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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春意至(二) ...

  •   军粮调换一案以若撕剥茧般的展开了。肃亲王亲自指挥人马,一面大张旗鼓的盯锁住殷念远,将所有与押送此次军粮之人全给抓了起来,一个个拷问,毫无章法。另一方面,则是派海珏暗中行动,秘密调查。由文太傅、邬氏家族以及远在北方驻地的守将徐守成入手。且为外人所不知的便是,若案件每有进展,或卡于一处无法进行时,肃亲王昭明必密密遣信于为帝所软禁的殷念远。
      案件进行至第六天,却似乎仍旧毫无进展。弄的一干老臣再也坐立不住了,纷纷围于肃亲王府门前,质问肃亲是如何办事的。将一个小小的案子拖到现在还是不清不楚,到底何时才能还殷首辅一个清白。更有甚者出言:若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时间一到,干脆找个替死鬼来得了,省得麻烦。
      这般的话,让肃亲王昭明有些哭笑不得了,回过一句:“听刑大人这么说,莫不是怀疑军粮掉包一案就是首辅大人所为了。”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群臣激愤,纷纷将矛头对准那个一脸莽装的刑大人。肃亲王也就趁此机会偷偷溜了出来,也真是够狼狈的。只是若不是如此,只怕今日一天也别想做任何事了。那班老臣,可不是好轻易打发的料呢。
      他依旧一如继往的拷问着一个个看守军粮的士兵,本不意料到会有何收获的。却不料在拷问今日第七个人时,那人却突然说了这么几句话。
      “军粮就是殷首辅掉包的。那天夜里小的看见了。”
      这话说的肃亲王心下大惊,连忙将牢中所有人遣了出去,并派重兵把守牢门。
      “把话说清楚。那天夜里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昭明站了起来,一身明黄的绣锦蟒袍于暗牢中的火光照射下越发的刺人眼目。俊彦如冰,阴鸷的看着那个士兵,满目的寒意,让人看来不禁胆寒。
      士兵见此也就不由的哆嗦起来,打着寒战。这眼神,也真是够厉的,刀子一般。
      蓦然他似想起什么般,情绪竟然开始激动了起来,满口的愤懑:“我呸。什么首辅大人,全她娘的狗养养的。为了几个臭钱,便不把我守成士兵的生命当回事!小的兄弟就是吃了那浸水的发霉了的粮食才会丧命。我怕他娘的怎的了?!”
      眼光直视向昭明,可是一见那双冰寒的眼眸,心底依旧冷不丁的打起颤来:“那天夜里,小的尿急,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却听的有人说话的声音。本来看守军粮是极其无聊的,到了夜间,兄弟们偶尔说说话也是不奇怪。可是那天夜里却不同,守夜的兄弟说话声不仅变的十分的恭谨起来,而且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
      “我偷偷瞧去……王爷,您猜小的见到谁了?”士兵莫的爆发这么一句,满脸的神秘样,可一对上昭明的双眸,又悻悻的低了下去,继续说道,“小的竟然看见殷首辅的一名手下,就是那个一直跟在殷首辅大人左右,比较白净的那个,似乎……好像……似乎大家都称他为那个什么……那个什么……什么‘卢爷’的。对,就是叫‘卢爷’,小的记的当时那两个兄弟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废话了一大堆,终于开始扯到了重点。
      “那时小的正纳闷呢,这卢爷好好的觉不困,来这做什么。小的一时好奇心起,便继续躲在一旁偷偷的看着。这时,小的见那卢爷从怀中投出一块东西。王爷,您猜是什么……”又来了,也不嫌累。
      昭明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语若寒冰:“说下去!”
      士兵明显的脖子一缩,扯着唇僵硬的赔笑,继续回忆道:“是块金灿灿的东西。若小的没猜错,应该是一块令牌,殷首辅的令牌。若无殷首辅的令牌,仓禀是不能随意打开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几缕惊慌,宛若在害怕什么般:“紧接着,小的就见其中一个看守的兄弟将仓禀的大门打开。随后就见那位爷‘咔嚓’两下,就将那两个兄弟给灭了。可怜他们年纪正轻,妻子还没着落呢。他们爹娘不知该有多伤心呐!呜呜呜……”就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接着说!”昭明冷着脸,似乎有些不耐了。也对,任谁遇上这么个人,不先揍他一顿才怪呢。说话没头没尾,还啰哩八嗦一大堆。
      士兵一愣,眼睛‘吧嗒’了两下,泪水一下子就跑了无影无踪。这让昭明不得不傻眼,佩服之至,便是他那爱妻也做不来这般的迅速。
      “后来,后来就见卢爷一招手,立刻便涌上来了一披穿着跟我们一般衣物的士兵出来,还推着一大堆的粮食过来。一袋一袋的抬了进去,又一袋一袋的抬了出来。那个速度呀,真叫做快!一眨眼的功夫,那伙人就推着一大堆粮食又走了。”
      “那么当时你为何不往上报?”昭明脸色越发的冰寒,厉声问道。
      士兵看肃王爷这脸色,听得这声音,全身上下又开始哆嗦了起来,怕呀。
      “小……小的当时害怕……首辅大人的势力那么大,一不小心,小的的人头可要‘咔嚓’落地的。”
      “那你现在就不怕了?”昭明脸色依旧不善,目光阴寒。
      “怕!”士兵使劲的点头,能不怕吗,面对这么一张阴鸷的寒冰脸,怎能不怕?
