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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   由于事出突然,春杏求着大家回长安给李仕学看病,赵充他们自然是同意的。春杏不想再等,想着越快越好,如此一来他们当晚便收拾行李打算次日启程。
      偏偏以往都是在夏末的时候由王府派来马车将他们接回,马队一般只留一辆马车给他们应急,这回回去足有7人之多,会驾车的却只有李铮及乔兴。就算不拿行李只留五人呆在马车里也快挤死了。
      念在赵充刚来没几天,身体尚有些疲惫,而沈幽正逢月事,这俩都是得休息的人,春杏便做主让他们三个留下,乔兴负责照顾。沈幽听了暗道不妙,孤男寡女在这荒山野岭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啊。
      沈幽向春杏投去哀求的目光,可眼下确实事情紧急,肯定顾不到她一个人的需求。春杏一心都扑在李仕学身上,压根没想别的。沈幽转头看向李铮,他看起来倒没那么着急,但没给她任何回应。
      沈幽忍不住开口道:“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她说完这话赵充的神色便有些变化,乔兴在一旁劝道:“杨姑娘,就一辆马车,他们几个已经很挤了,晚上还不知怎么睡觉过夜呢。你放心,我烧菜做饭不比春杏差,定能照顾好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幽扁扁嘴。
      “不然这样吧。”赵充跨前一步道,“你们捎一封信给杨大人,叫他即刻派人来接杨香。这样我们也能在长安尽早汇合。”
      好主意!可沈幽不想这么快就见“父亲”,但长期留在这里又不可能,实在是进退两难。
      “一来一回是1个月。”李铮忽然冷不丁冲沈幽说道。
      沈幽看向李铮,两人眼神交汇各有心思,活像是眼睛上系了跟绳子般掉不开视线。一个月,回到长安以后自己是不是要住在杨香家里了?沈幽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又要踏入一个陌生世界,好不容易才跟他们混熟,转眼却又得分开。再往下想,说不定“父亲”还得把她往“未婚夫”那儿送。沈幽看向李仕学,忽然觉得自己倒真不如变成个傻子算了。“喂,二公子。”沈幽走到李仕学跟前轻唤道。
      一直沉默着的李仕学缓缓抬起头,脸稍侧向她。眼神依旧是空洞的,但那空洞里满是伤心无助。
      “你要回家了。”沈幽仿佛在自言自语,“可我即想回又不想回,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仕学寻着声音的来处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沈幽,他的眼睛跟原来一样透亮,只是毫无神采。沈幽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记不得以前的事儿,醒过来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似的,谁也不认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刚醒的时候总是哭你还记得吧?”见李仕学点点头,沈幽继续说,“我那时跟你现在一样伤心。”
      “不一样,你看得见。”李仕学终于开口说话了,沉默了多日,他的声音变得粗噶嘶哑并不好听,可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愿意说话的。
      “是不一样,但是你还有身边这么多朋友家人,我刚刚醒来时没吃的没喝的,随便来头大老虎就能咬死我,如果我被它一口咬死也就算了,可它要只咬掉我的两条腿呢,那我岂不是要活活疼死活活饿死了?我身边又没有任何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我知道了,就像李铮那次被毒蛇咬了,如果我不帮他吸出毒水,他就死了。”
      沈幽头次听说李铮被蛇咬的事,而这傻萌的公子哥竟然愿意屈尊舍命救下人,沈幽眼神一暗,立时更心疼了一些。“对,你救了李铮,李铮救了我,现在你病了,就轮到我们来救你了。朋友不就是在关键时刻互相帮来帮去救来救去的嘛?”
      李仕学本来就知道自己脑袋有问题,自从瞎了以后他更觉得自己没用又无能,恐怕父亲会更嫌弃他,而刘医工也总是说“再看看”、“过一阵子再说”之类的话,听上去似乎自己要一直这么蠢下去、瞎下去了。
      想起沈幽方才的话,李仕学问:“你为什么说即想回又不想回?”
      “我不想回长安是因为失忆,所谓家里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所以不想回去面对他们,而我想回长安是因为你要去长安了呀,我想跟你和春杏、李铮在一起。”沈幽拍拍李仕学的肩膀,也不知他听不听得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虽然这么说很卑劣,但她真是抱着一箭双雕互利互惠的心情说了这番话——又能陪到李仕学,自己也能多个容身之所。
      “我也想跟你们在一起……”李仕学慢慢低下头,瓮声瓮气道,“但我瞎了,不能跟你们玩。”
      “怎么不能玩,春杏不是还说长安有个名医可以治你吗,有得是办法,你等着,我过一个月就来找你。”沈幽又添上一句,“到时你别翻脸不认我这穷朋友。”
      李仕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肯定等你!”
