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萧茵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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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晴雪轻咳一声，正在擦剑的百里屠苏，正在吵架的兰生襄玲，正在对镜贴花黄的红玉齐齐转过头来望着她。见到众人注意力已经转到自己这边，风晴雪低声说道：“我……我有件事儿想跟大家说。”
　　她扭扭捏捏地扯着裙角，满面红晕一副小女儿情态，红玉见了掩口轻笑，走到她身边极其亲昵地挽了她的胳膊说：“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快与姐姐说说，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方兰生也说：“就是，晴雪，你平时可不是这个模样。难道……难道是木头脸欺负了你不成？”闻言，百里屠苏冷冷转头，一张俊脸在烛火晃动中显出十二分杀气，逼得方小公子连连后退，却还是不服气地哼着。
　　眼见那两人又要打起来，晴雪连忙说道：“不是我的事，是我哥的事。”
　　“臭酒鬼啊？他怎么了，莫不是掉进酒缸里了？要我们把他捞出来？”方兰生站在墙角，抖抖索索地问道。
　　晴雪脸上又是一红，小声说道：“我哥……要结婚了。”
　　房中顿时一片静寂。
　　红玉唇边笑容凝固，黯然思忖道：莫不是我看错了，尹公子和欧阳先生分明有些牵扯不清，怎的突然又说要结婚了？
　　方兰生则是一脸被雷劈翻的表情想着：臭酒鬼都能结婚，会有人要么？
　　襄玲莫名摇晃着方兰生袖子，小声连连问道：“结婚是什么？”
　　百里屠苏却与风晴雪四目相对了许久，默默地扭开了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红玉轻咳一声，试探问道：“尹公子要成婚了可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妹妹为何满脸忧愁模样？”
　　风晴雪答道：“我……我对人间的仪式不太懂。我想给大哥弄得隆重点，这次好不容易可以将我哥嫁出去，怎么说也得……”
　　“什么！嫁出去！哈哈哈哈哈哈，晴雪你真可爱，这是你哥娶媳妇回家，可不是嫁出去啊哈哈哈。”方兰生大笑道，却迎来了百里屠苏、红玉两人鄙夷的目光。
　　红玉摇头说道：“猴儿你怎地又犯了这样毛病。”
　　百里屠苏缓缓开口解释道：“幽都以女子为尊，孩童常知其母而不知其父，所以按着幽都的说法，嫁出去并无不妥。”
　　被他两人教训一番，方兰生讪讪闭了口，又按捺不住问道：“喂，晴雪，那你哥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别是孙奶娘那样的吧？”
　　晴雪慢吞吞地说：“这个人你们也认识……”
　　“那到底是谁啊！”方兰生那边正和襄玲解释什么是结婚，听到这里，又跳脚问道。
　　“那个……是……少恭……”
　　“……”
　　红玉顿时了然，忍不住躲到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百里屠苏却是皱紧了眉头，几次张口欲言。方兰生则是像被雷劈过一般，任凭襄玲扯着他问：“呆瓜呆瓜你不是说只有男女可以结婚，可是怎么少恭哥哥和臭酒鬼也能结婚呢？难道他们中有人是女人？”
　　大概是知道这个消息对于这群人来说冲击力有多大，风晴雪十分歉意的站在一旁，满脸笑容，可怜巴巴地看着所有人。
　　红玉见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着实可怜，便又笑着问道：“那妹妹来找我们，可是希望我们帮忙操办婚礼呢？”
　　“不不，婚礼那边，少恭似乎已经找了瑾娘，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一块儿去……”晴雪说，“下个月的十五，大家一定都要来啊！”说完，她似乎听到了些什么动静，便转身风也似地从后门跑走了。
　　方兰生这时候才惨叫出来：“少恭……我可怜的少恭啊……你怎么就……眼瞎到……”
　　他这边正抱头痛呼，惨叫连连，惹得几人皆是无奈又好笑，那边正被他怒骂的人便一脚踏进了门槛。尹千觞见着方兰生站在屋中连连顿足，心中觉得好笑，顺口问道：“方小公子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料此话一出，方兰生却不嚷嚷了，怔怔盯着尹千觞，似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窟窿。
　　被他瞅得心中发毛，尹千觞摇了摇头，顺手拉了个凳子倒了杯冷茶灌下肚，不料那小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着了他的衣襟，瞪圆了眼睛。
　　尹千觞不自觉摸了摸脸，心想我脸上不至于长出朵花儿来，不由讪讪笑道：“方小公子有何贵干？”
　　“你这臭酒鬼，究竟哪里好。”方兰生嘟嘟囔囔地说，手上没大没小的捏着尹千觞脸上的肉揉得不成个形状，“少恭神仙般的人，竟然会看上你……还要娶你……”
　　尹千觞喷了他一脸的水。
　　“你干什么啊！真恶心！”被他喷了满脸口水弄脏了新衣服，方兰生更是满肚子火气委屈，“你这臭酒鬼，怎么……！”
　　尹千觞也是被水呛得半天才缓过劲来，咳嗽了好几声，瞪着眼睛问道：“什么娶了我？谁要娶我？”
　　方兰生擦着衣襟，气恼说道：“别装了，大家都知道你要和少恭成亲了。”
