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喜善大人

21、第十七章

　　杜韶风漫步在红色的宫墙之间。这太子妃的工作就是贤淑良德，让她有了大把时间闲逛故宫。到处都是原汁原味的布置，不会有购物中心和乱七八糟的展览，更没有人满为患的游客，最大的好处是不用收钱。最大的坏处是没有公用卫生间。
　　苏李跟在太子妃身后。太子妃说宫里的路都有些不记得了，便要她带着到处走走，顺便告诉她哪个主子住在哪个宫里，皇上在哪里办公，御花园在什么地方……“唉，太子妃可要早些好起来啊。”苏李心想。
　　其实三宫六院杜韶风以前也来过，她真正感兴趣的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那些带着黑色面纱的地方。比如净身房、冷宫、前明皇后上吊的暖阁……
　　“苏李，哪是什么地方？”杜韶风指着一条偏僻的小道问道。
　　“那里只是些杂役房，还有……”苏李打了个冷战，没有再说下去。
　　“哦，还有什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净身房？
　　“是刑房，犯了错的宫女、太监都是在那儿受刑的。”想起若非太子妃开恩，自己也是该去那里的，苏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杜韶风来了兴趣，心想：“满清十大酷刑，这一定要去看看。”便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啊？娘娘，去不得！”
　　“哼，我即是太子妃，还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娘娘恕罪，只是那地方不干净，有些人挺不过刑罚，就……娘娘您是贵人，不该去的。”
　　苏李本义是想吓退太子妃，却不知杜韶风父母都是考古的，对死过人的地方一点也不忌讳，反而有了更大的兴趣。
　　“我既是贵人，自有上天保佑，还怕几个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
　　苏李哪敢让高贵的太子妃一个人去那肮脏的地方，只能跟在后面。
　　走到刑房近前，杜韶风听见里面的喊叫声、棍棒声、呻吟和哭泣声，知道有人正在里面受仗刑。过去她只在史料上看过仗刑的介绍，知道这是传统的五刑之一，如今有机会亲眼观察仗刑的行刑过程，不免觉得庆幸，便站在外面听着。
　　听了一会儿，杜韶风便不觉得有趣了。尽管只是听，她也仿佛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仿佛听到了那年青宫女的求救声。这个女子恐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要从自己身边消逝，杜韶风觉得自己现在偷听的行为也是一种残忍。她有一种冲进去喝止行刑的冲动。她是太子妃，这些太监一定不敢违抗她。
　　不，不行！正因为她是太子妃，她才不能这样做。她也必须遵循宫里的规矩，不论是明文的规定还是潜在的规则。她必须牢记，在这里，她不是21世纪的杜韶风，她是康熙年间的太子妃。她不可能也不应该改变什么。
　　杜韶风转过身来，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苏李，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们走吧。”
　　刑房里的叶紫并不知道杜韶风就在一墙之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了多少棍了。她只是觉得体内的活力正在一点点消失，恍惚中仿佛见到了一条通往不明目的地的通道，不知是通向家还是通向地狱。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下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屈辱地死去。
　　在就要落入无尽的黑暗的时候，叶紫突然想到：“我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我得让他们知道我来过这里。”于是，她拼着全身的力气叫了一声：“Shit!”
