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36章 ...
-
“我儿子病了,该怎么办?”
见到梨江时,灵金就迫不及待地这样对他说。
紫凤听着,回头,抢了梨江的话,平静问她道:“他有什么病症?哪里不舒服?”
灵金答:“他不是得疾病,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不对劲。”
梨江低头瞥了瞥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启唇:“你带了什么过来给我看?”
灵金忙扯掉布块,递给梨江。
紫凤凑过来看彩画,容芮也伸长脖子凑过来。
紫凤笑了笑:“哟!画得真美!是你儿子画的么?”
灵金答:“是啊!”
紫凤笑答:“你儿子没有病,你就放心好了。”
灵金愣了愣:“啊?可是……他最近做事总是一塌糊涂,脑袋里好像装满了浆糊。”说着,又不由担忧起来。
“然后呢?”梨江平静道。
灵金无奈叹了叹:“莫名其妙的看上去很伤心,应该是伤心吧……”
紫凤没有思考太久,极为干脆道:“很像是男人失恋时的表现,看起来像是很伤心,提不起精神,但是并没有哭。”
灵金听了,再度愣了愣,“呃……?”
紫凤拿起那幅彩画,食指指着彩画里的人像:“您似乎一直都不明白啊……这个长得比花还要美的男人是你儿子的男朋友。”
灵金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我儿子的……交往对象……”十指关节不由紧张的弯曲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梨江对她道:“别想太多了,也许最近他是被对方给甩了吧……没事的。”
紫凤拿出相机,对焦,把画像拍了下来,接着把画还给了灵金:“早点拿回去罢,让他发现画不见了,会发火的。”
灵金无奈轻轻一叹,用布块把彩画盖起来,带着它,道别。
灵金走了以后,梨江喃喃起来,满口遗憾:“没想到,只是一瞬间的烟花绽放……还是结婚证比较保险。”说完,回头瞥了紫凤一眼。
紫凤摆弄着相机,寻找着方才拍下的照片,听到梨江这句话,脱口:“没有结婚证,我也不是那种一辈子都不会对一个人真心的男人,长得那么美的追求者,通常都是逢场作戏玩一玩的混蛋!”
最新照片出现在预览窗口,紫凤只是看了一眼,突然间,相机的小屏幕一下子变黑了,他觉得很奇怪,摁了摁按键许多次,但它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了,你的相机?”容芮看着他,疑惑道。
“突然间没有反应了,好奇怪,电池明明满格的啊……”紫凤纳闷。
容芮惊愣了一下,忽然从他手里抢过了相机,急忙把照片储存卡取出来。
紫凤不解,脱口:“你在干什么!”
容芮打开紫凤的笔记本电脑,并对他说:“你的电脑里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的话,借我用一用。”
“我家里还有备份的一台……”紫凤答道。
容芮便不客气了,把照片储存卡装进读卡器里,接上笔记本电脑,迅速点开屏上的一个图标,当确认了最终点击目标时,他咬了咬牙,点了两下。
一个窗口跳出来,那张照片里的画面开始显现出来,一切状态看起来都很正常,容芮盯着它,愣了片刻,心想: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突然间,照片上的人像变成了一团火,从屏幕里涌出来,把笔记本电脑一下子烧坏了。容芮赶紧退开,紫凤赶紧拿起桌子上的那一杯水泼向着火的笔记本电脑。
火焰是灭掉了,可是紫凤的笔记本电脑却从此变成了一块废品。
“……到底是怎么回事!”梨江惊魂未定,脱口。
容芮看着他们,扬起了笑容:“记得我说过的事情么?刚才的情况和我经历过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梨江有些听明白了,说道:“跟迦夜交往过的这个男人……有问题?”
容芮一脸认真,肯定道:“怪不得这个小子不肯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他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这个男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邪灵的真身!”
紫凤仔细想,喊了声:“你比我还急啊!”赶紧跟了上去。
梨江还是走晚了一步,最后一个慢吞吞地尾随而去。
迦夜回到家里以后,坐在前院里,看着地上,眼睛里一如既往的是失落,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梨江从客厅里走出来,走到他身旁,开门见山道:“他在哪里?”
