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周小喜

1、第 1 章

　　秦楚低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窗外的雪扑簌着，寒风似乎又凛冽了些，屋内的火盆发出柴火烧裂的噼啪声，良久，他才淡淡道“燕雪风，你走吧。”

　　那名叫燕雪风的男子愣了愣，握住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下，杯中的热水溅在手上立刻烫红了一大片，可他却似没有感觉似的，只是哑这嗓子，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话，他说，秦楚，为什么？

　　为什么哪？秦楚心里抽痛了一下，却不由得将嘴边的苦笑压了回去。漂漂浮浮二十余载，天下间最真心待他的也不过燕雪风一人，为什么不跟他走哪？自己明明除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不愿意抓住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人哪明明已经这样痛苦了，可为什么就是不肯甘心？秦楚说，燕雪风，我以为你会懂我。

　　燕雪风终是在秦楚的那一句“我以为”中溃不成军，一直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满腔的苦楚逼得他要流出眼泪。他想，自己之于秦楚，终究是败得彻底。燕雪风起身，木质的椅子与地面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吱”的喑哑，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秦楚低垂的脑袋，想伸出的手终只是在身边握的紧了又紧，“秦楚，我等你”，手心里有温热的粘稠感，燕雪风想，怎么就一点也不痛哪？

　　门嘎吱一声打开，屋外的风雪寒冷了一室的温暖，秦楚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始终低垂的脑袋往衣服里缩了又缩，他想，今年的冬天真是比往年冷的太多了，真是让人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衣服里才好。

　　“楚儿，楚儿，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

　　五岁的秦楚站在病重的母亲的床榻前，眼泪模糊的视线，竟有些连母亲枯槁的面容都看不清了，满耳满脑都是母亲声若游丝的话语。

　　秦楚抓着母亲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慢慢地后来竟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

　　柳夫人说，秦暮晚，你不该来。秦暮晚笑了笑，不置可否，抱着不满周岁的秦楚进了柳家大门。后来秦暮晚想，当初就知道不该做的事偏还是做了，于是早就想到的结果也终是没差分毫的来了。

　　柳颜夕说，你娘是个妓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秦楚攥紧了衣角，呜咽道“我不是坏东西，我不是坏东西，我娘也不是，，，，，，”

　　柳文青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吞吐道“颜夕，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暮晚阿姨，，，，，，”

　　话说到一半被柳颜夕打断“还不都是爹你的错，若不是你，秦暮晚那种不干不净的女人怎么会带着儿子找到家里来，平白多了让那些闲人乱嚼舌根的丑事。”

　　柳文青终是没了话，起身离开，他想，自己本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若不是当初柳夫人拼着性命也要嫁给他，付家老爷又怎么会放过自己，他爱柳夫人，也爱秦暮晚，他不该对不起秦暮晚，可他更不该对不起柳夫人，可最后他却是对谁没法做到问心无愧。

　　秦楚十五岁，柳家一家三口出远门看望付老爷，半月后归来，身边多了一个十七八岁眉目英挺的年轻人。

　　秦楚听到柳文青说“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还请少侠在我这柳府多住些时日，让我尽些地主之谊，聊表寸心”

　　“多谢柳老爷，我还有家师交代的事情未完成，就不再叨扰了，况且，路见不平，本就该挺身相助的，柳老爷莫要挂在心上。”燕雪风笑，委婉又不失礼节的拒绝道。

　　“既然少侠还有要事在身，我也就不好多做挽留了”柳文青看女儿一脸不舍，也就知道了柳颜夕对燕雪风的心思，“还请少侠结束令师交代的事情后，一定要来我这柳府住些时日，，，，，，”

　　“啪”的一声，燕雪风朝声源望过去，只见一身形单薄的少年定定的立在眼前，满脸的淡漠。

　　“秦楚，收拾好，下去吧。”站在一旁的柳夫人适时出声，转身对燕雪风赔礼道，“对不住”

　　“无碍”燕雪风不动声色地朝秦楚离开的方向望了望，又迅速收了眉眼，道“来日定来叨扰柳老爷，那在下告辞了”

　　三月后。

　　秦楚把茶水端正的放在桌上，起身告退，听到“柳老爷，燕某前来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