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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校花之争 ...

  •   很快云池舞团五十多号人全都认识了莫团长的身边的小美女,小女孩儿柳眉星眸,皓齿朱唇,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五年的古典舞基本功更是不可小觑。会有这样一个“侄女”,莫子宁本来就有些神秘的背景更让人猜测好奇。

      “莫阿伯是香港人,莫阿妈是厦门人,五十年代投奔过去的,阿宁出生在香港,莫阿伯莫阿妈都去世得早,你阿叔在香港也没什么亲人,十几岁就一个人回大陆来了,后来考了厦大,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很会跳舞了,芭蕾,国标,都有功底,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现代舞,毕业以后没找工作,直接创办了云池。”休息时间,姜离纯一边带湘竹参观团长办公室一边介绍,“我家里不让我走这条路,我只能业余时间帮他。头两年真苦啊,招学生没学生,招演员没演员,阿宁拼命参加比赛,三教九流什么场都接,就为了积累一点名气,我呢一直在夏乐带班,慢慢云池在厦门有了口碑,学生多了,演出也多了,今年终于收支平衡,能养活自己了。”

      湘竹从一幅幅定格辉煌的照片,鲜红的荣誉证书和各色奖杯前走过,追逐着他从十八岁开始的舞蹈之路。舞蹈于她是修身养性,是豪门千金待嫁的砝码,于莫子宁却是梦想寄托,是流血流泪的奋斗挣扎。

      “原来子宁叔拿过这么多奖。”湘竹对着奖杯上那些沉甸甸的字眼肃然起敬,“他为什么不去那些大艺术团,一定早就出名啦。”

      “阿宁不喜欢守规矩。”姜离纯笑道,“拿奖不过是曲线救国,他有很多新想法,学院派不容易接受,想表达,就得有自己的舞团。”

      “所以能留在韶音的,都是同志?”

      “当然,图钱就不会来云池了。云池的收入也就勉强糊口,之前入不敷出的时候,都是阿宁用香港带来的积蓄填补亏空,你看云池的环境,设施,器材,都是全厦门最好的,可阿宁到现在还在岛外租房,他所有的节余都投进了云池,自己就过得像个苦行僧。”姜离纯说着又捏了捏湘竹脑袋上的发夹,“瞧瞧你这一身打扮,阿宁怎么会有这么个黄金白银堆出来的小侄女?”

      湘竹闻言摘下那枚Gucci黑水晶发夹,“厦门有典当行吗?这个押两百美元应该没问题。”

      姜离纯哈哈大笑,“小竹你真可爱……”

      “你在嘲笑我么?!”她初来乍到,确实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

      “没有没有,我哪敢笑我们的小美人儿……”姜离纯拿过发夹戴回她头上,“你是阿宁的小公主,他怎么会卖你的东西换钱?你也太看不起他了。”

      “他太省我也跟着吃苦啊。”

      “他克扣你,虐待你了?”

      “好像也没有……”除了没提供电视冰箱,空调洗衣机,和不重样的精致三餐以外……“可我也不是他的小公主啊。”

      “怎么不是?阿宁以前一天到晚都泡在云池,这几天你来了,他中午晚上都不见人影,肯定回家看你去了吧?听说你还走丢了?他周五中午打电话说下午不过来了,那叫一个急啊,阿宁向来冷口冷面,什么时候见过他慌成那样!好容易你没事了,好嘛,他病了,我认识阿宁八年,第一次见他病得起不来床!找你找的吧?”

      湘竹低着头没说话。她哪里是走丢了,她是一心要回那个已经不属于她的家,一心要离开他。

      回家路上,湘竹酝酿半天,鼓起勇气扯住莫子宁衣袖,“子宁叔,我妈咪让你带我走,应该有,有给你钱吧?”

      莫子宁愿不愿意养她是一码事,潘若然疼不疼爱她是另一码事。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多少?”

      “……十万人民币,我用你名字在厦门工行开了个户头,用我的身份证才能领。”

      “可你没打算动用那十万对不对?”

      “我还养得起你。”莫子宁揉揉她头发,“那钱留着,将来给你当嫁妆。”

      湘竹仰起脸,“子宁叔,我想啊,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算我借你的,你可以先拿去发展云池,我算你利息……”

      “阿纯都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莫子宁沉了沉脸色,“云池的收支我心里有数,小朋友别操心。”

      “我不是小朋友了,我在香港都实盘炒过股了!”湘竹摇着他手臂,“子宁叔,闲钱不用好晒呀……”

      莫子宁一把将她抱到摩托车后座上,兜头罩上头盔,一边系带子一边说,“不用劝,没商量。还有,给我好好学国语。”

      “我国语很好了呀。”湘竹抱住他的腰,“发叔,发婶,离纯叔,我同他们都讲得来啊。”

      “吃饭跳舞可以,上学呢?”