迦夜抬起头,看着梨江,愣了一愣。
“邪灵在哪里?”梨江再度问了一遍,满面认真。
“我不知道大夫你在说什么。”迦夜淡淡的回答。
梨江坐在他旁边:“你别说谎了,我已经都知道了。”
垂放在膝上的手开始握紧了,迦夜轻轻咬牙,侧过头,但仍是很固执的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容芮也走了过去,立在迦夜面前,看着他,说道:“你自己其实心里很明白不是么?把他的下落告诉住持罢,他是邪灵,只会做坏事,只会让人间发生灾难。”
迦夜怒瞪了容芮一眼,回答始终不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突然间站起阿里,跑上了楼去,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竹篮打水一场空,容芮垂眸,静默了片刻,对梨江道:“我们……是不是用错了方法,或者语气?”
梨江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也许,邪灵不再来找他的原因是因为……邪灵早就料到我们会来找他问下落,所以才甩了他?所以,他刚才并没有说谎?”
容芮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表示不知道。
紫凤站在客厅门外,把刚才那一幕看在了眼里,心里纳闷和烦恼的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了烟头,缓缓吐云吐雾。
“别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房间里,背对着房门,蹲在地上抱着膝头的迦夜在喃喃自语,垂眸,又开始失神了。
湖泊岸边,他直觉自己想找的身影就在那里,他去那样的地方找了许多次,但是总是一无所获,每一次都是那样失落的回家,他根本不知道,抑郁已经开始缠上他了。
时间,转眼间,已如光流逝去,梨江再次拜访昭明寺住持,把找到的线索都告诉了住持,交给昭明寺大喇嘛处理。
住持当知道迦夜与邪灵有直接关系之时,尽管意想不到,却不慌不乱,沉稳说道:“感情,归凡尘所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自然邪魅也会有这样的感情。五大元素是自然中最古老的物质,火作为其一,会衍变成邪灵也不奇怪,但人的这样的感情……”
梨江只是坐着,听着他的这句话,由于不懂辨析这样的论法,便只是沉默。
住持顿了顿,自己辨析:“或许……是因为在这几千年来的时光里,日日接触到人,模仿人的同时,自身也在与人同化吧?”
梨江启唇,另提话题:“迦夜虽然与邪灵有关系,但是,邪灵在脱逃以后再也没有跟他有任何联络,拜托大师暗暗跟踪了他两三天,也没有结果。住持,我能帮忙的都已经帮了,能力只能到这里。”
住持释然:“他是自然中最古老的元素之一,狡猾的程度不一般,我原以为他逃出来后会本着习性在人间纵火,没想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无法抓他回来,那也就算了,只要他不要再在人间残害无辜。”
“既然住持这么决定了,那么,我也不用再继续费心了。”梨江道。
“最近,谢谢你了。”住持微笑道。
梨江立起身,向他道别,就离开了昭明寺,随之,特意去了一趟灵金的小店。
灵金满脸遗憾,对梨江说:“你开的药方,他一碗也没有喝,还泼到了地上,也把药罐打破了……”
梨江答:“如果不行的话,我想办法把药弄进食物里让他吃。”
灵金点了点头,顿了顿,问:“那个,抑郁症是怎么回事?我儿子他……”
梨江答:“他是患上了自闭症,加上重度的抑郁,孤独会加重他的病情,如果更加严重的话,他就会发疯,用西医学来说,是精神失常。”
灵金震惊,心里一阵慌乱了:“大夫!你要治好他!他不能变成了疯子!”
梨江道:“我尽力,如果不行的话,我回香港的时候就带他一起去,等把他治好了再送他回来。”
灵金无可奈何,垂眸,再度点了点头。
风和日丽的美好一天,灵金回到家里,刚进到前院,就看到迦夜在烧东西,看到他把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和一幅人像彩画投进了火堆里。
她看着邪灵的画像在火中慢慢烧成灰烬,觉得有些可惜,不禁脱口:“画得很好看,为什么要烧掉?”
