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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节 队长的徽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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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琴扭头不免斜了表情散漫的凌质一眼,见到凌质一脸放松的表情,她有些埋怨,“你都不担心姐姐吗?”
“不……”凌质一边扯开茶包封口,一边将茶包顺着杯托处轻轻放入了滚水中。他否定地摇头,“我此刻只要保护好你的安全,就是对她最大的交代了。其他的事,唉……”他微微叹了口气,拾起茶匙搅动片刻,又将小茶包按压在茶杯边缘,试图让茶味更加溶入水间,“我只是相信命运不会错待我和她。”
“我一直相信,能和凌质相遇,都是命运的指引。”那是美静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与自己交谈时候发出的感慨,那时候姐姐的脸上写满了幸福的表情。
真的很想再一次见到那样的姐姐,美琴之前有些摇摆的心思,此刻因为凌质这句话而重新凝结在了一起,逐渐坚定。
“凌质哥哥,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仔细思考这七棱镜到底是什么意思的。”美琴振作起精神,此刻,她的双眼正泛出明亮的颜色,比那红茶面上的反光还要透亮。她甚至更有多余的力气来鼓励凌质,“我一定会让全家团圆在一起的。”略带天真的言辞显然已经将这美静的“未婚夫”看做成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真正的哥哥。
凌质当然高兴,他举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也要一杯吗?可惜,你摔碎了牛奶,这会可没有牛奶来泡了。”
“哈哈。”美琴不免笑出了声,气氛缓解不少,“外面不是还有送奶车吗?这样放在外面好吗?”
“没事没事,”凌质点了点头,“但凡喝了今晚鲜奶的人,此刻都在做着美梦呢。”
“那你还叫我用牛奶来泡茶?”
“哈哈哈……”
美琴数天来一直不得舒缓的孤独心灵渐渐感受了抚慰。这一份来自信任的人的保护,是如此宽容和温暖。想着想着,她忍不住走到了窗边,小心地翻起了帘角,再一次偷看起姐姐来。
原来赵家两层楼都已经熄灯,也对,都快九点半了。这么晚了,姐姐应该也休息了吧。就在美琴要将窗帘放下的时候,眼角猛然被一抹不明显却又不容忽视的反光和红点所吸引。
她的心脏猛然间像打住了石膏一样凝结起来,惊恐失声让她的嗓子瞬间变了音调:“哥哥小心!”她伸出一手,企图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将凌质从危险区里推开。话音未落,已经残酷地听得“嗖”地一声,凌质手中的茶杯顿时粉碎。
鲜红的血好似凄厉的血蔷薇,嚎叫嘶声的瞬间,就这样爬满了凌质白色的上衣外套。美琴的瞳孔在一瞬间放了大,她几乎叫不出声音,脑子还来不及反应,又听到一阵接连不断的“噼里啪啦嘭”的连声枪响,是从房间大门传来的。难以聚焦的瞳孔能反应给她混乱大脑的影像是,所见之处的电视机,床头柜,花瓶,试衣镜等已经全部被四面八方扫射而来的子弹穿得无情得粉碎成了渣沫。
美琴十跟手指同时张抓着脸,惊恐地“啊啊啊啊啊!”叫了起来,身体被横着扛了起来,最后的印象,是有人用力踢开了玻璃窗,向上发射了一条倒钩爪,然后抱着她从四楼敏捷翻了下去。
硝烟的味道是那么刺鼻,几欲让她流泪,耳边还有源源不断的枪响,回荡在这和平的住宅小区上空,是那般的不协调。
她忘记了跳下这高楼的恐惧,脑海的画面定格在了凌质有些扭曲而又沾满了鲜血的脸上。那是她的亲人啊!那是姐姐的未来丈夫,是她刚才已经认定的好哥哥!他还在那间房里,他还没有出来,那么多的血从他的身体流出来,他还能不能出来?
