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梦魇（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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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泉竹将脸从手掌中抬起来，仿佛能彻底融入黑夜的大眼微微动了动。瞥见屏幕上熟悉的字符。眼帘忽而轻轻开合。
没有再次将手机叩放，比一般女生都要长一些的手伸过去，拇指轻轻点动了接听键。
“喂……”
“小—夜—木—泉—竹！”忽然的爆发使人猝不及防，少年特有介于清澈和沙哑之间的嗓音像是被谁炸过了，四射的高温溅到接电话的耳朵里简直要烫伤了。然而泉竹也只能恍惚间受惊吓地连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才听得咬牙切齿的声音继续传来，好在音量总算回归了正常值：“你居然敢不接我电话？你居然敢拒绝接听？你居然敢拒绝接听本殿下的电话！”
有人在那头吃吃地笑着重复：“‘本殿下’……”
泉竹听见陌生的声音，皱了皱眉：“科尔温，你在哪里？”说话的同时起身，出门时脚腕好像软了似的踉跄了一步。
“这是我才要问的问题吧？”背后的门合上时，眼前也仿佛展现了美丽少年龇牙咧嘴的表情，“是不是在山梨县医院？重症病房吗还是什么？”
女生听着一连串的提问，只感到头疼得厉害，于是按住左边的太阳穴，斜靠在墙上语气虚浮地回答：“是山梨医院。不是重症室，因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所以转到普通病房。”
“这样啊——喂，去山梨县医院哦——”少年似乎扭头对旁人喊道，再回来时才是对泉竹说的：“20分钟到。既然老师已经没事了的话，你也就不用太担心了。到窗边换口气什么的，晚上的空气不错……”
听着语无伦次的建议，泉竹没绷住轻笑一声，总算有了些精神。“这么晚你一个人来的？”
“叫朋友送我来的嘛。”少年说话时撅着嘴，像是已经预料到对面年长的女孩会说教似的。
“……好吧，”泉竹想了想也不打算讲太多，科尔温会赶来定是因为担心，那么等他来过看了之后便不担心，就可以乖乖回家睡觉了吧，“我到门口去接你。这么晚过来，医院未必会放人进来探病的。”
男孩霎时精神了起来：“好的！”
过了一会儿，泉竹果然依言到医院门口，外面的空气就如科尔温说的一样好，秋日的微风轻吹，清爽中夹含着丝丝能钻入肌理的凉气。大约是医院周围绿化很好，空气也很清新，没有东京的污浊，也比东京安静许多，只是偶尔才能够听见暴走族疾驰呜咽的排气声。
没等多长时间，远远地就见一个纤瘦的少年身影乘着月色跑来，很快就呼哧呼哧地跑到了面前。
“我还以为你会和朋友一起？”泉竹冲抬臂擦汗的漂亮男孩淡笑。
“那个笨蛋，机车没油了也不知道提前看看。”灰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男孩只管随手理了理，走形的发型恍惚间竟看起来更加熟悉。“他去加油站了，我就说让他完事直接回去，我在这待一晚。”
高中女生听着不禁猜想科尔温口中的朋友，犹记得不久前才听到的机车声，顺口便问道：“你的朋友……暴走族吗？”
科尔温愣了愣，抬起脸来摇摇头，“啊，虽然打扮显得乍眼，但并没有听说有这方面爱好。他们是玩乐队的。”
“啊，是一群人啊。”泉竹想想罗斯马利夫妇把儿子放到日本后，她也没有太多地去关注这位“小少爷”的生活，倒都是艾伦在处理一应事情。“你到了国外也很混得开嘛。”
“那当然。”科尔温神色飞扬得意，看得女生反倒咋舌暗叹这小子会玩。
不过她也是一个人长大，过去因为时不时要打工也常常夜晚外出，大多时候都没有遇到麻烦，寥寥几次碰上也被她顺利摆脱。想来科尔温这样玩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况且人不朋克枉少年嘛！
“对了，我刚刚去值班室问过，人家不许这会儿再有人进去探病的。所以你也别留在这儿了，和朋友再打个电话让他加完油就来接你吧。”
科尔温却摆摆手，“我是来看你的。你还好就行。”
泉竹微微一牵唇角：“我好。我没受一点儿伤。”所有的伤害竟然都让艾伦一个人承受了。亏她还曾经说……
男孩大眼一翻，像是猜到她想什么，“没受伤的人其实最难受吧！若是躺在那里的人是你，眼下我安慰的就是另一个了。”言罢忿忿咋舌抱怨没一个省心的人。那模样明明是张孩子的脸，在信息时代城市的月色下显得尤为稚嫩可爱。
年长少女看着看着就笑了，不作声地抬起双臂，朝小男生歪歪脑袋，喊他过来。
少年懵懵懂懂地向前挪了两步，不设防落入了另一纤巧温暖的怀抱里，瞪了一会儿眼睛便露出大大的笑容，像颗银色的太阳。毛茸茸的短发在黑发上轻轻蹭了几下，之后便乖乖地将脸埋在少女颈边不动了。