　　门外的杜韶风猛地停下了脚步，她刚才是幻听吗？
　　叶紫没有死，也不知最后那几棍是怎么打的，反正她当时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却不料还是活了下来。只是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灵上的耻辱让她变了个人似的，沉默了许多。身边的人也因为她惹了祸，与她更为疏远，只有阿莲会与她说上几句。所以，当敬事房通知她去毓庆宫当值时，所有人都大为惊讶。
　　用秋萍的话说，叶紫是走了狗屎运，从一个最低贱的洒扫宫女变成了东宫的当值宫女，虽然级别没变，但终归是有了个强势的主子。
　　叶紫却不觉得走运，有没有主子都是个奴才，都是个别人可以喊打喊杀的小角色。只是现在的她也没有力气去抗议了。
　　到了毓庆宫才知道，原来她的新主子是太子妃而不是太子。第一个接见她的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苏李，据说是太子妃跟前的红人。苏李的年纪与紫芸差不多，但明显老练许多，不是如意那种绣花枕头可比的。
　　“你要记清楚，你这条命是太子妃救下的，主子也不指望你报答什么，只要你记得‘忠心’二字怎么写就行了。”苏李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宫女，接着说道：“你挨的打一点也不冤枉，只是我家主子心软，碰上了就放不下，才帮了你一把。可你别以为主子心软就可以没了规矩，将来再自讨苦吃没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叶紫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这一招是军训时练就的，想不到今日却用上了。心里面却异常活跃：“就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原来不过是找个肯卖命的。我若被打死了就是罪有应得，没被打死就是皇恩浩荡。哼，当我是傻子。”
　　“这里的规矩自会有人交待给你，你现在先收拾一下，跟我去见太子妃。”
　　叶紫闻言一愣，她虽然不懂后宫之术，但也见过有钱人圈子里的尔虞我诈，究竟是什么事竟让太子妃要亲自见她。“不会是要我去谋杀谁吧？”叶紫心里有些忐忑。
　　苏李的心里也有些疑惑，拉扰人心这种小事让她来就行了，这个紫芸并不是很出色啊。
　　叶紫第一次见到一个真正的皇室成员，但却不像正常宫女那样忌讳，反而抬了头去看太子妃长什么样。就看到上面坐着个雍容华贵的少妇，比起平常见到的嬷嬷、宫女确实高贵许多。她只记得太子似乎是个性情多变的人，被康熙废过两次，没能做皇帝。对太子妃却知之甚少，更不知性情如何。
　　杜韶风仪态万方地坐在上面，心里却是激动万分。因为那句英语，她猜测这个宫女可能是穿越过来的，却没想到她的模样长得和叶紫几乎一样，名字也类似。经过调查知道这个紫芸入宫已经五年了，也是在那日出了意外，醒来后也说失去了记忆。这种俗套的戏码只有看过穿越文的人才想得出来。可她会是叶紫吗？
　　杜韶风把苏李支使出去，单独面对这个貌似叶紫的人，还特意让她站近些。
　　“叶姑娘，”杜韶风故意这样称呼她，“你胆子不小啊，连给德妃娘娘的莲子羹你也敢摔。”
　　“我是被人陷害的。”叶紫忿忿不平地说。那日她与如意狭路相逢，如意又想动手打她，她当然不能束手待毙。扭打间如意碰翻了准备端给德妃娘娘的甜品，见闯了大祸，便栽赃给她。
　　“哦，可我听说你自己承认了啊。”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她当时正一心求死，却没想到等死的感觉那么痛苦。
　　“你是不是觉得四十大棍不算什么，咬咬牙就顶过去了。可惜啊，有人就是怕你顶过去了，特意在棍子里加了料，若不是我正好赶到，叮嘱监刑的公公给你换了空心棍，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想起那时的凶险，杜韶风感到后怕。
　　叶紫没想到如意竟然如此狠毒，不只陷害她，还想谋杀她，顿时怒发冲冠，骂道：“Shit！这个恶毒的女人，最好别让我再看见她，否则见一次扁一次！”
　　杜韶风暗笑，这正是叶紫最常用的诅咒。然后，她突然花容失色地指着叶紫说：“啊！有只小强爬在你身上！”
　　“啊！在哪里？在哪里？”叶紫边叫边拍打身上的衣服，她何止是花容失色，简直就是上窜下跳。
　　叶紫扑腾了半天，甚至把外面的宫女太监都惊动了，也没看见半只蟑螂，这才发现太子妃是在玩弄她，心里不由地火了，可转念一想：“咦？奇怪了，太子妃怎么会知道我最害怕的生物还有个名字叫小强？”
　　杜韶风一边大笑，一边让被吓进来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而后看着满脸困惑还带点怒火的叶紫说：“叶姑娘，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请问你是公元哪一年穿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