      “咩?上学……”湘竹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后座掉下来。

      离开香港时就在放暑假,生活剧变中,她完全忘了上学这件事。

      她能忘,莫子宁不能忘。1992年9月1日,十岁的乔湘竹走进了杏林实验小学五年级一班的教室。

      湘竹能进杏林区最好的小学而不是杏围镇小学,实在要感谢多年前莫子宁迁回大陆时将户口落在了区政府所驻的杏林街道,而更让她惊喜的是,她居然在隔壁班遇到了发叔发婶的女儿许豆蔻。

      许豆蔻同学能在实小就读,则是因为小时父母忙着做生意,她一直寄居奶奶家,户口也没随父母迁到杏围。后来搬回家住了,玩伴却还在杏林街道,她照旧成天往奶奶家跑,难怪湘竹在杏围待了半个暑假却没怎么见过她。

      从黑黝黝的皮肤到大咧咧的嗓门,从自来熟的性格到管闲事的爱好,抛开体型不论,豆蔻根本就是发婶的翻版。不等莫子宁和发婶打商量,她就大包大揽地宣布今后由她陪湘竹上下学,湘竹也很喜欢这个没心没肺,爽朗大方的女孩——她比自己之前在香港的任何一个同学都更好相处。

      在每个同学都有司机保姆接送,擦破块皮先联系家族律师,参加个派对要找英国裁缝订做礼服的环境里,女孩之间的友谊是多么华丽而脆弱。

      去百货店买一双塑料凉鞋,请发婶裁几身的确良衣裤,摘掉价值四百美金的Gucci水晶发夹,绑上各色毛线缠成的自制头绳,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转学新生乔湘竹,和豆蔻完完全全是一个造型。

      开学第一天,莫子宁问她,“老师同学怎么样,上课听得懂吗?”

      湘竹说,“大家都很好,上课也听得懂,就是很多简体字我不认识……”

      她以为莫子宁会说“哪些字看不懂我告诉你”,结果某人丢给她一本新华字典走人。

      第二天,莫子宁问她,“同学们带你玩了吗?”

      湘竹说,“两堆女生跳橡皮筋,我替其中一个跳了一回,她们就抢着跟我一边了……”

      她以为莫子宁会夸奖她厉害,结果某人说,做人要低调,赶紧学说本地话。

      第三天,莫子宁还没开口,她先抱怨开了,“课间餐好难吃,蛋糕里有沙子,差点硌掉我的牙!”

      莫子宁淡淡地说,“不想吃的话,看谁想吃第二份,过去告诉他,我那份给你,不要一声不吭剩下。”

      课间餐都是学校强卖给家长的,宁肯做个人情,也比默默浪费好,湘竹豁然开朗。

      第四天,湘竹仍然沮丧,“老师说我不是少先队员不能选中队长……”

      莫子宁眼皮都没抬一下,“想开点,过两年咱们直接入团。”

      内有子宁叔出谋划策,外有许豆蔻保驾护航,湘竹转学生活的最初一个月,有悲有喜,有甜有涩,总的来说,比较快乐。

      然而表面的欢乐祥和过去以后,湘竹才真正认识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内地平民小学和港岛贵族学校都概莫能外。

      国庆节之后,暑热渐退,每个班按惯例要出几个女生组成彩旗方阵,在校运会开幕式上进行队列表演,漂亮的湘竹自然入选,并以其出众的形体仪态,在几轮排练后成为方阵前方负责举国旗的领队旗手。

      面对这约等于“校花”的荣誉,不是每个人都像豆蔻一样发自内心替好姐妹高兴的,其中就包括曾经的领队旗手罗姿。

      湘竹自己都没意识到,短短一个月,她的存在就已经对罗姿构成了严重威胁,女生因她能跳出全年级最高的皮筋而崇拜不已,男生则总在聊天时有意无意提起她,愿意教她说本地话的人多,想和她学粤语的更多,没人关心她会不会汉语拼音,大家只津津乐道于她音乐课上唱的全英文歌。

      因为要去云池上舞蹈课,湘竹并没参加校运会任何一个项目,可就是开幕式上这一圈400米的亮相,竟引得六年级几大校草组团到五年级围观新校花。这一事件便成了压垮罗姿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前校花悍然发动了令人发指的报复——趁湘竹不备,在她米白衬衣后背上用墨水画了个大大的乌龟。

      罗姿很慷慨,用的还是英雄牌墨水,着色稳定,经久不褪。

      湘竹岂是任人欺负的主,一发现就揪着肇事者理论,然后升级成争论,然后升级成争吵。

      事件失控于罗姿的一声冷笑,“哼,画就画了你想怎样?有种叫你爸来呀,我知道你没爸爸,你是孤儿院抱来的吧!”

      湘竹被踩中痛脚,立时拔高了八度尖叫,“你胡说!我当然有爸爸!”

