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王子和吸血鬼的故事）》血腥蓝

3、第三章

　　“拒绝是一种聪明的选择，如果我当时拒绝她而选择死去的话，也许就不用承担这么久的痛苦了。我没有办法自杀，也并不想去死，虽然活着也并没有乐趣可言。永远生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也许正是对我错误决定的惩罚吧。我现在已经快没有人类的感情了，所谓的信仰、崇拜、希望都离我而去了。”夜举起瓶子，又倒了大半杯红酒，仍然只是品了一小口。“很醇的酒，多谢你的慷慨。”他点点头，很赞赏地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确实是很好的酒，在酒窖里收藏了很长时间，只有盛大的庆典时才会拿出来的。不过我对酒没有兴趣，所以它们对我来说如水的价值差不多，拿来买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啊，对了，继续下面的故事。”他说。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尴尬。“所谓的堕落，起先只是□□上的，那就是每次被她吸血时那种愉快的体验，每三天一次的频率已经算是很高的了，可因为我每一次的时间都很短，所以越来越不满足。我甚至觉得干脆被她一次吸干全身的血死掉也好。那感觉和上了瘾一样。不过其实如果真的被吸干血的感觉并不那么好。”
　　“……我想也是。”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大概是因为我的表情太过严肃了，夜又很开心地笑了一下。
　　{“那种感觉不亲自试一下是无法想象的呀。”他说着，伸手轻轻抚上我的颈项，最后停留在动脉，轻轻搭着。

　　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激活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感觉到里面血液的流动了吗？”他自语，“甜甜的，带点腥味。”
　　我反射性的后退一步。
　　他抬起头，看到我眼里的慌乱，嘴角又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一个性感至极却又带些自嘲的笑容。
　　“不用怕，我不会对你下手的。”
　　原本应该是安慰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却带着一股致命的危险。
　　我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浅紫色的瞳孔，带着些许透明，很像美丽的紫水晶，正是这个颜色，经常让我迷失其中。但更让我迷恋的，是他眼中时而散发出来的异样光彩，就像流星划破夜空，虽然短暂。但却足以让目睹的人为之惊叹。}

　　“我眼睛的颜色正是来自于西莉娅，她眼睛的色彩和我现在是一模一样的。我想你应该了解这种紫色特殊的吸引力吧。但是，如果仅仅是眼睛或□□上的感受还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在于……我发现自己爱上她了。”他礼貌的退开几步，优雅的重新坐下来。

　　刚刚从方才的那种惊人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心跳格外的剧烈。在我的印象里，夜一直是一位极具修养的绅士，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和别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因为这样，他对我来说有一种神秘的魅力。那是一种由距离产生的美。虽然他总是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我却总觉得他其实离我非常遥远。嘴角的笑容带着一种天生的冷漠，□□在这里，心和精神却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确实曾经为人，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从很久以前起就不是了。他放弃了为人类的身份，便失去了为人者的心。

　　但，从刚才那有些让我始料不及的行动里，我却看到了他内心深处一些不一样的情绪……一些人类特有的孤独和悲伤。难道高贵的吸血鬼也会觉得孤独吗？那么的无力和冰冷，那是万分的热情也无法融化和拯救的绝望。难道孤独是所有生物的通性吗？

　　他就在我的面前，有着让人着迷的美的外表，高雅的举止，高度的智慧和几乎完美的理性。他优雅的重复着抿酒的动作，没有血色的唇轻触杯壁，沾上些许纯美的红色。

　　我不敢想象，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会陷入一段怎样的爱里。我不明白真正爱上一个人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因为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次遇到能让我敞开心扉的人。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苦恼郁闷的原因也正在此。因为我越来越渴望爱的到来。可是，对于爱我又是无知的。人们对于自己所不了解的事物往往抱有两种态度：要么莫名的恐惧；要么莫名的向往。因为不了解所以任意的加入自己的想象，在自己的头脑里任意的加工改造，结果产生的大多是并非属实的结论。虽然如此，人的思维空间却是无限的复杂的所在，谁也无法干扰和阻止你的想法，只要你自己相信，那么对于你来说就是真实的。
　　而我脑海里一直在炮制着的，就是一段完美的爱情。
　　我一方面在脑中向往，一方面又并不完全相信它的存在。这也就是我苦恼的根源所在。
　　这就是我向夜提出那个关于恋爱的问题的原因所在。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连我呼吸的声音都显得这么响。除了呼吸，就是蜡烛哭泣的声音。你可以说蜡烛无声的哭泣，但我现在似乎听到了那个声音——虽然极为微小但却是真实存在着。

　　我面前这个生命无声无息。他无声无息的呼吸，无声无息的悲哀。无声无息的看着这个世界的变迁，是否也会无声无息的消亡呢……
　　我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象。
　　我的心里却充满了千千万万的疑问。西莉娅的存在，她的产生，吸血鬼的来源……西莉娅现在身在何处？我心里又不好的预感。虽然她的存在与否和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可以看出来，她在夜的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他们两个的生命轨迹有一部分是重叠交错在一起的。
　　夜是如何成为吸血鬼的？他和西莉娅之间的契约执行了多长时间？——我想不会太久的，因为夜现在的外貌看来不过是二十几岁，那与他遇见西莉娅时的年龄不会相差太多。难道西莉娅终归没有完成契约吗？还是夜自己违反了呢？……

　　这一切的答案，我都无从想象。

　　夜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在我不觉间陷入思考的时候，他一直沉默不语。外表看来完全静止了，连些微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垂着静默的注视着杯中的余酒。我不知如何去唤醒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这里。只有看着他，我现在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隐约听到上方传来钟鸣。我知道清晨又一次到来了。我不得不走了。

　　“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现在得上去了。”我小声说，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他没有反应，我起身向门口走去。
　　关门的时候我听到他说：“对不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