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手术刀》鱼鱼同学

8、手术刀是双刃的。

　　林树精准的刺中了来不及反应的游天明，颈动脉里鲜红的血液随着心跳喷薄而出，剧烈的疼痛让游天明眼前一黑，跌倒在地上。短暂的意识模糊后，游天明清醒了过来，林树已经在自己正对面摆了一把椅子，冷漠的坐在那儿看着他，手里把玩着反射着冷光的解剖刀。

　　游天明毕竟是见过各种世面经验丰富的医生，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伤口非常深，但是创面很小，一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游天明按住了动脉肢端，用力压迫止血，然后用另一只手撑着身体站起来。游天明心想，看林树目前的精神状态，应属正常，他能有如此的举动，必定是有他的原因。再看林树面露凶光，不由得心里暗暗一沉，但又怎么也想不明白，林树捅伤自己的原因。林树毕竟是个孩子，游天明笃定的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伺机而逃。

　　游天明没有轻举妄动，脖子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他咬着牙忍住，直直的看着林树。林树把玩着解剖刀问，摘一个肾，你能拿多少好处？

　　游天明被问的一头雾水。厉声的反问，你在说什么？

　　林树诡异的笑了，笑得游天明毛骨悚然。林树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摘一个肾，你能拿多少好处？

　　游天明被问得诧异，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摘肾？

　　林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到这个时候还不肯说实话，我真的不应该给他机会。这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谁都不救不了他。林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游天明说。

　　林树忽然起身，扑向游天明。游天明这次有了防备，闪躲开了。林树追扑上去，疯狂的刺向游天明，可是，连天来的遭遇和饥饿，让林树有些精神恍惚，也有些体力不支，几刀都没有刺中游天明，两人厮打起来。游天明见林树越来越弱，顺势去夺林树手里的刀，林树反手一划，锋利的刀刃把游天明手掌的肉都翻开来了。游天明忍住剧痛，死命的踢开了林树，转身夺门就逃。游天明跑到门口，疯狂的按着电梯，可让他绝望的是，电梯根本毫无反应，可能早就被管理员锁住了。游天明踢开走廊的门，疯狂的跑向楼梯间，在刚下了几步楼梯时，又反身向楼上跑，刚跑过6层的转角，他听见了林树追出来的脚步声，游天明屏住呼吸，站在与林树一墙之隔的楼梯间里，一动不敢动。林树见电梯没反应，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楼下追了出去。游天明听林树跑远了，悄悄的回到实验室，把门全都反锁住，翻出了实验室的酒精、纱布、药棉、绷带，跑到走廊尽头一个的实验室，蹲在桌子底下，藏起来，颤抖着双手，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他的额头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

　　一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简直理不清头绪。正在纠结万分的时候，游天明忽然想起了女儿。女儿的脸一出现在眼前时，游天明的心猛的悬到了嗓子眼儿，他慌忙的去翻自己身上的手机。林树找不到他，一定会去找女儿，不知就里的女儿现在正在危险之中。游天明疯了一般的打游竞的电话，而游竞的电话一直都在关机的状态。天呐，游天明焦虑得双手发抖。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镇静，必须想办法，先把女儿保护好。游天明先拨通了系里辅导员的电话，尽量用镇定的声音告诉辅导员，现在情况紧急，请她立即到女生的宿舍找到游竞，林树已经精神失常，疯狂的刺了自己好几刀，请她报警，提醒班里的同学注意，尤其是林树同宿舍的人，请她叫救护车到实验楼。

　　辅导员是个年轻的小硕士生，听到游天明的话，当下就慌了神儿，赶紧边跑边报警，叫救护车。然后跑去找游竞，拜托一个学生群发了一条信息给全班同学。

　　游竞正在宿舍里哭，同屋的女孩都围在她身边，劝解她。一时间，大家的手机都收到了群发的信息。正在惊慌的时候，林树握着解剖刀闯了进来，女生们尖叫着抱在一起，缩成一团。林树一把掳走了游竞，抓着她一路拖下了楼。游竞同屋的女孩们，惊恐的，远远的着跟着他们出门，大声呼救。

　　林树知道游天明跑不远，也根本就没有跑出实验楼，于是，他拖着游竞来到了实验楼。

　　游竞一路上都没有试图挣脱，她已经知道了林树刺伤了爸爸，她万分担心爸爸的安危，可她怎么也想不清楚，林树为什么要疯狂的刺伤爸爸。游竞满眼满脸都是泪水，低声的问林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一时间仿佛不认识林树了，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狰狞。也许她从来都没认识过他。

　　林树疯狂的踢开了实验楼管理员的门，用刀逼着他交出了楼门钥匙，电梯钥匙，然后把整个楼反锁起来，外面已经围满了学生，林树冷冷的看着围观的人们，心里万分悲苦，他从来就不是没有计划的人，他本还想通过游天明找到大栓，可当游天明就站定在他面前是，他急切的无法抑制自己，才扑上去杀他。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机会找大栓为他爹报仇了。那就一命抵一命吧。

　　林树拿不准游天明会藏在几楼，实验楼一共就6层。他决定一层一层的找。他站在每一层的走廊大吼，游天明，你给我出来。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在游竞身上划一刀。1、2、3…林树拉起游竞的手臂，一刀划过去。

　　游竞忍着疼痛不肯出声。到了五楼，游天明才听到了林树的喊话，他慌忙的抄起了一把剪刀，站在了走廊的尽头。游竞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5、6条伤口，血滴了一路。游天明的心都要碎了，他看向女儿的眼睛，女儿也在看着他，可游天明从女儿的眼里看出了她已经心如死灰，已经对林树绝望。