“不需要了……”迦夜淡淡回答,看着火焰,面无表情。
两个礼拜以后,他又在夜晚的时候去了昭明寺,推开一扇门,进入黑黑的屋子,靠近高高的佛像。
佛像前的供台上,破裂的石刻莲花座以及锈迹斑斑的铜瓶已经被收拾掉了,干净的案上只有一只金铜香鼎取而代之。
迦夜把灯放在一旁,合十,跪在佛像前拜了拜,看着庄严慈悲的佛像,喃喃自语:“我只是当初误闯这里,并没有闯下大祸,你是知道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这些年来,大家都认为我有病,为什么逼我,问我不知道的事,又逼我喝药……”
顿了顿,他满腔悲哀:“已经没有去路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右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藏刀,拔出刃,喃喃着一句‘我才不要人的心’,就把锐利的刀尖朝着自己,用力刺进了心口。
他低头,右手渐渐松了,垂了下来,直到灯里的酥油烧尽,他也仍旧是跪在佛像前,以这个姿势没有动,并且是永远地都动不了了。
清早,扫地的喇嘛发现了他,但已经救不活他了,他的身体经过一夜以后已经冰冷如霜,住持命僧人把他送回了家,这一天,轮到灵金家办丧事了……
双叶丹朱去灵堂吊唁了以后,晚上,走着夜路回客栈,漆黑的路上,遇到一只孤孤单单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
他停步,仰望着它,不禁想起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喃喃:“荧惑,迦夜死了……这个地方再也没有你可以留恋的了……”
暗暗叹了叹,他举步,继续往下走。
子夜,夜深人静,有一只浑身带火的野兽闯进了灵金家中的停尸房里,灵金吃了一惊,下意识抱住了自己儿子的尸体,诵经声被打断了,几位大喇嘛起身,动武,要把这只闯进来的野兽赶出去。
野兽很凶猛,撞开了一个大喇嘛,咬伤了另一个大喇嘛的胳膊,冲到灵金面前,灵金很害怕,紧紧抱住迦夜的尸体,不准野兽伤害他。
浑身带火的野兽用它尖锐的兽齿咬住灵金的衣服,把她扔到一边去,又用同样的方法叼起迦夜的尸体,往后一甩,甩到了背上,驮着他飞快奔出了停尸房。
“大姐,你没事吧?”一位很幸运地没有受伤的大喇嘛快步到灵金身旁,关心道。
灵金不顾身上疼痛,哭了起来:“我的儿子……把我的儿子还回来!”
受伤的大喇嘛捂住流血的伤口,脱口断定:“一定是邪灵,邪灵出现了!得赶快回寺里通知住持!”
同伴重重点了点头,结伴离开了停尸房。
奇怪的野兽奔出了千里,来到喜马拉雅山下一条河流的岸边,伏在地上。
邪灵从黑暗中走出来,把迦夜的尸体抱下来,扶住他,但是毕竟是死人,无论怎么扶直,他的头总是会向后仰。
邪灵搂住他,一只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背部。
一只黑色的猫窜了出来,野兽立即变成了一个影子,连在了猫的脚下。猫摇晃着尾巴,绕着邪灵喵喵喵地叫,翻译成人话,那便是‘主人,早点把他埋了吧’。
邪灵不应,把找回来的青色魂火送回到尸体上,修复了胸前的伤口,吻了一下早已泛白的唇,然后扶着尸体坐下来,等待着迦夜苏醒过来。
猫也蹲着,舔了舔右前爪的毛,过了片刻,又喵喵喵地叫起来,在人话里的意思是‘人死了就是死了,再过几天,就会腐烂发臭,变成白骨。主人,见过了最后一面以后,找个地方把他埋了罢……’
邪灵仍是不应,很固执地等待下去。
明月慢慢地向东边滑落,天边露出暗光,黎明揭下了夜幕,第一缕曙光落在了迦夜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庞上,那双眼睛紧紧闭着,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转眼,到了中午,地上一片灿烂的日光,邪灵抚了抚那张惨白的脸庞,仍旧耐心地等着,过了七天七夜,生命的迹象始终是没有出现。
邪灵开始慌乱,紧紧握着冰冷的那只手,眼眸慢慢地蒙上了一层泪光。
猫第三次冲他叫,意思没有变,依然是‘过不了多久,他的内脏和皮肤就会腐烂’。
邪灵紧紧地,紧紧地搂住这一具冰冷的尸体,把脸埋在冰冷的侧颈,眼泪滑过面庞,坠落到地上变成一生即逝的火花。
许久,他立起身,抱着这具冰冷的尸体,走向了太阳。
太阳神告诉火邪灵荧惑,用过残忍的手段对待对方就得用对自己残忍的手段来救活对方。只是这样一句话,太阳神没有出手帮他救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虽然太阳神不肯帮忙,但提示却对邪灵很重要。
