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四 ...

  •   等白玉堂追到码头,却只知道雾气迷蒙中水面上的一叶小舟隐隐而去,船头立着一片蓝影。小雨丝丝凉的刺骨,白玉堂呆立在码头,直到身影消失在水天之间,许久许久....雨幕之后,柳陌的目光也凝望了他许久,目光深邃,似乎要将他看穿,自始至终,自己.....都没在他心里出现过吧。也罢,也罢,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无人看见的落寞背影。
      中毒之后又淋了许久的雨,毒虽解了,但到底是唐门的毒,解药的反噬力大得惊人,五爷大病一场,伤口感染了许久也不愈合,五爷身子大不如前。好不容易伤好了,却又听到了皇帝给猫儿赐婚要娶一个什么郡主,听到这消息,一愣,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一同碎了的似乎还有别的什么。白玉堂抬起头,大笑起来,直笑道...泪流满面。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猫儿,猫儿...”他口中呢喃着,闯出了门口,直到深夜才醉醺醺的被抬回来,嘴里还是那两个字“猫儿,猫儿.....”其实他不知道,展昭向皇帝要了三个月的考虑时间,皇帝答应了给他,却直接对外放出了赐婚的消息。而随后,汴京城开始传说,白五爷最近不在汴京城,那是回家成亲去了……
      于是更加不听劝阻,白日里把蒋平手里的生意全部接过来做,彻夜翻算账本,累了就在院子里练剑。几个月下来,整个人更加憔悴了。哥哥们心疼他,不让他再管生意,于是他的日子就只剩下借酒浇愁和疯狂的舞剑,想用醉意和疲倦去湮灭那扑天盖地的思念,最终却只是伤了身体。落下病根,精神激动时可能会体力不支晕过去。昏过去,嘴里还会呢喃着什么,这回叫的真切“猫儿,猫儿”睡梦里从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一一流过眼前,醒来想起又是黯然伤神,于是终日与剑和酒为伴半梦半醒。兄嫂也曾劝过,只是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劝得住五爷呢?于是劝了几次以后白玉堂就很少回府了,总是借故出去查账,出去一次用几个月是常有的事。回来也多半是被人抬回来的。
      老管家托着药盘小心翼翼的往雪影居去,“福伯,又给五爷送药去啊?”去年刚来的丫鬟翠儿问,“是啊,这天天送药,五爷的这个身子骨怎么就不见好呢你说…….”说着,福伯又想起五爷原来的样子,作为看着五爷长大的老奴,不禁鼻子有些酸涩。“罢了,福伯,以后这药我来送,听他们说,原来展…..在咱们这儿养伤时,也是您怕别人毛手毛脚伺候不好,每天都亲自送,现在五爷看见您这样怕是又要睹物思人了,以后这药还是我来送吧。”“也好,也好。还是你们丫头想的周到…..”福伯拭着泪,慢慢转身里看,错过了翠儿嘴角的一抹笑意。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年,五爷的身体如同树上的叶子一样越来越凋零,只是春天,叶子又长了出来,只是,五爷的身体却没有再好起来。而对于外界的消息,莫说是开封,就是茉花村发生了什么,五爷也是不想知道的。

      展昭是官差,有差事难免要去陷空岛。偷偷在远处看树木繁茂的山坡上那人笑的温润,办案时干净利落,再看看自己,每天不停的吃药,白玉堂自嘲的笑了。他似乎知道了那时展昭的感觉,酸涩又空阔的感觉,骄傲如猫儿,怎么受得了。想想现在的自己,消瘦的几乎脱像,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病态的让白衣都失了往日的神采。展昭跟那证人道了别,转身,正好看见愣在原地的白玉堂。展昭自己也是一愣,没想到会再见到他。“白兄。”展昭笑着上前,白玉堂听着这一声白兄,看着展昭脸上疏离礼貌的微笑,心上一阵抽痛,从来没想过,展昭有一天也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猫....”还未等白玉堂说完,展昭便接着说“展某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白兄保重。”展昭转身离去。一步,两步,三步....白玉堂默默数着,如果展昭走了七十六步之内回头,就证明猫儿心里还有自己,他还记得两人初次交锋的气死猫,自己用轻功要走七十六步才能上去,那是他们最初的距离。如果七十六步之内展昭回头了,他就放下一切的骄傲自尊,去求展昭,让他们回到原点。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展昭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还记得气死猫是七十六步,如果七十六步之后我回头,而你还在原地,展某就豁出此生来等你回来。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展昭回忘山坡上却没有那一袭白衣伫立守侯。展昭呆愣愣的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他并不知道,白玉堂因为紧张而且体弱,旧病复发晕倒在了他身后的草丛里.....