黑暗吞没了她来不及的哽咽,不到片刻的亲人相聚,刹那间变成了永恒的画面。长长的街道上弥漫着燥热,盛夏的氛围有些潮闷、阴暗的地方又有着一些僻冷。美琴张大着嘴努力地呼吸着,她在凌宇的肩头颠簸着,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布偶一样毫无生气。
好长一段时间后,他们逃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凌宇喘着粗气,似乎也非常劳累。他将她放倒在路灯下靠着,从口袋里拿出手绢准备将她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这才注意到她通红的双眼里涌出的泪水早已打湿了的脸,肿着的嘴唇显示出她已经因为害怕而咬着多时了,惶恐地看着凌宇:“凌质哥哥死了?”
“……”凌宇拧着眉头,眼神一边眨着一般移动着,似乎在思考,不过,没有回答。
美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挣扎地要站起来,却不料双腿都软得都无法动弹。凌宇眼珠微微转了转,环视了周围一遭,似乎还在确定此处是否安全,然后他又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她以为他要说话了,却没想到,凌宇只是解开了自己的外套,便伸过手来要将她要包裹起来。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而来的力气,狠狠地将凌宇推了开,颤抖的嗓音掩饰不住她的愤怒,由于慌张仍旧没有完全消除,她此刻正跪在地上看着凌宇,她的手指指向他的鼻尖,厉声指责:“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不救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救他?”
凌宇停下手中的动作,拿着那白色外套,暗暗地垂下的长睫毛盖住了他眼里的神绪。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咬紧牙关地忍耐着什么。
美琴变得大声,“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啊?你明明就可以说话不是吗?……”她抱起双脚,任凭凌宇如何拉她,也不肯从地上起来。
很久以后,她平静了一些,一边用左手梳着自己有些长的留海,重复地抱着希望和绝望地问,“凌质哥哥还活着吗?”
“……”
“说话说话!”美琴重复地叫嚷着,挣扎地扶着电线杆站了起来,怨毒、嘲讽又悲伤地看了凌宇一眼,抱怨,“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扬高了声音,“你没有感觉吗?凌质不是你的双生弟弟吗?”她的言语变得恶毒起来,充满了责怪和痛心,“还是对你这个夜刑队队长来说,完成密令团的任务,比保护你亲弟弟的性命要更加重要?你说话啊!说话啊!你究竟为什么装哑巴!”
凌宇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极了,他眼中有着无法隐藏的瞬间隔断亲情的刺痛,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哆嗦着。不过,尽管如此,他照旧我行我素地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美琴朝前走着,然后漫无目的上了天桥。望着前方黑漆漆的天桥走道,一时间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却不知该去哪里一般心中发虚。
凌宇跟随着她的步子,灵巧的手滑进了美琴的口袋,掏出了什么东西来。美琴气愤地再也忍无可忍,“你干什么?”她伸手就去抢,却被他堂而皇之地拦住。她自然是怒不可言,“把我的电话还给我!你还给我!”
凌宇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对美琴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那行动电话,便做出了决定。
“你还给我,快点还给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美琴委屈、郁闷并且愤怒,她甚至埋怨起命运对她的不公正。
下一刻,那翻盖行动电话,化作了一道优美的弧形,被凌宇用力一抛,而后掉进了正在公路上飞跑的一辆货车的尾厢里。不消两秒,那辆货车也没有了踪影。
“你!”美琴感觉非常侮辱,比被人狠狠地在脸上扇了一巴掌还要过之,甚至就像是被人全身痛打以后,拖着褴褛的衣衫,再被拿到了街上游行示众一般羞耻,“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那上面,那上面有我全部的回忆,有姐姐……爸爸妈妈……还有凌质哥哥的号码……你……呜哇……”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再无力气打闹,她狠狠地双手抓住凌宇的衬衣前襟。当然,如果凌宇要制止她,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是她此刻丧失理智并无法冷静思考。她此刻唯一尽情做的事就是——失声痛哭。
这是自八年前父母过世后,她又一次哭得这么彻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