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情感》写字的螃蟹

22、一周年

　　从来不知道别人结婚周年是什么感觉，但对于苏沫，这也只是生命中许多个平凡日子中的一个。
　　婚后的状态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从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对象换了而已，由父母变成现在的展鹏飞。每天也重复的过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生活。他们的婚姻没有像人家的甜言蜜语、吵架斗嘴，只是一些再平实不过的生活情境，仿佛是一对生活了多年了老夫妻。
　　没问过展鹏飞，所以也无从知晓他对婚姻的看法。但是以苏沫自己的心态来看，对于目前的生活现状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不满，除了偶尔觉得房子过于空旷了些。
　　下班走出酒店大门就看到熟悉的车子，带着点意外的苏沫走向马路的对面。正准备过路口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拽住左臂。有些吓到的她转头看到微皱着眉的男人后笑了。
　　愠怒的展鹏飞问：“你这毛病怎么还不改啊？过马路就不能看着点？”
　　“我以为你在车里，怕你等得着急。”
　　被他牵了手躲着来往的车辆走到对面的车前，开了门坐上车苏沫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说一声？”

　　虽然早已知道何谓空中飞人，不过婚后的苏沫也才慢慢知晓了展鹏飞的工作性质。他律所的很多案子加上展氏的许多事情都让他经常的飞来飞去到国内或国外的其它城市。有一次苏沫开玩笑说他应该娶一名空姐回家，以方便买到打很多折扣的机票。展鹏飞相当不满，接连的几日都阴沉着脸。
　　苏沫学给好友林雪婷，结果被她骂“笨”。林雪婷“啧、啧”出声问她：“你难道不觉得他是因为感到你不在乎他而生气？”
　　苏沫听了大笑回答：“算了吧！他才不可能是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闹脾气的男人。”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以后苏沫也再不跟他开这种玩笑，主要是不想看他冷着的那张脸。

　　从前展鹏飞每次出门回来以前都会提前打个电话通知苏沫。这次走了快一个星期，除去到达后报了平安竟再也没了消息，所以苏沫有些意外。
　　发动车子，展鹏飞问：“晚上想吃什么？”
　　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苏沫说：“随便吧。”
　　“哪有卖随便这菜的？你去市场买二斤随便回家炒给我尝尝。”
　　“行啊！”苏沫无所谓的回。

　　买了菜回家，进门苏沫接过展鹏飞手中拎着的袋子向厨房走，顺口对他说：“你去洗澡换衣服吧，我做饭。”
　　展鹏飞每次出差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苏沫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所以并不强求他必须帮忙做饭。
　　洗完了澡下来，苏沫正把一盆红亮亮的水煮肉片端上桌。见了展鹏飞说：“你时间掐的可挺准，吃饭吧。”
　　展鹏飞对吃不是特别要求，自从国外回来后，他就开始觉得国内的所有食物都胜于外国的那些半生不熟的东西。结婚后，因为苏沫不喜欢下馆子，所以只要在家的时间大多都是她在做饭。
　　吃了一段日子苏沫做的菜后，展鹏飞竟也开始喜欢上麻辣的口味。苏沫喜欢吃辣，也喜欢做，还专门跟酒店里的四川来的师傅去学。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受不了她做的辣得让人掉泪的食物，她只能随着他们吃清淡的口味。馋了的时候就拉上林雪婷一起出去吃。
　　成家后，问展鹏飞有没有特殊的口味或不吃的东西，他回答说：“能吃饱就行。”于是苏沫开始按照自己喜欢的做来吃。问他怎样时，他说：“还不错。”然后吃的就都由她说了算。

