍松了一口气。

　　穿衣束发之后，侍女还准备在他脸上妆点，九越推拒了。他生来就不好看，既然天帝这般坚持要娶他为后，想必是不会在乎他这张脸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粉饰太平？

　　简单打点好一切，九越便静静等待天宫派人来迎亲。

　　兄姐此时都陪在他身边。九渊仍是那副肃然表情：“小越，你可想好了？”

　　九越却知道大哥那副严肃模样之下，是对自己的真心关怀，若自己此刻说一句不愿意，大哥必然顶着失王位受刑惩的危险也会帮着自己抗旨。

　　只是自己，又怎能如此自私，让亲人陷入危险之中？

　　于是他点点头，微笑：“大哥，我想好了。”

　　似是知他心中所想，九微道：“小越，你不用担心，你若不想做这天后，我们也有法子护你周全。”

　　九越心头感动，却仍推拒道：“我虽目前对陛下未生出情意，但眼下也并无意中之人，长日相处之后，想必也能生出些情意来的，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受委屈。”

　　一向不羁的九岚亦凝了神情：“可是小越，天帝陛下是男子，你……”

　　九越笑道：“二哥不必担心。我对男子间的情意并不厌恶，便如二哥与丹臻族长，我便觉得乃是天造地设。”

　　九岚轻咳两声。见九岚难得窘迫，九微亦笑起来。连九渊听出九越语中并没有太多为难，亦难得舒展了忧肃的神情。

　　九越心中觉得甚是温暖。无论如何，这世上，他的兄长和姐姐总是真心待他好的。

　　.

　　作为天后的亲人和鲛人王族，九渊、九岚和九微自然也要去天宫观礼，不过却并不与作为新人的九越同行，于是九越独自被迎亲的队伍接到了天宫。

　　此番他入主天宫，并未带自己的侍者。虽然先前九渊特地为他挑选鲛人侍女陪嫁，但他却拒绝了。这些年来他在雪海生活，已然习惯自己打理自己，倒是不惯被一群女子事无巨细服侍了。至于苏叶，他主动请求留在雪海守着，九越也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寻亲未果，却并未放弃，若跟随自己到天宫，继续寻亲定然不便，因此便爽快应了他所求，毕竟需要侍者的话，天宫里必不会少，完全不用他自己准备。

　　很快便到了行礼之时。

　　虽然要与天帝行大婚之礼，但好在他的天后装扮并无凤冠霞帔，而全是男子衣饰，倒让他免去了许多不自在。

　　吉时已至，九越盛装行来，无视那些向自己投来的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平素随和的神情换成了淡漠，含笑的眼神变得深沉，与高贵凌厉的天帝并肩而立，竟隐隐有了睥睨天下的味道。

　　九越一边摆出端庄的仪态按部就班行礼，一边犹有空余想：今日之后，他岂不就要和身边这个男子绑在一起了？

　　九越不禁侧脸朝旁边的天帝看了一眼。

　　却不想，天帝亦正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交，各自皆是心绪复杂。

　　二人并肩立于神界至高之处，底下，臣民们的朝贺齐声响起。

　　三界六道，从此相依。

　　身在此间，究属莫名。

　　虽然同着吉服，衣袂相接，但二人的心思却彼此相隔万里。

　　但却又有一刻，二人不免生出了同一种感慨。

　　两个神界至尊之人互相凝视彼此。

　　这个人。

　　这个人。

　　从此后，便和自己在一起了。

　　.

　　繁琐的仪式之后，终于得以歇息。

　　九越坐在华丽的寝宫之中，心绪很是复杂。在此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和一个男人成亲，而且这人还是神界的至尊之人。虽然他参加了完整的大婚仪式，但他仍未有自己成亲了而且成为了天后的实感，他与天帝相晤不过寥寥几次，他对天帝也并无半点情愫，不想竟被强行加以天后身份。九越打量着四周华丽而精致的摆设，想到自己此刻正在等着自己的夫君前来，顿生一股浓浓的荒唐诡异之感。

　　只是虽然来得突然，他却到底已成了天后，而且等一会儿，便是他和天帝的洞房之时。想到此处，九越更觉头疼。穿着吉服在天帝身边走一走站一站行一行大婚之礼还好，虽然颇有些麻烦，但到底能应付过来，然而接下来，却是洞房之事，行欢之时。九越已非童稚少年，对此事并不懵懂，但，他却从未想过和一个男人欢爱，而且，无论是天后的身份，还是以灵力比拼，他都只能是承受一方……

