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传 鸩羽》墨鸢_墨墨

9、唐门

　　武贺全身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他知道危险随时可能从四面八方袭来。果然，四周响起锐利的风声，让他无从分辨位置。他抽出剑来护住周身，转眼间，一十三枚乌黑的弩箭将他圈住，没有一枚伤到他，却让他只能立在原地。
　　“小武，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这不可能！
　　武贺猛地转身，熟悉的声音像一柄利剑，一下子击中了他。
　　尖尖的下巴，又黑又圆的眼睛，头上的蓝色簪子錾着嘉陵江畔的无名小花。武贺发誓他没有听到背后有一点动静！她就这样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她站的地方。
　　“你……你还活着？”对面的女人腰间悬着名为“碎”的连发快弩，那是令江湖人胆寒的唐门利器，属于当今唐门第一高手——鸩羽千裳。
　　“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阿羽平静地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鸩羽千裳。我当初并不想存心隐瞒你，只是你应该想到，我既当得鸩羽二字，又怎么会不熟知药理毒性。你伤口的血腥气中带有一丝药香，我那时便觉察到了。”
　　“所以你根本就没中毒？”
　　“是。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之所以熟识药理毒理，正是因为我的爹娘都是唐家外堡的药农。我当初没有欺骗你。在离开你们之前，我从来没有资格学习唐门的武功。那时我所掌握的，全都是偷偷向年长的弟子请教和自己琢磨出来的。今天我之所以能尽得本门真传，是因为如今的唐门已经不再区分嫡传弟子和支派弟子。任何对唐门武功有兴趣的唐门弟子不问出身，全都可以经过严格的选拔进入相应的流派学习唐门武功。”
　　“你……你既没有中毒，为何不对我出手？”
　　“小武，我说过我们有过命的交情。我是不会看着你出事的，更不可能伤害你。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们既已识破了我，我索性将计就计，让你们认为鸩羽千裳已经死在了你们的手上。这样我才能换个身份，易容再次潜入刺客盟。”
　　“我以为我布了一个精妙的局，却原来我才是那个被设计的人……”武贺自嘲地笑了，一直以来，他都不可自拔地陷入迷茫中。他无数次的问自己他这样做是对还是错？这是他的使命，他明明应该这样做的。却一直不能原谅自己的卑鄙，自己的冷血。蓝色的小花在他的梦里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萦绕不去。但是梦醒后却是锥心刺骨的痛。他问自己问什么。他一直都找不到答案。而现在，这答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小武，我不想骗你。还记得从前吗？那些患难与共，那些都是真的！”
　　“别说了！”
　　“小武，我们相识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自己也从没想过我会有今天。但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你是我的朋友。我说过不能再眼看着朋友受到伤害，现在也是一样。你呢？你其实一直都是刺客盟的人对吗？你加入门派也不过是掩饰你真实的身份罢了。”
　　“你说的对，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说谎……我一直在欺骗你，欺骗你们所有人……”武贺的世界正在崩塌。那些旧时相识的朋友，那些已经长眠于地下的人们。他们的面容突然浮现了出来。那些在多少个日夜都不曾被想起的情景无比清晰地涌入脑海。那些一起许下的愿望，那些傻里傻气的理想，那些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岁月。那些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的人生……他掩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变作另一个自己的生活，那些情感，那些义气，那些诺言，还是真实的吗？
　　武贺跪坐在地，真正圈住他的不是周围的一十三枚弩箭。真正圈住了他的世界的是他一直无法看清的自己的心。
　　“十一叔早已不知去向，他不会回来的。小武，值得吗？”阿羽心疼地看着他颓然的模样，“他就任凭你前来自投罗网，你还愿意为他卖命吗？”
　　武贺默然不语。
　　“你曾说过想看看嘉陵江畔的那种蓝色小花，却一直没有机会。小武，其实只要你愿意，广阔天地你哪里都可以去！小武！你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她还记得他们在星空下许愿，在篝火旁唱歌的日子。那时候武贺的眼里映着满天的繁星，抱怨着没有机会到处去看看。那时候的他是那样的单纯，真实。阿羽想，那时候的小武说的一定是他自己的愿望，他也一定有着自己最美的梦想。
　　“不。”武贺还是站了起来，“十一叔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必须见到他，听他亲口对我说。”他重新握住了剑，“你要阻止我吗？”
　　阿羽看着圈住武贺的弩箭，沉吟了一下，抬起了眼帘道：“我说过我不会看着我的朋友在我面前出事的。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你要去找十一叔，我不会阻止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小武，请记住，我的名字不是唐鸩羽，我永远是阿羽，是你的朋友。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找到你自己。”说罢，她转身走远了，腰间的“碎”自始至终没有取下来。唐门鸩羽千裳的“碎”有着横扫千军的威力，但她不愿用它来对付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
　　周围的肃杀之气消失了，只留下满目疮痍。武贺知道，那些隐在暗处的唐门杀手也离开了。远远地，阿羽的声音传来，声音不高却有力。
　　“请转告十一叔：若刺客盟欲与我唐门为敌，吾将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