他撕开自己的胸膛,右手伸进裂口里,取出了自己的元神,把它撕成了相同的两半,把其中一半放回到胸膛里,修复裂口。
这个连续动作,如果在鬼怪灵魅混乱的地域进行,他的元神极为容易被抢走,所以,他很聪明的选择了塔克拉玛干。
这个大沙漠里几乎没有鬼怪和灵魅,酷热的气候也正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不致于在挖出了自己的元神以后流失灵力。
他用刀子割开尸体的心口,掏出了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在表面刻上了他名字的藏文,又把它与自己的另一半的元神一起埋进了心口,最后一步,同样是修复裂口。
邪灵的元神在迦夜的身体里,改变了他的体质,他的皮肤吸收了沙漠里的热气,让冰冷的身躯渐渐回温。
黄昏来临的时候,那张惨白的面庞仿佛是经历了时间逆流,恢复了血色润红。
当沙漠的温度迅速降下来,出现了与白日相反的气候时,迦夜的手动了,睁开眼,撑起了上半身,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抚了抚自己的心口,眼里充满茫然。
自己自杀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很清晰,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没有摸到那个伤口,也没有摸到那把插在心口上的藏刀。
塔克拉玛干夜晚的风从他的身后吹过来,一时,他觉得很冷很冷,冷得即使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也无法御寒。
身边,有一双手臂搂住了他,传递到他皮肤的温度正好可以为他御寒。他微微愣愕,下意识地搂住火邪灵荧惑,侧脸贴着荧惑的胸膛。
“我……讨厌你……”
活过来的第一句话,从迦夜喉咙里吐出的,竟然还是这一句。
荧惑这个时候,竟然不再那样介意,神色很平静,抬起一只手,温柔地抚了抚怀中人的后脑勺。
然后,他捧起他的脸,让他看自己的唇一张一合。
‘为什么要自杀,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就会死,你只是平凡的人……’
迦夜垂眸,满面茫然若失,这副表情像是经历过了无数沧桑而无奈至麻木,唇抿着,缄默不答。
荧惑静静看着他,大概是因为许久的思念以及之前失去他时的悲伤心情,他就如平凡的男人,感情中带来的一种欲望忽然涌上来,占据了他的思想,他没有考虑太多,更不会去考虑,低下头,唇贴上唇,一采柔泽。
身为邪灵,他的舌头很长,很轻易就能扫到迦夜的软腭以及悬雍垂。
这一种痒痒的、又有点儿难受的感觉,让迦夜微微皱眉,指尖只是揪着荧惑的衣服。
荧惑的指尖却没有那么老实,深吻时,他搂着迦夜,指尖在迦夜背部的厚衣服上乱抓,似乎恨不得要把它扯掉。
迦夜忽然就在他情热攀升之时,用双手将他推开了,然后转身站了起来。
这样的举动常常发生,按常理来说,荧惑是该习惯了,但今日他还是吃了一惊。他把他救活过来了,为此牺牲了自己一半的元神,就算是善良的灵类是根本不会冒这个险,何况他是邪灵。
他爱他,深深地爱着——这是唯一的能让他做出这样冒险而又无利益之事的理由。
可迦夜看起来仍旧是那么冷淡,看起来不愿意回报他的爱。
沮丧,失落,乃至难以置信,都浮现在了他的面庞上,他呆滞了,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迦夜看着地上的黄沙,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你了解我么?”随之回头。荧惑微愣,紧接着,很失落地摇了摇头。
“已经说再见了,就不需要再回头牵挂……既然不了解我,你永远消失。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我现在是个死人,应该在天葬仪式里去往西方极乐。”
用着消极的语气这样说话,迦夜闭上眼,突然,像木头一样,倒在了黄沙上。
荧惑见状,急忙过去将他横着抱起,看着他的面庞,满目沮丧。他打算把他带回自己的世界去,想着即使他不爱自己,起码以后都能天天见到他。
迈步,荧惑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一直往南边方向走,没有停止。迦夜紧紧揪着他的藏袍的一角,把脸往里微侧,贴着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