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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顾青枫 ...

  •   顾青枫本来就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他一笑更显得温文尔雅。
      顾青枫道:“我请你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
      闻人也笑了笑,道:“是什么样的消息,居然一定要让我走上山来亲自领教。”
      顾青枫看到闻人的笑容不由得顿了顿,他有点不舒服,因为他发现,一时间,他们两个的笑容居然如此相似。
      就好像自己足以让对方颜面扫地的举动不值一提,这让他有点意兴阑珊,最后只是草草道:“我买了李燕北。”
      甚至李燕北的名字后面,都没有加任何词语。
      顾青枫突然觉得,这虽然是一笔很大的买卖,但他这些天为此患得患失,实在是大失身份。以闻人歌的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异常。
      就像闻人居然会特意和陆小凤一起去,查探太监窝一样,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有此举动。
      据顾道长所知,这位商贾之名名动江湖名闻天下的闻人老板,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的放矢。
      所以他发现自己可能早就露出了破绽。
      顾青枫面对闻人老板时,居然连得意的时间都没有,木道人此刻内心的惊讶不止一点半点。
      作为一只老狐狸,他的急脾气只是个表象,实际上身为武当的长老,武当掌门的师叔,又活了这么大年纪,他怎么可能只会吹胡子瞪眼。不用顾青枫顾道长
      透露只言片语,他就知道顾青枫肯定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大概是喜欢搞阴谋诡计的人身上,都有着相同的同类气息吧!这甚至可以让他们一个眼神就确定彼此。更何况木道人和顾道长的成长背景是如此的相似,木道人能够察觉顾青枫的内心诡谲也就不奇怪了。
      木道人也笑了,他大半辈子云游在外,只是为了不屈居于黄口小儿身下,不过刷名望当然也是他有意为之,他这样的漂泊,居然还有第三种收获,则是意外之举。
      发现自己的同类,在合适的时候添柴加火,反复的拆解棋局复盘,最后达到过波云诡谲之地如履平地片叶不沾的境界,还能够收获人情让人心生感激。
      就像他看上去是袖手旁观,帮着殷羡试探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但谁又敢不承认他是在帮顾青枫,让顾道长也就是道教北宗的顾宗师欠他一个人情,到时候他谋划武当的掌门之位就多了一个强力外援。
      当然,他可以保证他顺水推舟的动作,绝对不含半分烟火气,哪怕是陆小凤也察觉不到他的企图。
      基于同行相轻,顾道长不淡定了,木道人当然只会不屑他的心性,哪怕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合作过,但只是当上武当掌门,又岂有武当晋级道教北宗来的光耀天地,世间称雄?
      闻人重复道:“你买了李燕北!”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才过去两天,你怎么就变了卦,更看好西门吹雪?”
      顾青枫一下子就把全部的杂念都抛开,道:“我没有变卦,一开始我只是佩服闻人老板的眼光,决意凑个热闹。”
      闻人道:“只是后来——”
      顾青枫道:“只是后来我发现我不喜欢和别人做一样的事情。”
      这个才是顾青枫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理由,做到他这个位子本来就有资格任性,他为什么还要八面光亮不沾,整天蝇营狗苟既怕得罪这个又怕得罪那个。
      其实他更欣赏的本来就是西门吹雪。
      喜欢他,就赌他赢,不是很正常吗?
      闻人道:“那打不起来的那一盘你还赌不赌?”