　　被他这句话砸得有点发懵，尹千觞怔怔站在当场，只觉得一张老脸快挂不住面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问个所以然，将手上的茶杯攥得指节发白，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恼得。
　　红玉见他这模样有些不对，不动声色上前来将他手中茶杯抽走，笑道：“尹公子自己的事儿怎的还不晓得，晴雪妹妹方才来过，邀请我们几个去，怎么这么会儿就变了卦了？”
　　“晴雪来邀请你们几个去？”尹千觞更为惊讶。
　　“可不是，她还说少恭请了瑾娘来为你们操办婚事。”方兰生说。
　　尹千觞又呆了，环顾四周却见那几人都是极认真的神情看着他，就连百里屠苏也是放下了手中剑，对他点了点头。这廿七岁的大男人一时间竟脑中一片空白，喃喃自语道：“这事儿我得去问问少恭。”
　　说罢，转身跨出了门去，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诸人看着他这手忙脚乱地样子，愣了愣神，面面相觑。还是红玉最先反应过来，摇头笑道：“只怕尹公子是被人设了套呢。”
　　“设套，什么套？”襄玲正帮兰生拧着帕子，顺口问道。
　　“就是……”红玉正要解释，却见尹千觞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看到众人神色诧异，赔笑解释道，“忘，忘了带酒筒，嘿嘿，嘿嘿。”他干笑几声，又跑得不见影了。
　　红玉轻咳一声，合上了门，又插上门闩，神神秘秘地一笑，见着那三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便说：“当然是……”

　　尹千觞拎着酒筒冲出客栈，跑了几步，又渐渐放慢了步子。
　　江都今冬有些寒，早早地就飘起了雪。大片大片雪花落在了他的眼角眉梢却也无从知晓，只是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话。
　　妹子说他要和少恭成亲？这是几时的事情，为何连他这当事人都不知道？
　　再说少恭若是真想要同他成亲，为何不亲自同自己说，非得拐弯抹角地让自己知道这件事儿？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步子便放得更慢了些。
　　莫不是，是那些人诓骗自己的？
　　不可能，别人倒不说，方小公子那要把人吃了的模样可不像是假的。
　　他越想头越痛，全然不觉自己个儿已经走到了花满楼的门口，眼见着就要走了过去。一明黄身影款款上前，拦在了他面前。尹千觞低头赶路满腹心事，一不留神，就和那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少恭？”抬头看到那十分熟悉温和笑容，尹千觞心中一紧，勉强笑道。
　　欧阳少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伸手拂去他头上雪花，唇边的笑似乎僵了僵，问道：“千觞怎么连自己住得地方都不认得了。”
　　听出他话中戏谑，尹千觞讪讪摸了摸后脑，无可奈何地说：“少恭你就别笑话我了。哎，我有事问你。”
　　“今日天寒，有什么话，还是进屋再说吧。”欧阳少恭看出他似怀有心事，如是说道。

　　两人进了屋之后，很快有人送上了炭炉酒杯，微温酒香中夹着一丝清冽，暖得令人昏昏欲睡。尹千觞贪杯，见着了瑾娘巧手酿造的好酒先连喝了几杯，直喝得脸上一片酡红。欧阳少恭却也不急着催问他究竟是何事，只是含笑把玩着茶杯，白玉似的手指靠在瓷杯子上，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心神荡漾。
　　至少尹千觞是有些心动了。
　　他望着那双手，口中有些干渴，却听那人悠然问道：“千觞还未说，有什么事呢。”
　　欧阳少恭这样一问，尹千觞反而更觉得难以开口，所幸他同少恭再难为情的事儿都做过了，这些话又算得了什么。他心一横眼一闭，问道：“晴雪说我们两个要成亲，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闭眼听到欧阳少恭在笑，不是平日那般令人如沐春风却是更为深沉醉人的，从喉中发出的酽醇笑声。尹千觞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看见那人微微起身，微垂了头看着自己，一只手已经越过了小桌，抚上了微热的脸颊。
　　“本想给千觞一个惊喜，不料千觞这么快就知道了。”
　　知道了这事儿不是一厢情愿，尹千觞暗中松了口气，满心欣喜温暖，又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弄到最后，我反倒是最晚知道的那个。”
　　“同你说了又能咋样？”欧阳少恭捏了捏他的下巴，巧笑着懒洋洋说道，“你是能做衣服灯笼还是张罗置办东西？反正你到时候只要穿上衣服好好听瑾娘的话就是了，何必操心那么多。”
　　“这毕竟是件大事……”
　　欧阳少恭收回手，斜倚在桌边，拢了拢头发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半晌之后缓缓说道：“的确是件大事儿，你有些东西可要好好学着呢。过些天让红玉和瑾娘同你好好说说。”
　　尹千觞一个激灵，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寒毛倒立，自觉自己八成是被下了个什么套。
　　无奈，后悔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