      月光下,龙袍衬得那人格外清冷,指尖摸索过两张圣旨,平常人一生的梦想,一张赐婚,一张封将。
      等白玉堂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船上,手里的画影不见了,身子也无力,丹田里聚不起内力来。外面几个人用辽语说:现在好了,这个找到了,就差少爷了!”另一个声音说:“多亏了我去追那个娘们,不然,也不可能发现这小子晕在那里。不过那娘们跑得可够快的….”这时候一个辽国侍卫打扮的人拿着吃的走进来:“您怎么起来了!快躺下,您现在被封了内力,动一动都会很累,您这细皮嫩肉的要是累坏了,我们跟主子就没法交代了。”看看窗外的景物,再看看眼前人的打扮,白玉堂知道了自己的处境,随即想起了离开时平疆公主的样子“你终究会是我的。”白玉堂想到这便有点不寒而栗。心里开始盘算着逃出去的计划,运了运气,内力果然不在了,不过....
      几天后到了大宋边境,所有人员都要下船接受检查,在岸上,白玉堂终于看到了画影,看准时机,抢过画影夺路而逃。
      以白玉堂的轻功,那些辽国人自是追不上的,他们也没想到白玉堂竟能自解了这封锁了的经脉。于是白玉堂很快就逃到了安全地带。刚一落地,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这些年白玉堂的身体一直很虚弱,现在又强行解了封锁的经脉,白玉堂的身体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了。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昔日里金贵的不许别人碰一下的画影如今只能当做拐杖,泥土站在剑身上肮脏而卑微。白玉堂看着自己的老伙计,“咱俩才真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走着走着,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白玉堂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的钱袋,这才想起身上的随身物品全让那些辽国人给收了去,只有那只白玉老鼠和那条蓝色发带,被藏在里衣的夹层中,才没有被收走。此处接近边境,没有陷空岛的分号,就算有,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手里有没什么信物,掌柜多半是会当自己是骗子直接赶出去的。写信又怕会被辽国人劫了去,被发现行踪。以自己现在的伤势,如果被发现已经不可能再逃走一回了。辽国这一次一定会派高手来,一般人可能保护不了自己反而会连累人家。况且那些人的对话里的“少爷”是谁他隐约也猜出了几分,现在必须去一个地方…..内力已经不能再用了,步行的速度自是慢得多。而为了把那条消息告诉猫儿,在到达开封之前,“白玉堂”是不能出现的。内力虽然不能用,但武功招式还在。一路上为了安全尽量走野外小路,碰到有歹人行凶,便上前解救一番,救下的人一般也不富裕,酬谢他也就是几个馒头,白玉堂想拒绝,那老婆婆硬塞给他:“看你这样子乞讨也不容易,拿着吧。”白玉堂脸上像火烧一样的接下馒头,心里像作贼一样不好受。这几个馒头就得吃上很多天,白玉堂每每捧起手中冰凉的馒头时,心里都是一直酸到发涩,这时他想念的却不是从前的珍馐美味,而独独想念起开封府的清粥小菜来。现在想起来,那竟是白玉堂对食物最美好的印象。馒头冷透了,风干变硬了,咬起来像一块石头一样,白玉堂此刻却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啃着,活像只过街老鼠。那猫若是看了一定又要笑话他了。白玉堂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泪水却不经意间滑过脸颊,馒头太硬,牙都咬出了血。血染在馒头上,白玉堂却浑然不觉,只是不停的啃着,今天还有吃的,明天还不知道吃什么呢。