　　游竞从开始就能感觉到林树并不爱她，林树是个藏得太深太深的人了，游竞在多少个夜晚彻夜未眠，想起林树在池塘边推她入水，回到她家又表现又照顾她，那么温柔深切，想到林树闪烁其辞的托她去找一个亲戚，彻夜未归，想到他时而冷漠，时而热情，游竞都不愿意去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也许，林树根本不爱她。直到林树拉起游竞的手臂，一刀一刀的划过去时，游竞才发觉，原来一直都是她自己在欺骗自己，把对林树的爱投射到林树身上，让自己以为林树也很爱她。一股苦涩从胃里翻涌上来，游竞像是含了一块黄连一样，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疼，只知道自己的心都被抽成了真空。她看了父亲一眼，心猛烈的疼起来，父亲的衬衫上满是血迹，可见父亲被林树伤得多深。

　　游竞激动起来，她一把甩开林树勒住自己的手，厉声尖叫，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伤害爸爸，我们都做错了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说，你说！游竞气急了，扑上去厮打林树。林树一手把游竞推在墙上抵住，一手举起了刀，他看着游竞的脸，恍惚间竟陷在了里面，下不去手。游天明眼见女儿危险，从走廊的尽头飞快的跑过来，挥起剪刀，把林树的肚子划得皮开肉绽。游天明趁势把女儿紧紧的抱在怀里，两人快步的退到实验室里面，把门反锁起来。林树捂着伤口，跟了过去，他有管理员所有的钥匙。

　　三人僵持在不大的实验室里。外面已经警笛大作。林树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他只想为父亲报仇，死而无憾。游竞也摸起了一把刀，紧紧的握在手里，躲在父亲身后。

　　游天明刚刚剧烈的动作，撕裂了伤口，血汩汩的流着，渗透了衬衫。游天明问，你究竟为什么？你要说个清楚。

　　林树捂着肚子，对游天明说。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知道。

　　游天明直直的盯着林树。你说清楚。

　　林树说，你摘了我爹的肾，指使别人甩了10万块钱，我爹的命就值10万？林树悲愤的大喊。你们城市人用我们农村人续命？林树疯狂的大喊。

　　游家父女，听的一头雾水。游天明说，我从来没有做过你说的事。我游天明做事堂堂正正，我……

　　你少装蒜！林树打断了游天明的话。你少在我面前装伟大。你带着大栓和崔建国，把我爹的肾摘了，你到底能捞到多少好处？你有钱了，我爹命没了，我们全家都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丧尽天良！

　　游竞激动的说，我爸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不要污蔑他。我们家根本不会拿那样肮脏的钱。你从来就是个武断的人，你总以为事情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没有其他可能。你根本就是自卑和懦弱，除了自己，你没法面对别人。是谁说我爸摘了你爸的肾，你说啊！

　　林树在心里苦笑，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口口声声说爱，到头来，还是不肯站在事实的一边。我让你们死的明白。林树大喊说到。我爹在城里打工，遇见以前的工友，崔建国，他把我爹送回来的时候，我爹的肾就被人摘了。我已经找到他了，他全都承认了，他说，摘肾的人就是你。林树指向游天明。

　　游竞伤心欲绝的说，原来，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利用我。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林树怔了一下，百感交集，他很快恢复了神智说，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开始只想利用你的关系，帮我找到崔建国，当我知道游天明就是罪魁祸首的时候，我对你恨之入骨，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让你们家都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游天明冷静的说，我没有做过你说的事。我从来没有接过私活，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住嘴。林树愤怒的眼里冒出了火。他已经不想再听游家父女的辩解了，报仇的欲望和皮开肉绽的剧痛让他爆发了。林树大喊一声，不承认也没用。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爹。我爹死了。你们也都得死。林树疯狂的扑了过去。

　　游家父女分别躲开了。林树迟疑了一下，追着游天明就过去了，正要举到时，却觉得颈后一丝冰凉，林树转过头去，看见游竞手里明晃晃的刀。游竞的脸离他忽远忽近，林树手里的刀掉了，游竞颤抖着，手里的刀也掉了。林树意识模糊，倒在了地上，身体一抽一抽的。游天明拉着女儿，迅速的跑出了实验室。

　　游竞忽然甩开了游天明的手，跑回实验室，游竞跪在林树抽动的身体旁边，流下了眼泪。游天明追了过去，蹲在女儿身边，心疼的说，林树还有救，我们先下楼。让警察和救护人员处理。

　　游竞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奔流。她忽然奋力的举起手中的刀，一刀一刀的刺入林树的身体。一刀一刀，都是游竞的羞愤和恼怒，血溅得游竞满身满脸都是。游天明紧紧的抱住了女儿，强行把她拖离了现场。

　　林树看到了新闻报道，违法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已经被警方端掉了。大栓是主犯，操刀的医生是越南人，现在已经逃的不知所踪。原来，崔建国在骗他。

　　林树在坐牢的日子里，夜夜失眠，他仔细的回忆其中的细节，崔建国曾说过，他到林树的学校找过他。而自己完全不知情。崔建国栽赃给游家父女，想必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吧。林树没觉得自己不值，至少他手刃了崔建国，为父亲报了仇。他时常想起在实验室里，游竞说的那些话，心里痛苦万分。

　　出狱后的林树已经苍老的不见了从前的模样，他匆匆的来到了这个城市的精神病院。在花园里，他远远的看着同样苍老的游竞，眼里两行热泪潸然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