      他好像又半点都不计较顾青枫变卦了。
      反正顾青枫抛开利益得失之后,更加看不出来闻人老板的心理。
      明明是陆小凤的朋友,却又一直帮着杜桐轩欺压李燕北,不然,李燕北仁义满京华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上千号人要是一起上阵助拳,怎么就一直都抢不回自己的儿子和女人。
      这都是因为闻人歌和杜桐轩达成了协议。杜桐轩用自己城南的所有地盘和一百万两换一个小学士的官帽子,然后闻人老板还要帮他解决从江湖上金盆洗手之后的隐患,甚至还包括,紫禁之巅的赌局和李燕北的夺妾夺子之仇。
      这个价格简直优惠到顾青枫都想放弃一开始的打算,想和他做生意了。
      所以才会有一开始,顾青枫想要拿到,杜桐轩手里的盘口。
      毕竟他虽然更欣赏西门吹雪的为人,但商人总归是要做生意的,当然是哪个赢面大就赌哪个赢。
      顾青枫一回顾自己之前的想法和打算,都忍不住笑话自己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还骄傲自大。
      以他的关系当然也能够摆平一个小学士的官帽子,而他是宗教领袖,闻人老板只是个老板,跑江湖的。顾青枫查了半天没有查到闻人老板除了三大产业之外的其他产业,当然就很放心,觉得自己可以摆平闻人歌了。
      毕竟不管是拼上流社会在贵族里的人望,还是广泛的百姓基础信仰,白云观和道教都可以强势碾压闻人老板。
      而且他认为在昆仑光明顶,闻人歌为了一展身手,向皇帝证明自己的能力,已经大大得罪了江湖各大门派。
      结果想象终归只是想象,少林寺的苦智大师一收到他要对付闻人歌的消息,甚至专门来信表明态度力挺闻人,当然鉴于佛道之争上千年不止,他要支持闻人也不奇怪
      。不过谁又会支持一个自己讨厌痛恨的人,坐收渔翁之利,岂非更好?
      还有道教南宗,闻人歌居然也与之勾连紧密,这才是顾青枫深深感到忌惮的消息,他得罪了闻人歌不要紧,可是闻人歌鱼死网破干脆投入道教南宗的怀抱,那他们北宗的贵族上层路线优势就将荡然无存。
      因为闻人歌居然还和皇帝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关系隐藏之深,如若不是顾青枫一直全力经营禁宫消息渠道,他也不可能知道。
      自上而下的批官和自下而上的买.官可是有很大的区别!
      顾青枫听到了闻人的问题,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这到底是闻人歌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毕竟如果是以一个商人的角度,再奇货可居也不该冒这样大的危险,就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和全江湖甚至是全天下的人对赌。
      那如果是皇帝不希望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打起来的话,这就说得通了。
      没有人喜欢别人在自己的屋顶上打架,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你当皇帝真的会很喜欢很欣赏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江湖人?皇帝为什么会欣赏扶持道教,顾青枫身为直接受益人他当然明白。
      一个是皇帝不喜欢佛教,燕王一脉相承的都不喜欢,哪怕他爹他的良师益友都做过和尚,但且不说太.祖遁入空门是为生活所迫,只要是常人自然更倾向于本土的宗教,希望天上掉馅饼的才会去信仰佛教,而他们却不知道,这馅饼非但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是从他们身上搜刮走的。太.祖因为遁入空门的经历不好向佛门开刀,燕王也和佛门有一些香火情,其余的皇帝则么有这种顾虑,尤其是早两代都憋屈的狠了,当然都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道佛两教差不多同时发迹,但是只听过国家灭佛的,却没有国家灭道的,只有国家轰轰烈烈建造佛像,皇帝舍身供养寺庙,道教就从来没有走过这种极端,当然皇帝炼丹求长生的另外一回事。
      大和尚们个个表面上慈眉善目,实则一个个不事生产又油光满面的,内里猫腻自然极多。他们一边宣扬忍受人生的种种磨难,一边却又急功近利,净土宗画了一个西方极乐世界的大馅饼,骗了多少信众的钱财身家。他们发的不过是战争财国难财苦难财,所以一到兵荒马乱战乱连年,壮大的永远都是佛教。
      至少他们道教的偶像都是木胎泥塑,佛教的却是一个胜过一个大的金佛铜佛。
      建造金佛铜佛的钱财又是哪里来的?到家还会给贫苦大众医病施药,传授养生之法,佛口只会教大家多多布施多多念经。再者所有的宗教都是劝恶扬善的,佛门不过是结合了,中国古早就有的地狱之说,所以格外的有说服力,这却是偷来的优势。
      身为道门的领袖之一,顾青枫自然是把佛门的猫腻给摸的一清二楚。
      另外一个,则是道门的高手很少参与江湖纷争国家更迭,佛门高手却总是活跃其中,而且他们所保护的大多是胡人朝廷,因为佛教从丝绸之路一路传到中原,在胡人当中具有更广泛的信仰基础。
      顾青枫虽然不知道闻人老板,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全江湖的人对赌,但是他知道,以玉罗刹之力,自然能够阻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的那一战。而只要是和别人打赌,当然是只求胜不求败。顾青枫跟风下注,既可以求财又可以混淆江湖众人的视线,如此一举两得的美事,他为什么不做?