　　九越眉心紧蹙，难免厌恶之情。

　　若非那人莫名其妙突如其来，又诡异坚持一意孤行，自己又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这账，总得讨回来。

　　眼神渐深，九越缓缓摊开手掌，但见光芒一闪，一个精致的玉瓶便出现在掌心。

　　九越想起来天宫之前九微对自己暗地里的叮嘱。

　　“小越，这东西你拿着。”

　　“这是什么？”

　　“咳，这是一种灵药。”

　　“药？做什么的？”

　　“自然是用来帮助你的。虽然此去你会成为天帝陛下之妻，但毕竟你也是男子，这夫妻之事，也不必完全循照旧规。”

　　“姐，你的意思是……”

　　“非要我说明白么？我的弟弟也是男人，如果你不愿雌伏于陛下身下，你便想法子让陛下服下此药。此药无色无味无感，便是陛下那般灵力，也不会有丝毫觉察，你大可放心。”

　　“……姐，药力总会散去的。”

　　“那便看你的选择了。若是我，早晚都是同样的结果的话，还不如有这么一朝，得偿所愿。”

　　“姐，你是说……”

　　“无论如何，陛下也是神界难得的美人，而且还是别人都无法觊觎的美人，想来你也不致吃亏。”

　　“……姐，你的想法真别致。”

　　“别致倒说不上，至少二哥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这药便是二哥费了好大力气寻来，让我给你的。二哥说，这东西十分难得，世间少有，你可不要浪费了。”

　　“……”

　　九越淡淡笑了笑，将玉瓶瓶塞打开，对着桌上特地叫人准备好的酒壶一倾，便见一股淡淡的轻烟自玉瓶中流泻而下，直入酒壶之中。

　　九越提起酒壶，将旁边的一个酒盏注满，而后看着一旁早已注满酒液的另一只酒盏，眼中滑过一丝幽光。

　　“陛下。”外面隐约响起侍女的声音。

　　九越唇角一勾，却并未起身，只是坐在桌旁，手指捏着属于自己的那只酒盏细细摩挲着。

　　片刻之后，天帝果然推门而入。

　　九越抬眼看向他。

　　不得不说，他的姐姐先前说得很对，便自己在鲛人族中看惯了美人，见着这个人，仍不得不说上一句：此人，确是生得不错。更何况，这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旁人皆没有的凌傲之气，那是一种独属于神界至尊的无形清傲，让这人便如那九天之月，高挂苍穹，人人仰望，却不得亦是不愿亲近。

　　这样一个人，竟然成了自己名义上最亲近之人，九越一想，便觉得荒谬又无常至极。

　　对上九越的目光，天帝脚步微顿，随即便朝九越走过来。

　　“为何突然想起饮酒？”天帝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酒壶和九越手中的酒盏，最后落到九越脸上。

　　“先前曾听闻，凡人成亲，有饮合卺酒之俗。”九越站起，将另一个酒盏递到天帝面前，“今日既是你我大婚之期，不知陛下可愿一学凡人，与我共饮合卺酒？”

　　天帝声音低缓：“合卺之俗，我也曾听闻过。”

　　九越执起酒盏，看向天帝：“那自然更好。”

　　天帝凝注九越片刻，而后执起酒盏。

　　九越眼神幽深，唇角微微扬起，忽然探出手臂，绕过天帝的手，让两人形成勾臂之势，而后在天帝微愕的眼神中缓缓饮下了盏中酒。

　　饮毕，九越也并不收回手，只是看向天帝。

　　天帝看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睫扉，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九越笑了笑，放下酒盏，转过身。

　　手却被人拉住。

　　九越一怔，回过头来。

　　天帝静静凝视着他，忽然伸出手来，在他脸上轻轻抚了抚。

　　九越全身一僵，心头忍不住泛起排斥之感，但脑中却十分清明：无论如何，这一关都是要过的，与其任人宰割，不如占据先机！

　　闭了闭眼，九越一把捞住眼前人的后颈，而后狠狠朝那淡色的唇上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