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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归宁(一) ...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邬氏二小姐上承先祖邬公叔策之德,下继先妣虢国夫人之志,捐资遣粮助国之边庭……此大义之举,乃为我大绥众商之楷。且因二小姐献方有功,解太后十载沉疴,除太后病榻之苦,太后甚为喜,特欲收邬氏二小姐为御女,册封德馨公主,另赐婚首辅殷念远。钦此。”
      可以毫不大话的说,这一通圣旨说有多扯就有多扯。什么捐资助粮,那还是四月前之事呢。去年旱涝分外严重,南北收成皆为不好,库粮大为吃紧。若非与殷念远有约,烟萝故而于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冒着全族利益之大不韪,一意孤行,开仓拔粮千石粮食送往边庭。若非要说功的话,那功只能是归于殷念远。至于什么进献秘方为皇太后解除了百年沉疴之事,那更是无稽之谈。想那什么秘方,也只不过是烟萝自行配制的百花凝丸,是给华妃稳胎健体之用的,谁知华妃竟将其中两丸献于了病榻之上的皇太后。皇太后的沉疴解除了,烟萝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封赏。再说了,这事可是隔的更久的,那会儿刘氏还健在着呢。
      一通圣旨后,接下来的便是一大堆赏赐之物。南海黑珍珠一串,玉翡翠镯一对,羊脂白玉如意一对……看的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待到第二日,便又是来自首辅府浩浩荡荡的聘礼担子,隆重的让人震惊。一时之间,邬府二小姐被皇帝赐婚与当朝首辅之事便已弄的尽人皆知。所谓众人观火,心意不同,自是仇者痛亲者快。最为欣喜者莫过于苏颖与罗氏了,一得知此事,直喜的连忙拜天谢佛,感激万千。日后,二小姐便有所为依了。至于罗文杰、寇焱之心情却又得另当别论了,各种复杂之情不言而喻。寇焱会投奔烟萝,却也有半原因是因为倾心于她。然他自个也知与邬二小姐是绝然不可能在一起的。且不说邬二小姐在外声明有多狼藉,便是邬二小姐本身那种超脱尘世的飘然,却也是自己攀比不上的。放眼望去,普天之下竟真只有那当朝首辅可配的上。喜乎?悲乎?或许只有真正的祝福才是最好的吧。但愿那殷首辅能真能慧眼识珠,善待邬二小姐。
      至于深处深宫的华妃更是喜忧掺半,喜的是二妹终于可以出嫁了,自己心头那块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忧的是日后不知能不能幸福,毕竟二妹声明太过狼藉,而殷念远这么多年来又一直独宠一妾,谁知这通圣旨是好是歹。但怎么说呢,能嫁便是好的,再怎么也总强于孤老终身吧。
      既然是仇者痛亲者快,当然会有诸多仇怨的双眸紧盯着烟萝,就没差将眸光化为刀刃,将烟萝一刀一刀的割刨分解。这也难怪,因为那一通圣旨,他们现在根本就是投鼠忌器,对于烟萝莫可奈何。且不说那个突如而来的“德馨公主”名后有多大的分量,便是那个“上承先祖邬公叔策之德”便足以压死他们了,哪敢再找碴来替邬二小姐“验明正身”,“证实”她其实并非邬氏家族之人,除非你想来一个“欺君之罪”。邬思洞诸人对此除了咬牙切齿外还能做什么?唯一欣慰的就是,这罗刹终于可以嫁出去,滚出邬府之外了,到时这家族权势她便也是不放也得放。只是这等好事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莫说她要守孝三年,不得出嫁,便是孝满之后她能不能安然出嫁还是个问题,那圣旨上并未下旨她究竟何时可以滚出这府中。便是她能孝后立马嫁人,可这也是二年后之事。两年,何其漫长,谁知这中间又会有多少事宜,最好愿那丫头出什么意外,从此彻底的消失在这人世中。
      只是这府中也有人让人琢磨不定,譬如邬思贤父子,再譬如邬老夫人。对于那通圣旨,他们显的更加淡然,简直比烟萝还强,也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见到烟萝,也一如既往,不见分外的笼络或怨恨。有时烟萝都不禁要怀疑他们究竟打的是何算盘,有什么阴谋,然而无论如何“明察暗访”,终究是无法抓到他们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反而如一直生活在明处一般,无论做何事都是如此的光明磊落。再反观烟萝自己,她倒是如同一直存于阴暗中的老鼠,见不得光。很是讽刺呐。
      下圣旨的那一日,因为柳州出事,故而邬三小姐及其夫婿姜谦并未曾到来。只是事过四日后他们方“姗姗来迟”。
      这大概是烟萝第一次正视与那个妹妹相见吧,说不上太多的感觉,全然的陌生,却又不得不热闹的前去招待,一如每一个生意上的伙伴。
      邬三小姐,本是明丽之颜,凝脂之肤,一双柳眉不画则黛,两汪秋翦似清流。然此时,淡淡胭脂抹,却掩盖不住那苍白憔悴之容,双眸深锁寒烟淡淡愁。满心的哀怨与悲愁自其身无边无际的向四方蔓延开来。浑身消瘦如清骨,临风而弱,更胜西子七分,端个是我见犹怜。