      前面的地方有几分眼熟,门上高高挂着匾额,上面写着---绮春轩,这里的花魁暖红是五爷的干妹妹,暖红正好在丫鬟簇拥下出门,刚出门口,五爷饿的有些站不住了,恍惚间摔了下去,刚好倒在暖红面前。一名大汉上前嚷嚷着: “去!去!去!哪儿来的臭要饭的!这是你来的地方吗?!滚!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白玉堂被几个大汉驾着扔出去好远。白玉堂坐在地上有些呆愣的看着地上水坑里自己的倒影,一身白衣早已看不出白色,头发蓬乱肮脏的顶在头上,满脸的又是泥又是汗,衣服还不知在哪里划出了几个口子,这不是叫花子又是什么?再看看手中的画影不知在哪里还沾了几根稻草脏兮兮的样子和叫花子手中的拐杖又有什么分别呢?顺势向上看到自己的手,风吹日晒,跋山涉水之间已是粗糙黝黑,再没有原来的白皙细腻,白玉堂试图爬起来,脚却好像扭到了,站不起来,忍着疼站到一半又摔了下去,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白玉堂心里一片凄苦,这时怀里的发带和白玉老鼠掉了出来“呦!这叫花子身上还有值钱的玩意呢!指不定是哪偷的呢!兄弟们!给我抢!”说着,几个大汉冲了上来,白玉堂把白玉老鼠死死地藏在怀里,抬腿一脚踹在跑在前面的大汉的要害上。那些人一起扑了上来,白玉堂左躲右闪,最终还是被打倒在地,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再无还手之力,在一阵拳打脚踢之后,白玉堂晕了过去,但手中仍握着那只白玉老鼠和发带。
      当他再次醒来时,身边已是无人,只是手中还握着那碎了的白玉老鼠,手上的血染在发带上,一滴,两滴。眼泪从脸上划过,一滴,两滴...
      “啪”一块银子砸在面前的地上,白玉堂抬头,看见....柳陌!柳陌和一个白衣人从他面前走过,有说有笑的,柳陌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畅快,那白衣人他曾在暗处见过,正是辽国储君的耶律宗真。那人脸上三分贵气,一份温良,还有那么一股子说唯我独尊的一位,与白衣一尘不染相辅相成,看着说不出的和谐。原来....自己把柳陌当成猫儿的替身,柳陌....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耶律宗真的替身呢?坐在那里呆呆的想着,五爷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慢慢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夜色里那背影在灯红酒绿的绮春轩的映衬下孤独而狼狈。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帮助他。他使不出武功,污泥挡住了容颜,不能暴露身份,自然也没有钱,他现在只是白玉堂,纯纯粹粹的没有任何修饰的白玉堂……..
      五爷就这样狼狈的走着,兜兜转转,跌跌撞撞,这一天,他终于到了开封。进城时天已经快亮了,白玉堂本不想进城,但转念一想,那辽人只是来捉自己的,应该还不敢贸然进开封。此时白玉堂已经三天未进一粒米了,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不只是饿的眩晕,还有...泪水模糊了眼睛。虽然眼睛模糊了但仍能依稀从轮廓里看出熟悉的影子,看到那么多甜蜜的回忆。越往前走,就越心痛,一起喝酒的太白楼,为那人抓药的药铺,比过剑的小巷....一桩桩,一件件,越往前走,心痛就越深一层。最后不知是疼的太深,还是体力不支,五爷在墙边倒下了,眼中最后的画面是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开封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