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水成歌》三思白鹿

6、圣旨（一）

　　远处墙边透露出一丝光亮，渐渐变为光芒万丈。空中的层层细纱被掀开，耳边鸟鸣婉转不绝。
　　江灵随几个侍女一路七转八拐的，曲曲折折来到大堂。
　　“灵儿。”她还来不及站稳脚，便听到如此浑浊遒劲却饱含柔情的两个字。
　　“爹……”她抬眼望向声音的主人，陌生又熟悉，十年未见，依旧念念不忘的是难以割舍的亲情。
　　“快坐。”江老爷连忙抬手吩咐她坐下，沟壑丛生的眼角险些又一次淌出泪水。
　　江灵便坐下，轻轻拭去蒙在眼上的雾气，然后端坐着扫了一眼大堂，左右坐着不少人，可惜的是并未发现那个银袍男子。
　　“灵儿离开江府这么些年了，可还记得我是谁？”一个流云绾髻，蛾眉微挑的妇人望着她，言语温和，笑容可掬。
　　“我当然记得！”江灵一看到这张脸便禁不住高兴起来，“芊郁二娘！”
　　江老爷捋了捋胡子缓缓道：“现在该叫大娘了。”
　　江灵一愣，随即便看见裴芊郁弯了眉眼：“唤什么无所谓，灵儿喜欢就好。灵儿儿时便乖巧可人，现在真是长得越发讨人喜欢了。”
　　裴芊郁的字字句句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其实她早该知道，母亲过世之后，父亲本该是再立一个夫人的。可是她却仍旧心有不甘。母亲那样高洁温婉的女子，她却在母亲死前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匆匆启程去了云巅山。
　　如果诚实点说的话，她对父亲还是有恨意的。但正是因为缺失了十年的亲情，让她对仅存的父爱产生遐想，这种愉悦温暖的遐想如藤蔓一般蔓延，渐渐缠绕那汹涌的恨意，渐渐将她内心的仇恨囚禁在柔韧的枷锁中。
　　令她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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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乾殿
　　年轻的皇帝端坐在漆黑檀木桌旁，手捧书卷，上好的龙井氤氲着阵阵茶香。窗外便是幽深一片的竹林，雨后泥土的腥甜和着茶香，简直是一片难得的清净。
　　一个小太监和匆匆传报的人耳语了几句，便几步走上前来：“启禀皇上。”
　　皇帝看也不看他，缓缓开了金口：“讲。”
　　那小太监得到允许才继续往下说：“西方的行杀会等党羽又欲图滋事，北方的血月教屠了云巅山满门……”
　　话未说完，皇帝脸色大变：“你说什么？血月教屠了云巅山满门！？”
　　那小太监唯唯诺诺：“正……正是……”
　　皇帝突然一声冷笑，猛的把书狠狠摔在桌案上，惊得殿下所有奴才抖了一抖：“呵，朝廷本与江湖恩怨两不相干，但人尽皆知，云巅山长老德高望重，曾是朕的恩师，血月教屠云巅山的门，便是与朕过不去！”说罢顿了顿，抬高下颌，眼神凛冽，"传令下去，命江将军带兵八千，绝不放过血月教一个！"
　　"禀皇上，"一直站在皇帝身边侯着的沈公公发了话，"江将军年事已高，恐怕……难再为朝廷效力了。"沈公公看着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声音也越来越小，心里暗暗道了句不妙。
　　虽然侍奉皇族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但是不论是谁碰上这么个喜怒无常的皇帝，日日难免还是过的提心吊胆。如今先皇叶添驾崩，当政的是性情怪异的长子叶笙，这江山社稷若不是先皇打的牢，早就败在这叶笙手中了。
　　“怎么？吾疆数十年未曾有敌军来犯，太平盛世，朝廷也算是白养了他江回这么些年，到了用他的时候，反倒是用不成了？”只见皇帝脸色差的很，连字句之间都充斥着讽刺，沈公公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见沈公公默不出声，皇帝冷笑：“传令，命将军江回征伐血月教，三日之后启程。”
　　沈公公无可奈何，心中自是暗暗为江将军担忧。一介忠良，替先皇夺取天下，而今年迈却不能安享天年，委实罪过。不过虽然这么说，皇帝的命令也是万万不可违抗的，沈公公轻叹：“诺。”
　　圣旨快马加鞭，一会功夫便传到了江府。
　　“来，灵儿，多吃些，”江照说着，往她碗里夹了些鱼肉，“姐姐也知道，你们修行之人不好吃油的腻的，可你这身子确实太单薄了，补补也无妨。”
　　“是啊灵儿姐姐，你便多吃些吧！”江照这个大姐说着，江悉宁和着，那一双眼似是含着无限诚恳。
　　“谢谢。”她口上应着，可却也只是夹了菜吃。
　　本是她无意之举，却让两位小姐相互对视，十分尴尬地继续这饭局。
　　“老爷。”堂外一小厮匆匆来报，“皇上谕旨，沈公公亲自来了呢！还请您快出去迎着！”
　　江回脸色微变，连沈公公都出马，还带有圣旨，这是什么事情如此大的阵仗？不仅是江回，一家人放下碗筷，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