　　饭后，展鹏飞依然主动的去洗碗。对于他这点，苏沫一直都很满意。不是因为自己做饭就一定要求他洗碗，重要的是他主动的态度让人舒坦。
　　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展鹏飞从厨房探头出来说：“刚吃了饭你就懒在那儿。”
　　“要不干嘛？像我爸和我妈一样去遛弯？”
　　每次回家吃过晚饭，老爸和老妈一定都要出去在附近走走。每次他们出门的时候，妈妈总会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要散步去了？”苏沫就纳闷，你们散步就散呗，我在这也不影响你们啊？干嘛总是好像她多余似的。于是每次在老妈问话后，她都拿起包跟着父母一同出门，然后一路再自己走回家。
　　展鹏飞大概觉得她的提议很不错，擦了手从厨房出来看着她说：“走啊！”
　　抱着沙发靠垫的苏沫一动不动，向上翻着眼看他问：“你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就不累？消停儿的呆会儿多好，瞎折腾什么？”
　　“我就是坐的累才想走走呢！”伸手拽起来她说：“快点去换衣服，我下楼等你。”
　　苏沫慢悠悠的换了衣服下楼，就看到展鹏飞同另外一单元里住的一个男人正指着停在院子里的一辆车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看到了苏沫，展鹏飞同那人挥手告别，苏沫也向那个人点头算打招呼。
　　早就习惯被他拉着手走在右边的苏沫问：“你们认识，聊什么呢？”
　　“不认识。”
　　“不认识你聊得那么起劲？我怎么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谈了？”
　　“不认识就不能聊天？大家都在一个楼住着，不都是邻居吗？再说我什么时候不开朗了？”
　　苏沫一副你是不是吃错药的神情看他。
　　“看路。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画地图。”展鹏飞双眼直视前方说。
　　两人拉着手，就像许多平凡不过的普通夫妻一样，在初夏的夜晚慢慢的散步。虽然不说话，功苏沫也觉得很正常，心里再安宁不过。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吧。平淡的生活。
　　一路走到护城河岸，展鹏飞拉着她坐在一条供人休息的长椅上。身边经过的都是一对对年轻或年老的夫妻，许多夫妻还带着孩子。看见他们脸上带着的笑容，苏沫也跟着扬起嘴角。
　　两个人就那么安静的看着过往的人和缓缓流淌的河水不出声。坐了好一会儿，展鹏飞从口袋里伸出手在苏沫面前，掌心里躺着一枚光滑的铂金指环。
　　盯着指环，苏沫也不伸手去接只是问他：“我的？”
　　“难道我要拿送别人的东西展示给你看？”展鹏飞语气很不悦，但是依然拉过苏沫的左手把那枚指环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把手举在眼前，苏沫看刚刚被套上去的指环。并不特别的款式，没有繁琐的花纹或是钻饰，就是一枚光滑的圆环，普通到不起眼的戒指。
　　将手伸到他眼前问：“干嘛送我这个？你明知道我不带这些的！”
　　“结婚都一年了，总要留下点什么作为纪念吧。”展鹏飞拉下她仍然举着的那只手。苏沫也看到了他手指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指环。
　　听到他刚说的话，才想到原来今天竟是两人结婚一年的日子。