      “我怎么没见过呀?你爸爸叫什么,在哪里上班,你敢不敢说?不敢吧?”罗姿得意洋洋地环视四周,引着众人目光聚焦到张口结舌的湘竹身上,“还是说……莫子宁就是你爸爸?你是他的,私生子?……”

      小姑娘一定是TVB剧看多了,狗血台词都活学活用了,同学们还在惊叹于罗姿的口无遮拦,红了眼的乔湘竹已然抓起墨水瓶,直接朝罗姿泼了过去。

      “!@^#!*&#^!”湘竹开始爆粤语粗口(和谐删去若干字)。
      “(*)(+*&%^&”罗姿开始爆闽南语粗口(和谐删去若干字)。

      两人打得难分难舍,众人好容易拉开她们,校花已双双变成残花。

      莫子宁赶到年级长办公室时,差点没认出那个衣衫不整,满身墨渍,鬓发散乱,眼神凶狠的小孩就是乔湘竹。

      “家长同志,乔湘竹和罗姿打架斗殴,性质非常恶劣,按规定学校要记过处分,还要家长在小孩的检讨书上签字,你看,罗姿同学已经写了,乔湘竹一直不肯写……”

      “为什么打架?”莫子宁看向煞气未退的湘竹。

      “她骂我!”湘竹大声说,“还骂你!”

      “我没骂!”罗姿举着检讨书抗辩,“我问她爸爸是谁,她不肯说,就泼我墨水……”

      “你先画我乌龟的!”

      “画乌龟怎么了大不了我赔你一件啊!”

      “小姿!”两女战火重燃时,办公室门再次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冲进来。

      “阿爸!”罗姿一改刚才的嚣张,突然化身受伤的小鹿一头扎进父亲怀抱,“乔湘竹打我!泼我墨水!你看……”

      “不怕不怕,小姿别哭,爸给你讨公道……”中年男子抬头,熊熊燃烧的目光正和莫子宁的对上。

      “罗主任?”
      “小莫?”

      暗号一对,眼神一凛,戏剧性的场景看在乔湘竹眼里,霎时凉了她的心。

      罗主任是海沧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也是这两个星期常出现在子宁叔和离纯叔嘴边的人物。为宣传开发区,联络台商感情,促进投资,管委会正在筹备一台展现特区建设艰辛历程与丰硕成果的现代舞剧,舞剧将遍邀闽系台商莅临欣赏,更要制成视频随宣传册分发,还可能代表厦门市参加明年的五个一工程。

      湘竹知道,为了争取这部舞剧的创编和演出任务,子宁叔付出了多少努力,甚至尊严,甚至原则。

      他厚着脸皮一次次上门拜访,绞尽脑汁奉承讨好,不惜血本送上厚礼重金,而罗主任,正是重点拉拢对象。

      难怪罗姿在学校里横着走,原来她爸爸也算整个杏林区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多念头涌入湘竹脑海,却不过眨眼工夫。罗主任脸色不太好地看向莫子宁和他身边的湘竹,“怎么回事?小莫,这是你女儿?”

      你眼瞎了吗,我子宁叔长得那么年轻,哪像你一脸皱纹一脑袋地中海!湘竹正腹诽着,莫子宁已开口回答,“是我侄女,这学期刚从外地转学过来。湘竹初来乍到,语言不通,可能和令嫒有点小误会……”

      “误会?”罗主任下巴往上抬了抬,“什么误会会闹成这样?”

      “罗主任,事情是这样的……”年级长见罗主任目带愠色忙出来解释,却不想湘竹脆生生一声喊,“等等!”

      “吴老师,我来说。”她迎着罗主任的目光眨了眨眼睛,背在身后的右手往死里掐了下左手腕内最嫩的那块皮,当场痛得满眶是泪,“罗叔叔对不起,罗姿只是不小心溅了几滴墨水到我身上,我跟她吵,后来就打起来了,是我先动的手,这件事是我不对,罗姿,我向你道歉……”

      “湘竹!”莫子宁一把抓住她的手,正好按在她手腕上,湘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挣开他的手,“罗叔叔,吴老师,子宁叔,湘竹不该打同学,请你们,请你们责罚我吧……”

      罗姿张口结舌,罗主任缓了颜色,吴年级长花眉微蹙,而莫子宁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暗。

      “小姿,她有没有打伤你?”罗主任弯腰仔细查看女儿的幼嫩脸庞,不过两个女生都没留长指甲,力气又小,打了半天也没什么伤痕。湘竹不等罗姿回答又去拉她的手,“罗姿,对不起,我刚好像有打到你肩膀,你痛不痛?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罗姿本就被湘竹突然的低头服软惊得忘了仇恨,此番近乎谄媚的示好更让她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不,不用……”她下意识地摆摆手,“我不痛,我没事……”

      “吴老师,”湘竹又转向年级长。“我刚才不写检讨书,是因为好多字还不会写……我可不可以回家查字典,写完明天交?”

      小女孩脸上沾着墨点,额角纠结着细软发丝,水光盈盈的眼睛别有一种飞扬跋扈后的楚楚可怜,别说是吴老师,就连一心袒护女儿的罗主任也没了脾气。

      最后再由莫子宁以家长身份向罗主任和吴年级长致歉,一起性质恶劣的斗殴事件就这么平息了,临走时罗主任还很大方地对年级长说,小孩子打架也不是大事,记过么就算了,多不好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校花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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