      买下李燕北的赌局,只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和闻人老板对上罢了,牵扯对方的精力,不让他注目禁宫,看出他们正在进行的大事破绽。
      一下子高屋建瓴的综观全局,一下子又勾心斗角对付这个对付那个,顾青枫恍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有两个扁鹊的小人在互相拉扯,不禁觉得有些疲惫。
      所以当他说出我买了李燕北,却是真不知道自己是在扫闻人老板的脸面,还是明知拿不下闻人手中的赌局而另辟蹊径地认输了。
      可是现在他知道,他的确是在认输。
      顾青枫淡淡道:“这个盘口就让与闻人老板专美了。”
      他的意思自然是不赌了。
      要是别的什么人下了注,又敢反悔提走钱,庄家肯定分分钟就让他见识到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但顾青枫不一样,他一直都是,让别人知道为什么花儿这样红的人。
      更何况坐庄的又是花家的花满楼,白云观和花如令也有老交情,要通融也通融的起。
      其实若是平时,顾青枫不赌了也不用撤去赌资,概是只有他赢别人的钱,没有人敢赢他的钱。然而现在并不一样,他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豪赌,输了就一无所有,赢了也未必立刻就有钱花,还要把钱财暂时投入封口这个无底洞。
      李代桃僵固然是一步险棋,然而真正的危险还在其后。
      真正想谋反的,就没有一个是天真愚蠢的,就凭太.祖太.宗的精明,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不会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下大量的后手。
      太.祖甚至想为子孙后代奠下万世之基,甚至不惜扼杀大明的未来。哪怕是以他的出身没有看见,百工百业,世代传承的弊病,难道诸如刘伯温之流还看不出来并且谏言上疏?太.祖的做法依然故我,这岂非是真正的独断专行。
      所有人都只敢小瞧现在的皇帝,而完全不敢小瞧太.祖太.宗,太.祖一意孤行,太.宗也不遑多让,几乎是把整个大明的文武百官给绑架到了他的龙兴之地北平。
      两代武夫都是何等的蛮横不讲理。但若要是以为他们真的只是武夫,那就大错特错了。太.祖偏心护犊子那样子,只要经历过那个时候的人,都不会忘记黄帝疯狂起来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顾青枫每次看到道门先人的记载,都忍不住战栗,正史有错野史有错,他们先辈的记载不会出错,没有人会坑自己人。
      顾青枫整个人都心不在焉,闻人自然能看出来。事实上,顾青枫这么爽快的就放弃了盘口之一,还是挺让他高看一眼的。
      至于他是买李燕北,还是买杜桐轩,闻人老板那是一点都不介意。
      当然要装出一副在意的样子,那是必须的。
      现在白云观的情况,简直就像闻人和木道人的棋局,看上去激烈无比,实则波澜不惊。
      而陆小凤,他这个时候,又在喇嘛庙遇见了什么?是活人变成了尸体,还是尸体变成了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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