      “说话算话!”

      有了沈幽这番鼓励,李仕学心情略微好了些,像是找着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他觉得沈幽说得对,她忘了所有人,孤身一人却要直面陌生世界,而他还有不少人陪着。大家都是共患难过来的,他也一定可以。
      沈幽“撬”开了李仕学的嘴,春杏忍不住赞道:“到底是沈幽姑娘有本事,除了夫人,二公子现在还是最听你的话啊。”
      沈幽“谦虚”地摆摆手:“你们都对我好,我倒更想跟你们在一起呢。再说了,我是真心喜欢二公子,他不高兴我们也都不会开心。”
      赵充看到沈幽那么关心李仕学,还放话说喜欢他,更话里有话的暗示自己要去长安找他,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悲伤从他心底油然腾起,他控制不住自己追随她离去的背影。心中郁结道,难道又要失去她了吗?

      沈幽刚踏出门就发现赵充跟着自己出来了,她走了几步便有些不解的转身道:“赵经师,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句话也是他对她曾经常说的。
      [回忆中]
      “香儿,你总跟着我做什么?”赵充从书阁里出来就发现杨香总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天边乌云盖顶,路上的飞沙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又是一场瓢泼大雨要来的前奏。赵充已经被杨香跟了一天,自他从宅院里出来就发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尾随在身后。他原以为是小偷,可拐角那露在外面的粉色裙角分外眼熟。是了,是杨香。他跟她保持距离一段时间以来,杨香没有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可她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一股抹不开的低迷气氛里。
      就这么安然无恙的过了一阵子,直到赵充忽然有天发现他出门时总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杨香本来是要躲起来的,可她没想到赵充会隐在拐角处等她现身,她差点与他撞个满怀,见赵充质问自己,她只能低下脑袋默不作声听候发落。
      “快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家。”赵充看了一眼天边的乌云,只怕那雨点随时随地会砸下来。
      杨香退后一步摇摇头。
      路两边匆匆赶路躲避暴雨的行人时不时侧头打量两人,赵充与杨香站在这里颇为打眼,与小跑着收摊、回家、赶路的路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赵充只觉这样不妥,可杨香并不听他的。
      眼看黑云来势汹汹,不消一刻两人头顶那片蓝天就换作乌云密布了。
      赵充还没打开雨伞,黄豆大的雨点便密密匝匝掉落下来,他脸上被砸到一下都觉得有些疼,便急忙撑开伞为她挡雨。谁知杨香连连后退:“伞小,赵经师你用吧。”
      “说什么玩笑话,淋雨受寒了怎么办?”赵充拿伞遮着杨香,后者见他大半身体露在外面,不一会儿就透湿了。
      杨香心里宛如有只小鹿在跳,雨寒,可赵充身上散发的却是温热的气息,那温度叫她分外安心。她忍不住靠近他一些,更近一些。
      “啊!”不知哪个逃雨的路人奔跑时撞了杨香的肩膀,她踉踉跄跄险些站不稳,然而冰寒的肩颈处立刻袭来一片湿热——赵充接住了身边的杨香。
      见她站稳,赵充立刻松开手:“雨太大,此处离我家较近,先去我家避一避罢。回头我叫乔兴送你回去。”
      杨香点头,赵充便抬着手臂为她遮挡前方斜斜落下的雨滴。等他俩回到赵充家宅,赵充从里到外都已经湿透,只怨这夏雨倾盆叫人寸步难行。
      乔兴看到外头下雨便已备好热茶在屋里,哪知院门一开,进来的竟然是杨家小姐!乔兴指着杨香结结巴巴道:“公,公子,这这这……”
      赵充满面忧色的看着浑身发颤的杨香,今天的雨实在太大,就算他尽量替她遮挡,杨香下半身还是湿透了,浸过水的粉色裙摆已经染成樱红,湿衣贴着她的身子才让她发抖不止。“乔兴,拿一身干净衣服进屋,再拿打点热水进来,快。”
      赵充急忙把杨香送进屋内,乔兴则翻出了长衫和干布巾递给她:“杨姑娘,我们这里没有女儿家的衣裳,只能委屈你穿我家公子的了。这件长衫他只穿过一次,洗过以后一直没动,你将就一下吧。我这就给你打热水来。”
      赵充替她合上房门,关门的那一刹那,他正看到杨香拥着自己的衣服怯怯看着门外的自己,雨水沾湿了她的刘海,不听话地贴在她的脸上,他差点想伸手替她拂顺那凌乱的刘海儿和那双白兔一般怜光熠熠的眸子。
      对了,就是这双眼睛,一直或明或暗盯着自己的眼睛。