直到泉竹启唇轻声说：“听话给朋友打电话，回去乖乖睡觉、长个子。”
胸前的男孩僵了一下，半晌才将脑袋抬起来，不情愿地抓出手机翻电话。
注视科尔温怎样拨通电话与朋友说好，泉竹又不放心地将他向远处送了送，直至见到了科尔温口中的“大朋友”骑着机车过来——衣着外形果然如想象那般后现代感十足，不过见到泉竹后倒是十分礼貌，可见以貌取人不可行——目送二人离开，泉竹这才转身回医院。想来她一个法律上未成年的女孩，一个人在这样空旷清冷的街道上夜行，倒真有几分独行侠的意味。
“她一个人走过去没事吧？”就连科尔温的朋友也忍不住透过头盔向后问。
“……一般的情况倒还奈何不了她。我过一会儿再给她拨个电话确认一下就是。”掀开挡风镜低头摸手机的工夫，迎面的风在耳畔呼啸。想起不久前那个温柔的拥抱，少年心中弥漫起百般的眷恋。
“喂！她是你女朋友吗？”
科尔温的手机险些飞出去，抬头无语了一阵才喊道：“那是我干妈！”
“啊！？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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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泉竹独自回到医院，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不过只是依稀传来几声猫头鹰啼鸣。若是日后的生活都如今夜这样安宁平常，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厮守在一起，如果还有别的新的家人，那么人生还需要什么其他特别的刺激吗？
在值班室打声招呼，重新回到住院部，脚步轻而又轻。推开艾伦的病房门，屋里的窗户却不知为何是开着的，风吹起的窗帘掀了一层又一层月光进来，泉竹差异的同时不禁也皱眉。来不及困惑而先将窗户急急关上隔去室外的凉风，回头再看时阖目躺在床上的人略嫌苍白的脸上双唇却鲜红得不正常。
还以为是连日脑子出了问题看错了，赶忙上前几步却发现艾伦的双唇确有一层鲜亮如血的红痕，泉竹霎时气得发抖。好在警觉还不曾忘，向房内四周确认无异后，这才咬紧牙关再次走到门外。转念一想她不过才出门一会儿，居然就有人涂着“姨妈红”溜进来把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给强吻了！况且现在是半夜，只怕再麻烦值班室的人也不方便。也罢，等明天早上再去要求查监控录像吧。
……可恨的变态！
转身回到屋内的女生恨恨地将艾伦脸上的口红印小心擦掉，靠着想了一会儿，才又坐下将就对付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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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竹，醒醒。”隔日，是美和子警官将迷迷糊糊的泉竹叫醒。“傻丫头，你怎么还不回家？”
本该去学校上课的高中女生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他醒了吗？”
女警官叹了声气，“医生不是说了他很快就会醒的嘛……”一眼对上少女幽深的黑瞳，美和子只好又道：“泉竹，你学校的老师来了。”
“……”
“警方考虑了一下你的请求，没有直接通知伤者的家人。”
“这是艾伦昏迷之前要求的……”泉竹摇摇头，转而关注到另一个问题，“美和子姐姐，帝丹的老师来了吗？来的是哪位？”不过话说回来她和他一个学生上学时间不去上课也就算了、一个任课老师工作日也无故不上班，若是没有人给出合适理由，恐怕反而会引起更大的乱子。但来的要是山口就废了，同时看到他俩的话班导会怎么想？
“事发已经过去一天，学校有权了解事件。”见泉竹没有表示不满，美和子也就放心了，随即解释：“来的人是帝丹的校医，我想你应该认识。”
“啊，新出老师！”简直是大幸！“他来了吗？那我现在就过去。”
“好是好。可是泉竹你真的不打算去上学了吗？”
女生起身时一顿，想了想却只是摇头。
美和子见了只得叹气，却也不知该如何苛责，“好吧。那你赶紧去把新出老师接过来吧。”
于是泉竹轻轻一欠身，小跑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说第96章 梦魇（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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