      “可是怕也要说啊。要不小的那兄弟可就死的太冤了。好在皇上圣明、英明神武、功高至伟、顶天立地、可歌可泣、苍天可鉴,将殷首辅给软禁了起来。哼,看他以后怎么嚣张。有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在,小的也就不那么怕了。”唉,不会用词也就甭用了,看你说成什么样了。就差“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了。
      昭明看了看这士兵,神色越发凝重,点了点头,挥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小的可以走了?”士兵一脸的惊喜,“小的真的可以走了?”见昭明未语,一脸寒色,便急急往外走去,还边走边回头,道,“那小的走啦,王爷。”
      这话一说完,便逃命似的跑了出去。出了牢狱大门,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妈呀!吓死我了,那肃亲王是不是冰山做的,连笑都不会笑。”
      “罗毅,跟着他,看他出去后与什么人接触!”那士兵一出牢门,昭明便将自己贴身侍卫给叫了过来,吩咐道。眸光中闪过一抹快意。
      “是,王爷。”罗毅抱拳施礼,迅速的退了下去。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招棋,也快要收尾了吧。
      ……
      夜暗深沉,所有的一切竟是如此的平静,便是这夜间间或的虫鸣声也不再有了。烟萝一身暗紫衣袍,与暗夜中急难分辨出来。在确定无人跟踪自己之后,烟萝借着府院各角落的微弱灯光急速的向西门行去,然而还未走上十步,便有四五个院护向自己这头巡来。
      烟萝心中猛然一惊:府中护院巡视何时变得如此紧凑了。
      忽听得那四护院中一人突然一声“哎哟”,痛叫起来,抱腹蹲在地上,引的前方向烟萝处行去的三护院连忙扭头向这人走过去。
      烟萝趁此机会急速调头向院中假山处跑去,容身与石阵之中。
      “怎么了?”三人忙向腹痛之人问道。
      那人只是抱腹蹲着,良久才微带痛苦的说道:“许是今日吃坏了肚子。”
      “吃坏了肚子?要不要紧?要不我向程队长说说,你今夜就不用巡视了?”其中一人微带关心的询问道。
      腹痛者抬眼看了看眼前三人,摇了摇头,报着肚子缓缓站起,重重的挠了挠肚皮,只是脸色依旧不善:“不用了,现在好些了。再说队长有令,最近十日不准放松任何警惕,谨防可疑之人出入府中。”
      “可你这样能行么?”
      “能行。”开玩笑,若不行那其不糟糕。当年只是下棋输他半子,今日竟沦为他暗藏此处的一枚棋子。若就此被踢出,自己这脸面还往哪处摆。
      眼眸斜视向假山林中,唇角微钩,低下头,催促道:“快走吧。若队长发现了,我们几人今晚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疑之人出入?烟萝满目的震惊。只怕老夫人防的便是自己这个可疑之人吧。手指不由的收缩紧握,便是左手那一直松软无力的手指也再次动弹而起,只不过烟萝不觉而已。
      衣袖紧挽,穿过假山林,一路沿着墙根急速的往一暗洞处走去。真不知是烟萝太过自信还是太过天真,浑然不觉在其步出假山林后便有数人如影随形的跟了出来。
      再瞧那暗洞,早已被一丛高耸的枯草给遮掩了。拨开枯草,露出一个二尺来高的洞口,俨然便是一个早已废弃的狗洞。烟萝倒是毫无疑虑的从此狗洞钻去,弄得尾随其身后之人瞠目结舌。这二小姐当真是……
      烟萝是从狗洞钻出,想当然那几个隐藏之人绝然不会有如此动作的,翻越过围墙,却再也见不到烟萝的身影。
      “人呢?”三人对望,四处巡视。
      围墙之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向南可通外“清远”后院,向东可及清溟山山脚,绕着山脚向东北方而行,便可到达清阶小道。沿着清阶小道一路上去,也就可到“云逸阁”西侧门。而向西,便可直奔京都各都大街市,通往各地。
      然而三人还未来的及做任何决定,一声闷响,三人就这么笔直的载倒在地,一动不动。
      “出来吧,二小姐。”话语清润,宛若清流,目光清朗的看着那被一团杂草包围的墙根。
      烟萝本是静静的躲于杂草包裹的内墙间,等待着跟踪着人远去。可是不曾想到,自己终是难逃厄运。只不过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音质清朗,宛若横笛之音,就像是那邬初云的声音。难道会是他?他不是还在闽州么?怎就已回来了?