      赵充换完衣服端了姜茶站在屋外,他清清嗓子有些尴尬地唤道:“香儿,换好了吗?出来喝点姜茶驱寒。”
      廊外雨声哗哗,赵充使劲听了会儿仍旧没听到一丝半点的动静,待他伸手作势要叩门时,门开了。
      她穿着自己的长衫青衣,头发都散了开来披在背后,可那衣服对她来说仍旧太大,以至于衣摆都拖在地上。赵充低头一看,发现一双莹白小脚竟踩在寒凉的青石砖上:“倒是我疏忽了,快进去,别着凉。”
      赵充催着杨香快去席上坐着,而后赶紧放下盘子把姜茶递给她。可那双小脚躲在衣摆里并不见得多暖,他索性抱来薄被给她盖上。
      窗外大雨瓢泼,气温也骤然下降,这样裹着薄被喝着热茶实在惬意不过,杨香小口小口抿下姜茶,忍不住舒服得长叹了一声。这一声轻叹之后却叫两人越发尴尬起来,雨点噼啪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回荡在屋内,赵充虽与杨香隔着茶几坐在同侧,可视线却只敢落在窗外雨帘上。雨帘……他此刻的心思就像雨帘,时断时续、连绵不尽。
      他不敢去看杨香,仿佛是怕自己的神志会被吸进那看不尽的深深眼眸里,而她密而卷翘的睫毛似乎像羽绒,会搔刮自己已经有些动摇的心。
      “赵经师……”杨香低低的唤他。
      赵充收回视线扭过头,对上了那双想看却不敢看的眼睛。
      [回忆结束]
      “赵经师?”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口吻。
      赵充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人,他似乎不能将他们的影子重合到一起。太不一样了,真的是伪装的吗?他开始对杨香失忆的怀疑有些动摇。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他才终于断定记忆中的杨香与眼前的杨香判若两人。
      见赵充仍不搭理她,沈幽气鼓鼓地抛下一句:“我先走了。”
      沈幽蹿得很快,以至于小腹又被折腾得隐隐发疼。可她不管了,赵老师盯着她发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她甚至开始为未来的一个月怎么和他相处而发愁。而自己在面对他时身体总有些古怪的现象,比如心跳急速上升,脸会不由自主的发红,怪哉。
      她拐进漆黑的东小院,今夜月色不美,到处黑咕隆咚的。沈幽走了几步便有些怕,于是返身打算去外面找油灯。好家伙,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面硬墙,可这走廊里哪里会有墙,沈幽当即就吓得尖叫出声。
      谁知她刚张开嘴便被一只巨掌捂住了嘴巴。“呜呜”两声之后她才惊魂未定地发现硬墙是李铮!
      李铮见她不再挣扎才松开手,沈幽摸着被他抓得生疼的脸颊气道:“你干嘛?很疼。”
      廊下高大的身影沉默着立在那里,沈幽揉着小肚子颇有些无奈地说:“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跟我说什么啊?”
      “我……”好不容易李铮要开口了,院外却忽然传来赵充的声音。沈幽刚要应却冷不防被李铮楼着腰“搬”进了卧房。扛人、开门、关门、卧倒,一气呵成。两人动作下来均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
      沈幽被李铮搂在身前,他的胸口因喘息而起伏得愈发厉害,沈幽抬头正看到他一脸凝重地靠在门板背后听外面的动静。
      赵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叫着“香儿”朝两人靠近,可沈幽的卧房并没点灯。赵冲立定在门前时李铮的手也忽然攀上沈幽的嘴,吓得沈幽差点儿叫起来。
      她使劲扒着那只大手——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也不知这刀疤男哪里来的蛮力。
      “香儿?”赵充又唤了一声,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与她确认一些事情,刚才分明见她往东小院来,可房里一片静谧,“你是睡了吗?”
      没人应答。
      沈幽挣扎得越发厉害,李铮紧张至极手下便更加用力,沈幽只觉自己快断气了,于是拼了全力想要挣脱,李铮似乎有所感觉连忙松手。怀中人获得解放猛吸一口气,刚想发作骂他,嘴上却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覆住了。被压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沈幽脑中想的竟然是:原来刀疤男身上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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