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声》乌追

42、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林夜的吊瓶一直挂到晚上，护士刚一拔下针管他就嚷着要走。
　　我好言相劝，“明天再走吧，医生说最好多观察一晚上。”
　　林夜无理起来特别可怕，像没头没脑的鬼小子。他已经起身收拾床头的东西，“医院不都是蒙钱的吗？”
　　我气馁，“这会倒见你节约了。”
　　最后还是拧不过他。他坐在副驾座上的时候笑得花枝招展，“不回家我就睡不着，医院的床太硬，硌得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
　　我说你豌豆公主看多了吧？
　　他扭头特别认真地问我豌豆公主是什么。
　　我很抓狂，我说，“你是火星来客吧？你到底有没有童年？”
　　他点点头，回答得很认真，“还真没有。”
　　好吧，TVB剧我也看得多了，但凡有钱人家的小孩都在童年的缺失下长大，惨得跟小白菜似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反正电视剧里总那样演。而且就林夜目前的表现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对林夜深表遗憾的同时也迸发出强烈的母性，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给他讲豌豆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完以后还特意问他，“现在明白了吧。”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都是些什么误人子弟的故事，也难怪你那么笨。”
　　“什么误人子弟！安徒生的啊安徒生！”说完，竟觉几分不自信，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知道安徒生是谁吗？”
　　还好他是知道的，没有无知到不堪的地步，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替地里的安徒生先生教训这个糊涂的混账青年。
　　车在路上驶到一半，他突然来了兴致说想去吃潮州菜，于是气定神闲地指挥我往市中心开。
　　那时候正好是红灯，我转过头问他，“你怎么尽知道吃啊，每回跟你一块除了吃还是吃。”
　　他的脸一下子凑过来，一脸坏笑，“你不介意的话咱们也可以干点别的。”
　　“走开！”
　　他气馁地退回座位上，“太不近人情了。”
　　我被他逗得直乐呵，说，“那也不能纵容这种禽兽行为。”
　　他反倒不依不饶起来，“我怎么禽兽了？我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禽兽了。”
　　林夜不愧是商人，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就连赖皮都有一套。我一边感叹无奸不商，一边把车往市中心开。
　　眼瞧车都马上要到市中心了，前面的路却被警戒线挡起来，警戒线外围满了人，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警车跟消防车，一副大敌当前的阵势。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半边天都被映得通红。
　　我从来没见过这阵仗，跟好莱坞大片似的。于是拉开车门顺势就要往外溜。
　　林夜一把抓住我，“干嘛去？”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他拧回车里。他气呼呼地瞪着我，“你倒真是龙潭虎穴都敢闯。”
　　于是在林夜的阻挠下错过了活色生香的好莱坞大片，不过林夜馋得不行的潮州菜也泡了汤，他显得特别丧气，“什么时候着火不行，怎么偏偏是今天。”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不去救火也就算了，怎么还落井下石的？
　　“我倒是想去啊，可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祖国的未来都跟我们这群资本家绑在一起了，所以我才得悠着点啊。”他转而哭丧着脸，“再说你知道我多饿吗，医院的饭菜太不人道了，苦菜花似的，他们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贫。”我张着嘴，笑得很坏，“我看那着火的地方离林氏大楼挺近的，搞不好真就是你。就算不是，你看那火势大的，指不定要殃及池鱼，你就是那池鱼。”
　　他愤愤地盯着我，“你犯不着这么咒我吧，我们全家老少就指着它呢。”
　　“不能吧。”我嗤之以鼻，“就算烧了，不还有保险公司理赔吗，说实话投了不少吧？”
　　“赔啊。”他说，“不过等理赔下来早就破产了，做生意的就怕这个，到了要钱的时候来不出来就等于白搭。”
　　他说完，噗嗤一声笑出来，“放心吧，你男朋友底子厚着呢，一时半会破不了。实在跑不掉的话......”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实在跑不掉的话，那怎么也得要撑到把你骗进家门吧。”
　　我全然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都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我确实弄不明白这个来自金星的生物。我以前一直觉得林夜虽说不是不善言辞但也不至于巧舌如簧，但是他颠覆了我的想象，他连情话都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相反，我的水平还停留在幼儿园的水准，这都平常没有练习的机会也脱不了干系。跟尹天明那时候多单纯啊，牵牵小手都以为会是天长地久。所以我不像林夜，在驰骋情场这方面，他简直是我祖师爷。
　　我几乎从来不在谁面前讲那样的话，在尹天明面前我都不说何况是林夜了。所以他的话传入耳膜的那一刻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于是假意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想好要吃什么没？”
　　他摇摇头，“算了，回去让张妈随便做点什么吧。”
　　我也摇头，却是叹息，“你还当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这个点张妈都该睡了吧，还得起来给你做饭你有没有良心。”
　　林夜一脸委屈，“我就是怕麻烦张妈，所以平常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他的眼神飞快地转动，最后笑意盈盈地瞅着我，“说起来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我一听顿时头都大了，连忙喊道：“别，我手拙。”我说：“经过我手里的东西还能吃就阿弥陀佛了，我怕你吃了还得再上医院走一圈。”
　　他劲一上来就不依不饶，“那我也得尝尝。”
　　我十分无奈，“怎么还没玩没了了？”
　　“了！了！”他一个劲点头，笑得天花乱坠的，“尝完我就了。”
　　“你怎么这么赖皮。”我妥协，“那我给你熬点粥吧，至于别的......下次吧，你总得给人一点练习的时间。”
　　他笑嘻嘻地点点头，然后指挥着我在一个小超市旁边停下。
　　到了这个点，超市的菜都不算新鲜不过也还说得过去。林夜提着购物篮，把东西挨个往篮子里捡。大概男人买东西都挺没算计的，他这样，尹天明亦是这样。
　　不出一会，购物篮就冒尖了。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这哪是要煮粥，你是打算在家做满汉全席吧？”
　　他一边结账一边扭头对我说：“你用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就留给张妈。我有段时间没在家吃饭，张妈的手艺都黄了，也让她练习练习。”
　　我翻着白眼，“没见你这么折腾人的。”
　　他眯着眼睛笑，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露出一口大白牙，一副不染纤尘的样子。
　　我有点恍惚，就像是看到了尹天明。
　　到了如今，我已经不能再纵容自己去想他，于是我唰一下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很好，面前的人是林夜。