      “二姐。”软而无力,说不出的病态之姿,一如风中飞絮。唇瓣轻启,迎向眼前淡若云烟的二姐,微微施礼。对于这个二姐,自己本该是满心仇怨的,她该算是否极泰来了,所有的好运全给涌向了她,而自己呢,悲戚一如既往。一朝为人妻,万般不由己,除了一条苟且之命,还有什么属于自己。然而在对上那双寒潭般幽深寂静的美眸时,自己所有的怨恨却便顷刻消退的一干二净,其实命运又何尝对她公允过。现时看是风光无限,难保也不会踏上自己之途。
      烟萝一把托起露曦,轻扯唇角,音如玉珏,清雅润洁:“三妹。”只是话语有些僵硬,不大习惯。三妹,也不记得自己几时这般称呼过了。
      再看向一旁的妹婿,唇瓣讥讽的笑意越发浓烈了起来,眼神更加淡漠:“三妹夫。”带着让人察觉不到的冷意招呼着。
      亏得他生得一身俊气的好皮囊,内心竟也是如此粗鄙不堪。
      “二姐。”抱拳作揖,不卑不亢。对于那声轻唤,他明显可以感觉到其中的冷默,然再视向眼前的邬二小姐,温和依旧,淑雅娴淡,可圈可点,看不出有何不对之处。也许这就是之所以他们会败给邬二小姐的原因吧。
      烟萝是在他们到来半柱香后才来。放眼看去,这邬府该到的人也全给到齐了,自己的到来反倒在这群人中显得兀突多余了起来,还真是怪异。其实这也难怪,毕竟往年露曦与其夫同来时自己也不知在哪个角落呢。
      看着眼前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叔伯兄姊们,心中暗笑。只是如今万事都已成定局了,难不成他们还想继续闹腾不可?若果真如此,看来背后的路还真有的走了。
      “二小姐,今日谦儿他们来,你就先去替他们夫妇安排下住处吧。”正座的邬老夫人喜的看向烟萝说道。自个孙女回来能不高兴吗?一年就见那么一次,自己这身老骨头也不知还能见几次呢。
      烟萝只是浅浅一笑,恭敬的同邬老夫人作礼,斜眸扫向露曦夫妇,淡淡的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妹婿他们的房间我早已预备好了,就等他们呢。”
      该是有怨的,自家母亲大礼,竟给她拖拉了□□日,怎能无气。亏得刘氏生前对这幺女半百呵护,又生怕她婚后不幸,还多次向柳州施压。然而再见她这副可怜样儿,心中冒涌的怒火也就压了下来。算了,管的这么多作什么,横竖也得不到半丝好处。
      “那就好。”似乎很满意,一把招呼过露曦,拉起她的手:“你们夫妇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吧。瞧你,都瘦的什么似的,怎的一年不如一年了起来……”
      邬老夫人这么一提,一旁的几个女眷也忙迎过话去,极进阿谀奉承之事。看的一旁的烟萝干脆闭幕养神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然而,却有人显然不愿烟萝静心下来。方还不见踪影的邬初云这会儿却突然出现了。白底蓝袍,称的人更加的清朗,引人注目。一启口便是满腔的笑意,云月都没他来的亮眼。
      “今这是什么好日子?真是难得呀,大家都在,这么齐全。”
      屋宇内一听邬初云的声音,莫不诧异的回看了过去。他今不是要去江南视察吗,怎还没走。却见邬初云驻步门槛,一手把玩着手中玉球,双眸清朗若明星,嘴角上扬。
      “这么凝重,难不成我来的不是时候?”迈步进来,笑颜看向烟萝,询问道。
      烟萝淡扫了眼邬初云,淡语道:“有事么?”
      “没事,只是听说十九堂妹回来,这才跑来看看。”
      邬初云对于烟萝的冷淡,却只是淡淡一笑,看了眼一旁坐着的一对夫妇,迈步走向邬老夫人,笑道:“老祖宗,这对璧人莫不就是十九堂妹夫妇?还真是风月之人,难怪满府直忙着张灯结彩,比过年时还闹腾。”
      邬老夫人还未回话,他便已转身对向一旁的露曦了,半是笑道:“想必十九堂妹已不记的我了吧。”见露曦一连的困惑,便点头含笑道,“这也不怪你,想我也好几年不曾回来了。其实我早该是要回来的,夫人敛棺时我也未曾在旁,实有亏于夫人的栽培。唉,好赶歹赶,也就只来的及替夫人拜个大年,守个年岁。”
      这般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话语,听的露曦一阵错愕,脸色青白。满腹的委屈涌起,却只得咬着唇,低垂下头,不以回应。
      “说什么混帐话呢。”邬老夫人一听,顿时拉下了脸,一脸不高兴的斥骂着邬初云,“好了,大家见也见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二小姐,你就带三丫头去歇息吧,赶了一天的路,合该也是累的。”遣散着众人,叮咛着烟萝。
      “是,老夫人。”烟萝淡淡应着,也不招呼姜、露二人,直接转身向侧门处走去,头也不回,“随我来吧。”
      一时间,人如潮海,怎么上来的也就怎么退去了。望着缓缓散去的众人,邬老夫人不禁沉沉的阖上双眸,手微微的颤抖,不停的拨着佛珠,口中喃喃着。
      “初云。”她眼未抬,只是淡淡的说道。
      本也要转身离去的邬初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笑道:“孙儿在呢,老祖宗。”
      “你陪我去下敬佛堂吧,我累了。”
      邬初云愣了下,随即也就一笑:“是。”是要摊牌了吗?这样的家族,还真是诡异呢,亏得她呆守的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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