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二-不复（谢衣1.5）》洧渊

8、绿竹猗

　　这是一个卖糖人的小摊。
　　许是刚摆出来的缘故，摊前并无多少人围着，相较对于其他的门面难免瞧着有些冷清。
　　摊子架上摆着各色以糖为原料做出的牛马异兽，形象生动，另一边则是一方带架的长柜，其下有一个半圆形开口木圆笼，笼里装着炭炉，炉上的大勺里放满了糖稀。
　　我停下来，估量着阿阮应会在那边再瞅一会儿杂耍，心里觉得新奇，便也就走近细细看了起来。
　　却见小贩旁若无人般，手脚利落地用小铲取了一点热糖稀，放在沾满粉末的手上揉搓，然后用嘴衔一端，迅速放在涂有粉末的木模内，用力一吹，片刻后再用苇杆一头沾点糖稀贴在糖人上，不一会儿，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鱼便出现在我眼前。
　　“先生真是好手艺。”待他将刚做好的“糖鱼”置于架上，我望着他一双饱经风霜的手，不由自主的夸赞道。
　　“仅仅小家子本事，公子对这小玩意儿感兴趣？”小贩见暂时没有生意，也乐得与我交流。
　　“的确，先生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简单的原料变得栩栩如生，着实令人钦佩。不过在下有一件事不知先生可否——”

　　“多谢，告辞。”时过正午，摊子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我回身，在离开摊位的同时翻手对手中之物略施了个法术结界。
　　但愿能保存得久一些。
　　约莫是用过了午饭，街上的人流有增无减，角落里看杂耍的人群早已散去，我心道不好，懊悔自己竟因研究得太入神忘记了时间。
　　将手中之物放入包裹，我焦急地到处搜寻着阿阮的身影。
　　“走！看看去！听说桥头有一男一女俩行乞的在吹笛，虽说穿得破烂了点，但这两人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貌若天仙。”身边一人快速蹿过，走路时不忘催着其他同行的人。
　　“吹笛……天仙……阿阮？”一句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来不及细想，寻人心切，我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啧啧，这姑娘，如此美貌，怎会落得如斯境地。”
　　“这两人明明为乞儿，竟可将曲子吹得这样动听？”
　　“不好意思，请让让，请让让。”好不容易行至桥边，拨开七嘴八舌议论的群众，我费力挤到人群的最前方，定睛一看，果然是阿阮，心中的石头总算有了着落，“还好没……”
　　眼前像是一幅画卷，悠悠江水，湍湍东流，一座石桥横跨于上，桥边石块的中央，一男子静坐于地吹着长萧，面如青玉，衣衫褴褛，背却挺得笔直。阿阮站在他不远处，背对于我，双手横过巴乌，应和着高山流水般的曲调，让我不禁想起初见时她的样子。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阿阮！”还好没有弄丢她，心中有几分激动，我走上前去叫着她的名字。
　　阿阮困惑地回过头，见是我，眼里立即绽出光芒，放下巴乌快速奔到我身前，说：“谢衣哥哥~刚刚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我摸不清方向，只好吹巴乌。我相信一吹巴乌你就会找到我的，现在你果然来了！”
　　“发现一件有趣的物什就忘了时辰，对不……”知她是第一次出门，什么人也不认识，当时没找到我必然慌张得紧。看她见到我一瞬的惊喜模样，自己心里愈发歉意满满。

　　“公子！公子！你怎么又装扮成这等穷酸相！”道歉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被打断，一旁一身着华贵衣物的小厮着急的语调和话中的内容引得我莫名不已。
　　“先下去。”围观人群不知何时已四散开来，先前手执长萧的男子缓慢踱步到我俩面前，面带笑容，“多谢这位姑娘相助，因而今日乞得的财物比往日多得多。你叫——阿阮？”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名字？不过这箫吹得可真好听。”阿阮单手绞着额前的刘海，没听出那人调笑的语气，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心底所想。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姑娘可以叫我竹猗。两位风尘仆仆，看装扮也不像是江陵人，可想去我家里坐坐？”
　　身附万贯却伪作行乞，声音温润沉稳腔调却暗含挑逗，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将阿阮拉到身后，知此人不好应对，“多谢好意，我等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准备离去。”
　　说罢，便与阿阮对视了一眼，轻拉住她的手腕离开。
　　“两位既然不肯领情，那俞某只得就此作罢。阿阮姑娘当真纯然无邪，相信我们还会再见。”

　　“谢衣哥哥，我感觉那人并没有恶意，而且他吹的曲子真的好好听，有一种……嗯，怎么说呢……”
　　礼节性的与俞竹猗拱手告别后，我松开阿阮的手，与她并肩走回江陵城主街。
　　身形俊拔，有玉树临风之势，隐匿坊间，脸覆假面而未露真容，他到底有何用意。
　　心下略过俞竹猗求乞于桥边的上百种可能。
　　“谢衣哥哥，你在想什么呢？”阿阮见我不说话，伸手扯了扯我的袖摆。
　　我看向她，甩开脑中缠绕着的思绪，问道：“莫非阿阮对乐理也有研究？”
　　罢了，是何身份也与我无关。
　　“月梨？可以吃吗？唔……是一种很寂寥的感受，表面上让人觉得舒缓平静，多听一会儿内心就空荡荡的。”
　　“……”

　　一去一回，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宽敞的主街上仍是人潮涌动。
　　“这男子，自个儿穿得倒是有木有样，怎的让人家一姑娘打扮的如此寒碜？”没走几步，却听见方才一与我擦肩而过的女子压着嗓子对着同伴说话，“啧啧，看这相貌挺俊朗的，只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因为自小便接触偃术一途，需靠听来辨别偃甲故障来源，自己的耳力比常人犹有过之。
　　“谢衣哥哥，快看那边~”阿阮似乎没有听到那女子的议论声，左顾右盼地看着小铺上的杂货，脑袋转个不停。
　　我偏头，重新审视了下阿阮的装扮，此时的她仍然穿着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穿的山鬼装，布料粗鄙，发髻简陋，其上无任何纹饰。
　　“……”扶额，我长呼一口气，才发觉原来自己竟这样粗心大意。
　　“阿阮，你看大家都装扮得的明艳亮丽，我们也去买新衣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