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唯有情字勘不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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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月而已，几场细雨一下，夏日的燥热悄然褪去，凉意肆起。北地的秋天总是来得这样快。
窗外，法国梧桐的叶子早已满满的铺了一地，干枯的树叶竭力的紧缩身体，人踩在上面便能听到清脆的破裂声。
二楼书房的窗户没关，搅着乳白色的纱质窗帘来回翻滚，像极了石子在湖面上打出的一串串涟漪。一阵冷风嗖的灌进来，桌上的纸张随风四散。那是几张从永邺发来的秘密电报，最后一张上只寥寥草草的躺着一句话：
十月十七日，失踪。
就在两天前，苏军两个师突袭衢州。
衢州放眼望去尽是平原，紧邻潇水，来往经济四通八达，又因这里易攻难守，只没几天，即便颖军在这里设下重兵防守，也经不住苏军强大的火力攻势，节节败退。南平城里人心惶惶，都道倘若衢州失守，南平危在旦夕。
南平城中。
颖军司令部里彻夜灯火通明，走廊上的人各个神情凝重，步履匆忙。到第二天上午，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说刘淮安所在的第四炮兵团在东线暂时牵制住了苏军，赵寒远才稍稍松了口气。所有人都熬了一整夜，他让大家先回去休息，说晚上请众人吃饭，自己则回到办公室处理军务。
“五少，好歹回去歇会儿吧。”
机要秘书黄序昌从外面端了茶来递过来，又到一旁把窗子都打开透气，这屋子里烟雾弥漫，烟蒂歪歪斜斜的堆满了整个烟灰缸。赵寒远自从子承父志接管颖军以后就搬到离司令部不远的别院住着，这些天更是连家都没回。
“不妨的。”他把签好字的文件递了过去，吩咐道：“去忙你的吧，顺便告诉敬先，从今天开始火车站交给他了，让他带一队人马上过去，务必要严加看守，千万不得出现任何纰漏。”
“是。”
看着他眼睛里充盈的血丝，黄序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坚持着把手头的文件大抵处理完了，赵寒远在沙发上将就着躺了一会儿，等秘书叫他起来吃晚饭，只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
因前线战事胶着，南平又是北方军事重镇，荷枪实弹的士兵早就将火车站方圆十里围得严严实实，过往车辆必得经过层层把关方能顺畅通行。
又一辆火车在隆隆的轰鸣声中匆匆驶入站内，照例有一队士兵上车检查，仔细看去，却发现不是普通的卫兵。那些人无一不是荷枪实弹，冰冷的枪械紧握在手中，叫人看了无端端的生了惶恐。
她坐在这节车厢的最后，垂了眼安静的靠着车窗，脸色苍白，呼吸匀称却急促，左手虚弱的搭在小腹上，微微出神。一个着藏青色呢制戎装的男子上到这节车厢里逐个检查，不消一会儿就走到容霜身边。
那士兵张嘴正准备说话，看她一身月白色琵琶襟乔其立绒旗袍，秀发只由一根素玉簪子堪堪挽起，光着的一截脖颈，戴了一副珠圈，在素雅中显示出富丽，心里琢磨着看这模样打扮应是哪家的小姐，便不由地放缓了语气，道，“这位小姐，请打开您的行李，配合检查。”
她“嗯”了一声，并不看他，垂了眼把行李箱打开。她的箱子里空空的，几件平常的衣物和几本书躲在一个不大的角落。那士兵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道了一声“打扰”，又向后面的车厢走去。
似是毫不在意的，一双素手轻轻地摩挲着其中一本书，指腹在凸起的书名上来回书写。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合上行李箱，随人群消失在渐深的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然全暗，整座别院里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的脚步声，再没有旁的声音。
书房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甚至可以听到窗外树叶的细微声响。容霜抱手伫立在落地窗边，发间的素玉簪子在窗外路灯的微弱光线下熠熠生辉。薄亮的光给屋里的家具罩上一层清纱，整个屋子皆是新式的西洋装潢，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画的是些风景，都是她当年命人换上去的。
屋外倏地响起汽车的鸣笛声，车灯的强光直直的探进屋来，生生的刺痛人眼。
她几乎一眼就看清了是他从车上下来。他身藏青色常服，衬得身材更加修长挺拔，一头茂密的短发使得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其实赵寒远生的很好看，眉眼舒展，因着他性格向来清冷疏远，便连长相都平添了几分冷峻，只让人觉得透着刻骨的寒意。
房间里的灯如日光骤然亮起，却没带来丝毫的暖意。她转过身，平静的看着门外的来人。
“你竟然还敢回来？”
赵寒远大步走向她，极为压抑的怒气，从唇齿间一一迸发。一只手扼住她的脖颈，她没有防备，整个人都重重地撞在玻璃窗上，发间的簪子不小心被碰到坠落下去，如瀑的秀发霎时散落在腰间。她的呼吸受窒，胸口不停起伏，然而目光依旧清冽坦荡。
她的嘴角甚至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为什么不敢？左不过是你杀了我罢了。”
“你简直是、在、找、死。”
他一字一句，指端渐渐收拢，直至手背青筋暴起。因为呼吸不畅，她的脸庞浮现出一股淡淡的青色，“要是怕死，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她极为艰难的吐出这句话，脸上露出痛苦而狰狞的表情，大脑由于缺氧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最后时刻他忽然收手。
她猝然倒地，摔倒在厚重的地毯上，悠长的秀发和着阴冷的汗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紊乱的呼吸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恍惚中，她听见他说，“你不怕死，我早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唯有情字勘不破（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