      满腹的疑问,烟萝这方微带不甘的蹲下,从洞口爬出。只是人刚探出个头,便遭来一阵调侃。
      “你还真是胆大。这杂草丛生的洞口,可少不了隐匿着些蛇虫,你也不怕出个好歹。”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伸了过来,一把截起烟萝的厚重的衣袖,微微一使力,烟萝就这么轻松的站于来人跟前。
      “四堂兄。”果真是他。虽夜色暗沉,看不清来人面容,但单凭方才那般调侃的语气,不是他还会有谁。当然,还会有一人,只是那人的语气则是似贬如褒,更显尖刻而已。如果他见自己这般的爬出洞口,他该是如何对语呢。
      对了,因该是说:“二小姐,你还当真是我见过爬狗洞爬得最为心甘情愿人呢,可敬可佩。”又或是:“看来这洞口简直就是专门为你二小姐量身而设的,不大不小,正好。”这也不怪乎自己会这么想,因为从那人口中吐出来的话从没有几句好听的。
      想到此,烟萝不由的眉心围拢,心中竟有了些排斥之感,微微不快。看来自己种那人的毒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呢。拉整好衣物,昂起头,看向邬初云,凝神暗忖应对之策。
      邬初云见烟萝浑身并无不妥之处,紧皱一起的眉头这方舒展开来。话语微带几分暖色,却更显的语重心长:“今日没遇及虫蛇,但不代表日后不会遇及,以后不要再这般冒险了。夜间出府,并不见的有多隐秘安全。老夫人派出的密探并非是何简单角色,那绝不是你所能应付的。”
      邬初云抛出的这几句话让烟萝心中一震,目光收敛,沉声问道:“你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邬初云笑了笑,带着无奈,“我要的目的是你永远也支付不起,所以我对你并无所图。倒是你,要小心一下那邬修云了。自幼便被众人乃至至亲所歧视之人,那般的心境,即便是你也体会不来的。你心中尚有一寸春光在,而他却只有全然的残冬。冰凌终有爆发之时,里边后果……”他顿了下,直视着烟萝的双眸,“相信二小姐也能臆测的到。”
      臆测?是的,当然能臆测的到。烟萝紧抿起唇,有些看不透眼前之人。对于邬修云,她一直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正因为邬修云有所求,所以自己才能更好的掌握他,也可以更好的加以防备。倒是眼前之人,如同迷雾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从他回来起,自己便一直无法猜透他所求为何。将漕运之事交于他,本希冀能借此看穿这人,可是……他只是安分守己的做好那块只属于自己管理的漕运部分,其他之事,绝然不见他有任何僭越之态。若自己是同这般的人合作,反倒真的是有危险了。
      “既然你无所图,那又为何要帮我?”这家族中人不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邬初云摇了摇头,并为正面回答烟萝提出的问话,只是道:“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抬头看了看这零星散着几个朗星的夜空,喃喃道:“明天也该是个好天气吧。” 负手转身便往南走去。
      烟萝一阵错讹,这人当真……突然眸光咻的一沉,猛得往旁寻去,毫无意外的发现三个兀突之物。只是烟萝还未来得及发问,邬初云漫不经心的话语就已悠悠的传了过来,如细丝一般,仿佛风一吹便要散去。
      “放心,他们只是被迷药给迷住了,死不了,三个时辰之后便会醒来。二小姐最好能把握时机,在寅时之前赶回来。只要他们没有发现二小姐出去的身影,为了保命,自然会向老夫人回禀,‘二小姐一夜好眠,不曾外出’。”
      那末身影越发的淡去,终究消失在一片茫茫暮色当中。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再如以前一般的叫唤烟萝一声“十七堂妹”。
      烟萝凝了凝神,看了看自身周围,扬唇柔柔一笑,毫无惧意的迈开脚步,急速向西行去。她相信,于这夜色当中,必定还有人在跟着她,而且那人绝对是殷念远派来的暗探。若邬初云未曾出手,那么善后之人一定会是“他”。因为不是每次去往云山寺都是风平浪静、大道通天的。如果一直以来不是有他们暗中保护的话,自己便早已不在这人世了。
      烟萝的臆测或许是对的,只是她不知道,一直以来,暗中保护她之人却不是只来自殷念远一方,而是来自三方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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