　　三百六十多个日子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吗？原来两人相守的时间是这样快。
　　用另外一只手轻轻转动冰凉的指环，细细的圈仿佛套住了一生的命运都与这个男人相守。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一片雾濛濛的白。分不清方向，也看不到前方。
　　看她又开始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展鹏飞用胳膊撞她问：“哎！我的礼物呢？”
　　苏沫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我，我真的是忘记了！要不，明天补给你？”说到后面已经带了明显讨好的意味。
　　展鹏飞似笑非笑的问：“补？怎么补？”
　　苏沫眨眨眼问：“你喜欢什么？明天我买了送你。”
　　“你还真有诚意。随便买样东西就想打发我？”
　　听他讽刺自己，苏沫有些不快。毕竟不是故意忘记的，何必这样为难人呢？带了丝怨气说：“我又不是故意忘记的，干啥这样咄咄逼人。大不了，你送的东西我不要，还给你好了。”说着就去摘手上的戒指。
　　展鹏飞瞪了眼沉声说：“你敢摘！”
　　被他表情吓住的苏沫愣了几秒钟随后也提高了声音：“怎么不敢？”
　　“我警告你苏沫，这东西带上就不许拿下来。”
　　被他这一警告，苏沫反倒气得乐了，伸着手指问他：“怎么不许拿下来，它长我肉里了？”
　　拍开她的手，展鹏飞语气稍好些说：“反正不能摘，这是我送你的，要拿下来也要经过我同意。”
　　从没见过如此不可理喻的展鹏飞，弄不清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线，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胡闹。
　　苏沫忍了半天，问他：“展鹏飞，你这次出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怎么变得这么怪？”
　　“谢谢你的关心。我好得很。”
　　依然在捉摸他到底哪里不对劲的苏沫被他一句：“听说你们酒店要换老总了？”
　　没想到他消息比自己还快的苏沫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然后又突然醒悟：“项杨说的吧！”见展鹏飞点头才说：“他还真知无不言。”
　　“我是想听你言无不尽，可也要你肯说啊！”
　　“我说你有时间听吗？”苏沫并未察觉这句话竟带了丝抱怨。
　　“洗耳恭听。”
　　犹疑了一下，苏沫说：“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这事儿传了有小半年了。一会儿说被外国一个做连锁酒店的大亨收购了，一会儿又说，被一个□□的头子买下准备洗黑钱。反正现在酒店上下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好多人开始找下家了！”
　　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人的本性必然会暴露出来。展鹏飞对苏沫这种偶尔的胡言乱语已经习惯，并不以为意，而且现在会希望多听她说话。有时听她跟林雪婷和周薇通话就会发现，苏沫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内向，她只是要找到合适的对象才能完全的展现自己。可是每次展鹏飞觉得跟她熟悉了一些时，就又要出差。回来，便是重新的熟悉。
　　看到很多情侣和夫妻即使分开，再见面时也是如胶似漆的加倍甜蜜。展鹏飞就想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就会卡在一个半生不熟地方过不去。
　　苏沫这个人，不太会主动的亲近别人。从小到大，她的两个好友皆是人家主动亲近才得来的。展鹏飞原来并不是一个特别主动型的人，遇到更加被动的苏沫想要起某些化学反应还真不太容易。
　　现在既然想迈过那道坎，总要有一个人先抬腿吧！所以这次回来，展鹏飞决定，既然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吧。
　　听苏沫讲完，展鹏飞问她：“你呢？”
　　“我？我还没想好。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一切都习惯了。让我换地方有点舍不得。再说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想马上换一份跟现在薪水和职位相差无几的地方也根本不可能啊！”苏沫皱着鼻子说这些。
　　“你就没想过，万一新上任的老总把你们都辞了呢？”
　　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情有点烦躁的苏沫听了他让人泄气的话后，“啧”的一声，“我说你这人可真是，就不能说些带着阳光温暖，让人听了舒心的话？你还真是能打击人！”
　　“我只是提醒你，这种可能也不是就完全没有。”展鹏飞平平淡淡的说。
　　苏沫听着闹心，站起身硬梆梆的说：“回家了。晚了，有点凉。”
　　看她转身就走，展鹏飞笑着摇头。每次她不想争论下去的时候都会找个借口离开。但是苏沫是不会记仇的人，过两分钟你再同她讲话，她也不会因为闹脾气就不理你。
　　已经深知她性格特点的展鹏飞不紧不慢的跟在苏沫身后两步左右的距离。
　　结婚一年了，苏沫并没变，依然瘦削的身材看着有些单薄。其实单看的她的脸并不会觉得她纤细。苏沫长着一张娃娃脸，虽然是尖下巴，可是下颌却还有些肉肉的，有些像没完全褪净的婴儿肥。但从后面看她的体态就只能用一个“细”字来形容。窄窄的肩膀，偏细的胳膊和腿，好在她的腰也细，看上去有依然明显的曲线。
　　展鹏飞对于女性的身材并没有特殊的偏爱，他觉得只要健康匀称就好。但每每看到苏沫窄窄的肩膀，总是忍不住就会心疼。
　　两步赶上跟她并肩，拉起她的手。自从登记那天苏沫主动把手放到他掌心里后，展鹏飞就喜欢上了牵着她的感觉。好像一个无助的小孩极度需要他保护似的。握着她小巧柔嫩而总是冰凉的手，让他有了一种责任感，也让他的心没来由的平静。
　　初夏的夜晚是最舒服的。夫妻两牵着手，慢悠悠的走在栽种着柳树的街边。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展鹏飞问：“你到底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苏沫停下问：“你想要什么？”
　　展鹏飞似笑非笑：“我想要什么你都能送我？”
　　“当然要在我能力范围内！难道你想上福布斯我还要抢银行不成？”
　　“我在某个时候透露什么样的信息让你误认为我想登上福布斯榜了？”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意思就是你不能要求我送你根本遥不可及的东西。明白？”

　　周末习惯睡到自然醒的苏沫睁开眼看到躺在身旁的人时不免有些愣住。向来在各个城市间穿梭的展鹏飞，一周有多半的时间不在家。即使不出差不回B市的日子里，习惯了早起的他都会因为苏沫的赖床而起身买早点。所以结婚一年来，两个人同时起床的次数用一只手就算得起来。
　　少有机会在他熟睡时仔细端详的苏沫，看见这张平静放松轮廓分明的脸，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那首《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歌名。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一张开眼看到身边有个人和空的床铺的感觉真的很不同。想不出太准确的词来形容，反正就是觉得很踏实。
　　见她嘴边带着一点笑容，但睁开的眼睛仿佛并没看到自己，展鹏飞问：“醒了？”
　　被如此近距离突然发出声音吓得回过神儿的苏沫也问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盯着我发呆的时候。”扔下这句，展鹏飞起身去了卫生间，随后里面传来冲澡的水声。
　　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了一小会儿后，苏沫才起床。开了屋内所有的窗子通风，然后整理床被。
　　也许真的是某个职业做久就会多多少少带些职业病，苏沫就习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来铺床。
　　展鹏飞站在窗边看苏沫把床单四周抻直拉平，用手抚平每个皱褶。又分别拎起两只枕头拍松再展平放回床头，然后开始抖被子扯被角，直到最后那张床根本看不出有人睡过她才满意。
　　就连稍有洁癖的展鹏飞都忍不住皱眉问她：“你干嘛把家里的床也弄成这样？这跟你们酒店的客房有什么区别？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苏沫斜了眼看他，“你还不是把家当成酒店来住，还要什么生活气息。”很多时间一个人在家的苏沫对于他的意见很不以为然，转身进了浴室洗漱。
　　望着刚刚被苏沫整理过的床再细细体味她的话，展鹏飞舒展眉头带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